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鎖淚

72鎖淚

?也許命中注定這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更是多事的一年。有的人走,有的人來,往複循環,絡繹不絕。

天花猛於虎,不用宮中下令,城中已見蕭瑟。門窗緊閉,大小商戶雖不至於落鎖停業,但除關係生計的買賣生意基本都不見往日的繁榮,自是意料之中的。而真正揪心的,是百姓人人的驚恐,猶如被久澇海岸的魚,翻著細嫩的肚皮,睜著一雙黯然無神的眼珠,那是一種藏在精神力的怖色。令初春回暖的大地塗染一抹灰色。像一筆盎然的水墨,陡然間失去了生氣。滿城寂寂,似乎提早抽幹了血氣的壯年男子,剩下嶙峋的骨肉,虛張聲勢。

「安茜,初五就是十六的大婚了吧?」

安茜沒有回應,我不得轉身又揚聲問了一遍。

被我攪得無法,她索性扔了手裡的活計,嘟了嘴硬聲回。

「自打良主子白事完了,爺就一直沒有露面,可見城裡的疫情有多緊張!內務府的人日夜加急,甚至萬歲都急得幾個晚上合不了眼。昨兒個,您在門房也看到了,街上除了採辦的百姓哪還有什麼閑人?!就連疫症附近的百姓矮房,都禁足的禁足,隔戶的隔戶。更別提十六爺的大婚了!」

我自然知道安茜說的句句在理,囁嚅著。

「我……我只是放心不下依蘭她……」

「格格!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是什麼時候?隨時都要出人命的!不用我說話兒!您能走出咱們的府門,我都不會攔您!」

安茜長出了一口氣,猶豫了才開口。

「您忘了那天咱們得到消息,正好從教堂回來的時候,府里阿穆胡蘭怎麼傳的王爺的話兒了!讓奴才們個個兒睜大了眼睛,陪著一萬個小心,以免各院主子有個閃失!還特令幾個侍衛看好了東西兩院,西面兩個拜堂,咱們這邊可是足足五個呀!您難道還不明白爺是什麼意思么?!」

原本還躊躇左右的心思隨著安茜的話,一下子鬆了弦。

怎麼能不明白?

那疫情的中心是哪裡?

是張府呀!

康熙為何夜不能寐?疫情緊張的因素固然,更重要的是張廷玉如今重孝在身,遠在鄉里,可是他唯一的血脈,一個不足三歲的男孩,正在承受病痛的折磨,躺在死神的懷抱里。孩子在京城生養,本來就是康熙當年對停官守孝的衡臣的重諾,為的還不是衡臣能夠毫無牽絆地替他送走張家二老,也一了一個帝王對半生風雨不離不棄的知己最後一點心意。可結果呢?這樣的晴天霹靂,讓他一個旁觀者都接受不了,更何況作為一個允諾的帝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爺子,讓他如何對為父的晚輩衡臣交代,又如何對新死的老張大人交代?

如今人心惶惶的已不僅是尋常百姓,就連朝堂之間也敏銳的嗅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康熙三番五次大發雷霆,對大小官吏痛批怒斥,弄得朝廷里人人都成了悶葫蘆,多一個字都不敢妄言,就怕無端惹來老爺子的狂躁。可是如此下去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即使內務府日夜不歇,作為其頂樑柱的老八雖以身作則,也難逃老爺子的苛責,幾次狠罵其辦事不利,養了一群不知所謂的飯桶,平日里主子都不放在眼裡,飛揚跋扈慣了,如今捅出這樣大的簍子!更言這事兒沒有完,早晚要好好清算這筆糊塗賬,給內務府的官老爺們捋捋毛!這哪裡還是宣洩,簡直就是將疫情轉移到了朝廷。可見康熙對此事的看重,暴露了他對張家老小的愧疚已再無可抑。

而饒是如此,京中仍然封鎖了消息。且不說遠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就連廣安門外的百姓也都對此一無所知。一道宮門,內外卻冰火兩重天!這樣的煎熬誰能承受的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張廷玉得了雍王爺的消息,孤身犯險,一路北上,不到一個月就感到了京城。一時令本已心火不下的康熙老爺子更添幾分尷尬與難堪。私底下狠狠呵斥了老四的先斬後奏。可毋庸置疑的是,老四的這一舉措是合了所有官員的心,張廷玉此行之意也毫無懸念,無非也是為了解救眾人於水火。但這其中的酸辣也只有衡臣一人心中明了。

深明大義,顧全大局?談何容易!

