第104章

第104章

大黎與暮國之間,是荒涼無邊的越國,長年累月黃沙飛絮,枯萎凋零的不止是故時擁有的沙洲綠棕,還有孤獨散亂的墳塋。此國雖小,但從路過的廢墟上看,曾經是有過輝煌的歷史,偶聞狂風呼嘯,捲起黃沙漫舞,蛇蠍出沒,似鬼哭神嚎之音,足以讓過路的人聞風喪膽,有多快走多快。

「哎~不過數十年光陰罷了,已經荒涼到這種地步,可憐喲~」

一行腳老漢望着孤獨的墳塋嘆息道,目光轉移到那條還未來得及被風沙掩埋的腳印,搖搖頭,唱着歌兒搖著鈴鼓漸漸走遠。

老漢的身影剛沒入浩瀚的沙漠,一人便起身將帷帽系好,地上留下一隻酒瓶,口中念叨:「我該走了。」

天青雲碧,小販競走吆喝,街道行色緩緩,此時正是每日繁忙之際,忽然,聞得兵將嚴厲維持秩序的聲音,不消半晌,行人全部站到大道兩旁,紛紛踮起腳來,生怕錯過什麼好戲。

經過半個月的行程,軒轅子曦等人終於來到了黎國,子曦望着城門幾個大字,心內正思忖著,被疾疾行來的馬蹄聲擾亂。

子曦輕喚轎中之人:「父皇,是使臣。」

來人是慕容恪與蘇丞相,子曦認識二人,出於禮節,還是尊稱一聲。

慕容恪與蘇相,宋太傅等下馬速迎,拱手道:「臣下等恭迎軒皇,曦太子,子嬈公主,為兩國友好建交,吾皇已在宮門等候,請軒皇再行一段路便可。」

話落,眾人才知道今日來朝之人竟是暮國的皇帝,紛紛半跪以示無上的尊敬和禮節。

一人一馬,淺笑還禮,足以讓人心神蕩漾,軒轅子曦此番前來自然是未作易容,所行之處難免引起姑娘們的高聲尖叫,軒皇掀起帘子笑道:「皇兒可有中意的,要不等我見到琰皇跟他說一聲,你父皇我可不怕兒媳多,哈哈~」

子曦輕描淡寫道:「只怕要父皇失望了。父皇怕是忘了此番前來的目的,若是讓琰皇聽見,你讓他如何作想。」

子嬈輕聲氣惱,說:「是呀,父皇,這一路來,你不是拿我打趣就是捉弄皇兄,我們可累死了!」

「哈哈~不笑的話,那父皇的嬈兒不是要悶死了!」軒皇正想再說,卻瞥見轎外兩抹熟悉的身影,似乎不敢相信,疑慮兩秒又凝眸眺去,待看得仔細時,眉毛跳動,低聲怒道:「那兩個混賬怎麼會在這裏?難道……難道皇兒一開始就知道了?」

子嬈揭簾往外探去,只見軒轅璟正搖著扇兒逍遙自在的朝他們笑,而婁慕寒則臉色變幻不定,不敢對上子嬈質問的目光。

「父皇,皇叔這事,容皇兒稍後解釋。」

尋着子曦的目光去,一行人已然到了宮門口。

只見墨晟楓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皇子,大臣等等。

「見過軒皇,曦太子,子嬈公主,皇上已在宮內等候,請諸位進宮。臣等相迎。」

子曦和墨晟楓兩人像是初次見面,相視點頭示好。

進宮之路經兩重,子嬈本有些焦急,此刻聽見墨晟楓的聲音,心中如小鹿亂撞,手心不自覺冒汗,軒皇抓着她的手,「皇兒稍安勿躁,日後有的是相見的機會。」

子嬈登時紅霞浮臉,敲敲掀簾向走在前面的墨晟楓望去。

可越是靠近,越是心內不安,此刻,她多希望他能回頭看她一眼,哪怕他側臉也好。

也不知是老天感應,亦或是墨晟楓心有靈犀,他突然回過頭來,沖她淡笑,旋即又繼續前進。

子嬈被他這回頭一瞥,心陡然停住,等他回首時深深吸了口氣,放下帘子,儼然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

軒皇再次拍拍她的手,轎子緩緩停下,墨晟楓說:「有請軒皇,子嬈公主下轎。」

這是子嬈生平初次踏入黎國的皇宮,如果三年前不算初遇,那麼她只當這第三次是初遇好了,從她下來的那刻開始,墨晟楓的眼裏是有她的,他的掌心還是如三年前一樣暖。

當墨晟楓鬆開手時,子嬈心內有小小的失落。環視一圈,蘇娜羅,墨鶯鶯,皆向她望來。

軒皇與琰皇此刻已像多年知交開懷暢談,而蘇娜羅對子嬈則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拉着子嬈在旁坐下道:「妳母後果真不負美人的盛名,有妳這麼個絕世容顏的女兒,本宮看着都不願移目,若是我那傻女兒也跟妳一樣才貌並絕,本宮就不會那麼傷神了。」