於是,一生戎馬不屈,風塵盡踏的康熙,在一個本應困頓的午後,與衡臣一番久違的長談后,執拗地拉著這個在他眼前一寸寸長大的晚生痛哭流涕。

當然,這些自是皇家極**的秘事,若無拜堂,更無從知曉。

就連阿穆胡蘭也動容。

當年撤三藩、擒鰲拜,如此險境,猶可談笑之間,檣櫓灰飛煙滅,那是何等的殺伐決斷,大氣磅礴。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不是神,他是人,為人子,為人父!這其中的苦澀,誰還能比他更能體會!

倏忽一念,想起多年前,宜妃對我含淚講述康熙對張英多年沙場相隨的感念,又對痛失廷瓚的虧欠,如今又添上若霱這一筆,如何不讓康熙舊傷發潰?!

「安茜,你說的我都明白。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出府!」

可是……

可是什麼呢?難道我惻然於那不曾謀面的孩童如蓓蕾一樣的凋敝?

既然如是,我又能做什麼呢?

是的,一切不過源自我那強烈代入感所帶來的恐懼。

恐懼什麼呢?

恐懼背負未知有、無可能的災禍,抑或悲劇!

有句話正應了安茜對我跟隨理想,放逐生命的勸慰。don』tcarrytheor1dyourshou1ders!可一個在我認識中跳躍的生命,我就連背負的勇氣都沒有!難道只能縮在自己偽裝的殼裡,做一個啃食殘餘腐肉的蚌,等待幸運之箭失准偏離,允許自己如此也能淬出耀眼的珠,賜予我解脫自己,解脫命運的勇氣么?

又或者說,我連看一眼他的資格也沒有了么?

我只是拒絕和幸運之神的賭博,我只是想親歷自己一手促成慘事的可能,這樣也不可以么?

我只想問一句,若霱,真的是我嗎?是我的道來改變了你的軌跡?又或者,你真的存在過么?又與我的投入有著多大的干係與因果的牽連呢?

可我知道,沒有人知道,就連若霱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的。

「安茜,張府……的公子情況如何了呢?」

安茜哀哀一嘆。

「沒有什麼消息,重兵把守,個個都是萬歲的親衛,拜堂也只能得到一些外圍的消息,多半還是從內務府和太醫院得來的。不過,據說情況並不樂觀。」

說著迎面撞見的是一大一小的兩人,無聲無息地佇立在高高低低的叢間,畫面里含著不經意的矛盾與衝撞。

腳下一頓,我忍住轉身的衝動,挺直了背。不遠的蘇媽媽顯然早看見了我。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遲疑著上前了幾步,側身蹲下,面對著猶矮我方寸的小人兒,低聲喚。

「弘旺……」

明明是晴空高陽,我情...

不自禁地輕聲細語,怕驚動了午後酣睡的誰。

饒是如此,我的聲音似乎還是打攪了他,他渾身一個激靈,縮做了一團。

我也不氣餒,料想是身為王爺府年幼的大阿哥對這樣的稱呼還不熟悉,更何況,這也是我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就連自己都有些不自在,更何況聽者是個孩子。

「在幹什麼?」

我抬眼掃視了院中孤零零的蘇媽媽,又看了看安茜。兩者均是期待與惶恐。

意料之中的,我們久久沒有等到答案。

一連十數日,我心知安茜言之有理,刻意地拒絕了一切消息的來源,但是又心存忐忑,思及十六與依蘭的大婚在即,很多個夜晚都不好入睡,導致午睡時間被拉長。不過這樣不安分的心情,也得以讓我日日流連院中的花花草草。起先是間斷的幾日,後來是連續數日,我與安茜同弘旺、蘇媽媽的不期而遇。

也許是出於對孩子的擔憂,又或許是為了紓解自己對外事緊繃的神經,我同蘇媽媽的對話開始頻繁了起來。

「小主子今兒個可睡得好?」

只要是關於弘旺的,蘇媽媽似乎都樂不得,哪怕日日無新,無數次重複的話題,也樂此不疲。

「睡得好,今兒個大早不勸不哄,自個兒就喝了一大碗安茜姑娘送來的細面燕麥糊糊。」

我頷首。

「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吃什麼,少了什麼,就跟安茜說,東院這裡沒這麼多規矩,讓孩子多放鬆放鬆心性兒。

哦,對了,大好的春天正是好時候,以後大清早的晨省能免則免吧,讓孩子睡個好覺,別折騰了孩子。」

蘇媽媽需應著,后又連連搖頭。

「這怎麼使得?」

安茜忙笑道。

「怎麼不使得?前兒蘭姐兒還在的時候,也沒有晨省過,我瞧著倒不如改到午省,以後小主子午睡好了你再抱來給福晉請安也是一樣的道理。」

我聽了也一樂,倒是省了自己的不少事兒,早上何止於互相折騰忙活呢。

「就照安茜的意思辦。」

蘇媽媽雖然口裡不敢接話,但也是合了心意的,不再反對。

「小主子可曾開口了?」

聽我有此一問,蘇媽媽眼裡一暗,只是搖頭嘆氣。我抿了抿唇,和聲道。

「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有什麼要緊的,就直接過屋兒來找我,屋兒里就安茜一人,別怕什麼不方便的。我這兒從來沒有多少規矩。」

見我竟未動怒,還流露出對關心的意思,蘇媽媽也笑眯了眼,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與我攀談。

「老奴代小阿哥謝福晉的關愛。小主子自洋和尚那裡回來以後,雖然也一直沒有開口好轉的意思,但倒是願意出屋子走動了。就是還那樣怕見人。」

我仔細聽著,沒有打斷。

「以前小阿哥是好說歹說也不願出門兒的,奴才們又不敢強來。

吃的穿的如今也都是經了福晉的眼,還有特別囑咐廚房做來的新菜式,王總管前兒還派人做來了新樣子的衣裳,別說小主子,就連老奴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是頭回見著,自然都是極好的。安茜姑娘也時時惦記著來瞧上一眼,小主子雖然沒有開口,老奴相信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小主子這般聰明的人兒,眼見福晉那樣記掛,不會忍心福晉為他這樣煩心傷神,總會好起來的。」

我不理會她的奉承,敷衍一笑。看我沒有再搭話的意思,也適時的收了聲。

我掂量著又近前幾步,挨到了仍舊一動不動的小人兒面前,刻意嬌聲地與他說話,雖然我知道得到回應的幾率小之又小。

「弘旺……我是舒晴……我們重新認識……好不好……」

小心翼翼地抬手輕握他緊攥的小拳頭,還好,沒有發抖,只是僵著胳膊,我也不與他較勁,順著他的力道,轉身指給他看。

「瞧!咱們是鄰居呢!以後咱們就是好朋友了,我就住在那裡,願意的話,就來找我玩兒,好嗎?」

蘇媽媽對我的言談有些驚訝,隨即垂了眼,再不開口。

不是不著急,相反我心裡像起了火一樣,澆也澆不滅。可又能怎樣呢?

面前只是一個未通事理的孩子,他哪裡知道,他的自閉會給我,給這個東院里的上上下下帶來怎樣的禍事。若不是如今京中疫情要緊,胤禩尚無精力顧及家事,否則賢親王獨子痴傻聾啞的消息傳出去,這是要出人命的大事呀!我的處境才轉好沒有幾天,必將又一次跌落谷底。

想到這兒,我心裡又急躁了三分,手裡也使了力氣。

「咱們這就去瞧瞧,好不好?看看屋裡有什麼寶貝呢?

嗯,有乳酪酪,蜜糕糕……」

大約是我的急切感染到了這個不安的孩子,一雙小手忽地使力,我一個趔趄就坐在了地上。而由於力的反作用,眼前的小人兒也搖晃地厲害,索性我也沒有蠻力相向,他只後退了幾步,轉身一溜煙的跑進了自己的阿哥房。自始至終,沒有多看我一眼。