子嬈淺笑道:「皇後娘娘折煞子嬈了,我瞧著鶯鶯活潑可愛,嬈兒倒是更希望像鶯鶯的性子,自由自在呢。」

這廂,墨鶯鶯未知兩人在聊着什麼,倒是左顧右看的,終於,她將目光鎖定在墨晟楓身旁的男子身上,眼珠子盯着賊亮,恨不能立馬跳過去,卻礙著一國公主的臉面,於是藉機小步走了過去。

她笑得無比燦爛:「子曦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突然蹦出一個人,正在舉杯與墨晟楓相飲的子曦差點嗆到,放下杯盞,輕咳道:「妳是?」

「我是鶯鶯啊,哦!抱歉,我說錯了,應該是……子曦哥哥,初次見面,我是墨鶯鶯。」墨鶯鶯突然想起,於他而言,確實是未曾見過面,若是說出來,怕是害了二皇嫂。

可她不知道,其實兩人在猜燈謎時已經見過面,只不過,他,她的心思皆不在彼此身上。

她吐吐舌頭,等著子曦回應,子曦對這丫頭並沒有過多印象,當她說出自己是墨鶯鶯時,手中的動作倒是緩了下,乞巧猜謎時……

聯姻。

此刻他的腦中只有聯姻二字。

至於眼前之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何處?

墨晟楓頷首飲茶之時,長眸陡然劃過寒光。

二人默默飲茶,說些有的沒的,就這麼應酬著,天漸漸暗下去。

琰皇另設行宮,怕子曦等人行程過於勞累,便早早的安排他們在宮內歇息。

幾個人回到行宮處,琰皇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就看見軒轅璟在他面前嘿嘿一笑,婁慕寒大氣不敢出,像個木頭似的死死杵在一旁等候子嬈數落。

「哼!我還以為你去哪裏死了呢!你跑這來做什麼?」琰皇沒好氣地將靴子扔向軒轅璟,瞧得出來這兄弟二人感情極好。

子嬈接氣到:「皇叔,你可把我與皇兄害慘了,你說,該如何賠不是?」

軒轅璟此刻畏首的樣子,讓婁慕寒驚掉下巴,他忽然想到那有着千面的慕容嫣,再一比對,覺得這兩人相似度實在高!心中越想越可怕,似乎在想像一個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皇兄,好侄兒,好侄女,我這不是為了給你們賠不是來了嗎,只要皇兄不讓我滾回去,皇兄和嬈兒想怎麼樣都行!」

「怎麼,還是找不到你那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女人嗎?璟弟,這麼多年了,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了,你就是找個男人,你皇兄我也不會再反對了!」

這琰皇語出驚人已經是家常便飯,婁慕寒習以為常,可他想脫口而出又害怕無確鑿事實,咬咬牙,心中想着還是先不要說好了。

「皇兄,我若是真的娶個男人,怕丟盡你臉面,此等有辱皇室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幹?」

「你少跟我扯廢話,說,到底想幹嘛!」

」臣弟,有一事請求。」

蘇娜羅與琰皇回到太和殿,蘇娜羅便迫不及待的問:「皇上,子曦這孩子如何?」

「自然是好,可朕看皇后滿意的不止是曦太子呢?」

「是呢,我雖然也很喜歡子嬈,可是寒兒已經有了菁兒,如若開口,那就是讓內外嘲笑了。」

蘇丞相眼珠子滴溜著轉動,面上雖未張揚,內心卻是暗罵皇帝,速道:「皇後娘娘說的是,菁兒也不比嬈公主差,只待寒王回來,便讓他兩成親,我想……皇上也等這杯酒等好久了吧!」

墨琰怎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這哪是憂吾之憂,這老狐狸打的小算盤他全懂。

軒轅子嬈……這孩子的目光總游移在楓兒身上……

墨琰腦中思忖著,再看一眼內斂沉實的墨晟楓,似乎心中已篤定了些許事情。

「蘇相放心,朕的兒媳會是菁丫頭的!」

蘇老狐狸拍起馬屁來:「聖上萬歲!」

蘇娜羅猶豫起來:「可是……卻不知曦兒這孩子對鶯鶯有沒有心思。」

「朕看,不如讓他們自己了解下彼此吧,年輕人,總要有磨合的時候。」

蘇娜羅,老狐狸,慕容恪等人點點頭,「楓兒,此事交由你們來決定吧。」

噗噗噗!

「哈秋!」隨着一抹抹黑煙上升,藏鴉吸了口氣,用手捋捋鼻子,慕容嫣伸了個懶腰,「終於大功告成了!」

「王妃,奴家實在不明白妳研究這膏藥做什麼,既不能內服又不能外用——」

「誰說不能外用了,本王妃鄭重的告訴妳,妳家王妃我可要靠它賺個盆滿缽滿!」

藏鴉望着慕容嫣手中冉冉升起的膏藥,彷彿看到了無數金光閃閃的銀子。

自從跟了慕容嫣,哪有不愛財的道理。

房內傳來慕容嫣無比陰森的笑聲。

戊戚在門外冷得打起哆嗦,此時笑聲散開,讓他感覺身後有長發女鬼纏繞,忍不住顫抖著問道:「王妃,好了嗎?王爺已在府中等候。」

「你告訴王爺,讓他先行進宮吧,待會我自己過去。」

「這……好吧,那能讓藏鴉先跟我過去嗎?」

吱呀——

門開了,慕容嫣滿目鄙夷,卻陰森詭異的問道:「戚護衛,你見過鬼嗎?你害怕鬼嗎?」

戊戚不明就裏,心內想的是,這世上還能有比王妃恐怖的?

他想了想,搖搖頭:「未曾……不怕!」

可眼神卻出賣了他。

「不怕就好。」慕容嫣給他一個艷若桃花的笑臉,在戊戚眼裏,險些讓他喊出見鬼了!

晚宴上,依舊是酒香淋漓,不同的是這次可沒有之前的鶯鶯燕燕,此宴的主人是誰,她們可沒膽子搶。

墨鶯鶯浴后如出水芙蓉般嬌嫩,藉著夜色的柔,一身淡粉更是襯得她如小家碧玉的羞澀,沒了往日的驕橫與調皮,倒是像極了深閨小姐。

她展臂轉了圈,問:「子曦哥哥,你瞧我今夜好看嗎?」

「這傻丫頭,也不知道害臊!身為公主哪有這樣輕浮舉動的,回來。」蘇娜羅在叫喚,墨鶯鶯卻像黏土一樣黏住子曦,蘇娜羅也只好作罷,內心卻樂呵著,如此也好。

子曦尷尬地沖她一笑,目光時不時轉移到別處,墨鶯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便問:「子曦哥哥,你是不是覺得鶯鶯太悶了?」

「沒有,我……只是有些勞累而已。」

鶯鶯繼續糾纏:「那子曦哥哥,不如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軒皇與琰皇目光盯着二人,似乎有說不盡的意趣,兩人相視一眼點點頭,好似已經決定了哪件事一樣,滿意的碰杯。

「看來皇上很是滿意這樁婚事呀,宋太傅,有何見解?」

「我?哼哼,我能有什麼見解,只要不妨礙你我,老夫樂見於懷!」宋太傅捋著鬍子,又道:「蘇大人可謂是雙姝在手,沒了慕容嬛,還有個慕容菁,只要寒王回來,這日後不怕沒好日子過。」

平素里針鋒相對的兩人喝得有些高,竟也能湊到一塊去交談,宋妘己有點懼怕,離開墨晟楓走到宋太傅身邊來勸酒。

蘇相打趣道:「宋太傅這是何意,難道你我現在活得還不夠自在?我有我的孫女,你,你不也有個容貌嬌美的孫女嗎!」

「哈哈~是啊,瞧我這孝順的孫女不就在我身旁嗎~來來來,再喝~」

宋妘己輕嘆一聲,手中卻暗暗將銀針扎向宋太傅,宋太傅登時擻擻身子,酒意去半。

隨着一聲:「晟王妃到!」

子曦抬眸,巧見緩緩而來的慕容嫣,她步伐從容,眼波依舊是不懼世俗的堅定,這抹在他人可若有若無的身影,於他而言是趕也趕不走的。在慕容嫣也瞧見子曦那一刻,卻見子曦已將臉轉過去與墨鶯鶯淺聊。

她尋覓著子嬈的身影,一雙手卻忽然拉住她,轉眼瞧去,竟是子嬈,兩人掩蓋久別重逢的驚喜,恨不能抱住彼此傾訴一番。

慕容嫣端禮道:「想必這位便是子嬈公主吧,聽夫君說子嬈公主容貌絕色,今日得見,嫣兒羞得不敢現身了。」

「晟王妃說的是什麼話,我聽聞晟王妃與晟王的事,早就想來見見妳了,只是礙於兩國無建交,今日得來,是我的榮幸。」

兩人客氣起來還真讓人看不出來她們是相識的,子嬈領着她徉作介紹到:「這位是我的皇兄。」

慕容嫣朝子曦作揖道:「晟王妃見過曦太子。」

她表現得生分,他想握着她的手,卻又收了回去。

這一聲曦太子把兩人的距離拉得更遠,子曦的心猛然一緊,咬了咬下頜,因為有墨晟楓在身旁,子曦收起眉色,淡淡道:「晟王與晟王妃看來很恩愛,與傳聞相悖甚遠。能博得晟王鍾愛,想必晟王妃有自己獨到的魅力。」

「謝謝,嫣兒就當太子是在誇讚我了。」

不,這是他的真心話。

從他們相見那刻起,子曦就將她放入心裏,也許這段單相思會很痛苦,但如今看來她過得很好,他要將這段愛戀掩埋下去。

慕容嫣說完這句話,便與墨晟楓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儘是寵溺和柔情,軒轅子曦彷彿像個外人,不再打擾他們。

今夜似乎是平靜的,平靜到慕容嫣都心生懷疑。慕容嫣可是有備而來的,人家卻按兵不動?罷罷罷,本王妃還是賣自己的膏藥去吧,順便也給她的好姨娘帶一瓶去!

子曦獨自飲酒,鶯鶯湊過來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醉,便把手伸過去,子曦倚在樹下,朦朧之際好似看見慕容嫣那張巧笑嫣然的臉龐,又時而看見那易容后的小胖包正怒罵他不厚道,頓時所有思念都湧上心頭,他將墨鶯鶯一把拉入懷中,覆上她的櫻唇,一遍又一遍的吻了下來,眾人離得遠卻能看得清清楚楚,一雙雙眼珠子吃驚地關注着他們,轉而又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兩個皇帝此時笑得合不攏嘴,說道:「看來不需要我們來操心了,軒皇,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吧,為我們兩國的友誼碰杯。」

回首,是他在深情的擁吻着墨鶯鶯,再回首,是墨鶯鶯睜著杏眸,似乎在說這怎麼可能。

落英繽紛,月兒妖嬈,這漫漫長夜的存在就為了軒轅子曦與墨鶯鶯一吻定情罷了。

慕容嫣淺笑如清風,心裏默默祝福二人,當她瞧見那抹黯然神傷的背影越離越遠時,不由嘆息起來,神色憂傷。

墨晟楓為她捻去眉上落英,心中劃過一絲憐惜,「嫣兒為何事所嘆?何事所心酸?」

「夫君,你說為什麼明明喜歡對方,卻不能說出來呢?」她感到害怕,有一絲絲恐懼爬上心頭,她躲進墨晟楓懷裏,深鎖眉頭,彷彿害怕墨晟楓突然不見了。

墨晟楓始料不及,心中卻有一絲觸動,他大概很討厭自己有這樣的舉動,猶豫中卻將她摟的更緊,將身上的大衣披在慕容嫣身上,「喜歡對方卻不能說出來,我想……這是為了成全所愛之人能幸福下去吧,但是不見得每個人都這麼想,比如本王,喜歡嫣兒就是喜歡嫣兒。」

「那王爺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喜歡,和心裏有沒有她,是兩碼事。

她截住他的話,墨晟楓給她的感覺總是忽冷忽熱的,有時又像是把她當仇人一樣,有時又對她好得讓她害怕。

得到的是一瞬的沉默,墨晟楓好似被她的問題難住,慕容嫣看似失望地說:「算了。呵呵,王爺還當真在想這個問題呢,不過嫣兒告訴你哦,你心裏只能有我一個,其他再多妻妾,你心裏也只能裝着我!」說完她看似調皮的走開了,一邊吆喝着貴婦,小姐們觀看她的膏藥的神奇之處,一邊忙催促藏鴉收銀子。

她不知道的是,墨晟楓還真的在想這個問題,她那樣霸道的宣示主權,讓他心內又多了抹讓他糾結的情愫,他曾在日日夜夜裏抗拒這個女人的存在,怎麼可能讓她三言兩語就住進心裏,不,不能!

「璃兒,我答應過妳,要讓她嘗嘗妳曾經受過的苦!」

一朵正生得嬌艷的花兒,讓他揮手一碾。

「這死丫頭,真是——」一雙眼珠子冒着熊熊火光,卻被另一雙眼珠子截了下來,似乎在說:「主子,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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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絕寵之花月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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