這出人意料的一幕,儼然把蘇媽媽嚇得不輕,嘴裡連連告罪,手裡更不知如何是好。眼睜睜看著安茜把我扶起,前不敢扶,后不敢退,好不難受。

我自嘲一笑,自知還是自己過於心急了。

「不是什麼大事兒。快回去仔細照顧小主子吧!別讓他受了驚嚇。剛才是我不對。」

「格格?」

安茜欲言又止,多少也看出了我的不耐。

「沒事兒。只是想到了從前碰到過類似的孩子。」

「格格以前見過?」

「是呀,那個孩子……嗯,父母離異……嗯,就是他的父親休了他的母親……

少時,和母親感情非常好,本來也是個伶俐健康的孩子,可母親離開以後,他的父親公事繁忙,照顧不周,後來就……」

安茜自然明白我說的意思。

這就是我為何能夠一眼看出弘旺的異常為何。我在英國義工時候遇到的那個叫做比利的自閉男孩兒,突逢家變,刺激了他年幼而又脆弱的心神,又得不到親人適時的關心和照料,於是就緊緊關起了心門,再不為任何人打開。直到我離開英國那年也沒有好轉,那一年他已經七歲,患病整整兩年。

不由得又想起了路易斯。比較而言,若論家變的慘痛,路易斯是最令人痛心的,出生不久的孩子究竟要有多大的毅力和勇氣才能夠走出陰霾,生活得活潑鮮亮?

是了,他們最大的不同就是路易斯幸運的遇到了王太太,那個孤寡的女人。或許正是因為那個孤單怪癖養成的女人,她把所有對情感的寄託都放在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孩子身上。無意中救了自己,也救了那個可憐的孩子。

那麼,弘旺呢?

一歲多被迫與生母分離,咫尺之距,可能就是一輩子也翻越不了的丘澤。那個時候,有誰在他身邊給他最無微不至的照拂與...

救贖呢?

蘇媽媽?

不,她給不了。她是見慣了滿族母子關係親屬冷暖的奶娘,那些諸如父母之愛,不僅弘旺沒有,是這所有滿清王朝都缺失的,讓她一個奶娘怎麼彌補?又豈是單單一個在貴族後院里來去慣了的老油條可以取代的!

「安茜,你說……

你說……我與弘旺那孩子如何?」

經此一問,安茜半晌沒有回答,直隨我進了屋,才考慮著緩緩開了口,避重就輕。

「格格這麼說,安茜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由我看,小主子表面上是乖巧和順惹人疼愛的,但是骨子裡,卻是一股子倔強難馴的,不然也不會……」

安茜的眼光果然是獨到的。

「繼續說下去。」

「格格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

但安茜有幾句話尋思著還是要講的,小主子已然這樣痴痴傻傻,再不講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時候,格格大病初癒,喜歡在花園裡溜達溜達,好幾回看到了小主子像見了什麼避不可及的人似的,轉身就走。起初兩三個月里,小主子才學了走路,還不利索,也就眼巴巴地看著您回了屋,好久蘇媽媽都拉不回屋。後來,學會了跑,幾次抓了您的衣角……」

我心下一驚。

「還有這樣的事兒?」

安茜無奈地點了點頭。

「是啊……格格當時心裡煩悶,哪裡注意得到這些……幾次格格急著走,小主子手裡不放,差點被格格大力帶倒,都是蘇媽媽硬生生把小主子的手掰開的。」

扶額長嘆,我為自己完全空白暫歇的記憶慚愧,好不可笑。

「安茜,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一直在深究自閉的癥結在哪裡。

是庶福晉?是哪家的妯娌?是蘇媽媽?還是哪個不自量力的奴才?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癥結很大可能就在我自己的身上。

轉眼月余,眼看就要入夏,而疫情也火急火燎地進入了最緊張和恐慌的階段。因為就現代的醫理來講,炎夏高溫濕熱,是細菌病毒蚊蟲最易滋生的季節,所以對於醫療技術尚不足昌明的今時今日,酷夏最易導致傳染病猖獗泛濫的原因也就不難解釋了。

果然,甫入四月,京中又有多起感染者被送入北郊的官立醫館進行嚴密的監視與隔離,而且多為幼子,並且已有死者,其中成年人、兒童各半。而一直苦苦支撐的張府,也傳來了告急的消息。康熙不顧眾人反對,微服出訪,探視若霱。

康熙五十年,四月中,若霱不治。

「沒了?」

我失神地怔忡在院中央,身旁正與我閑話的蘇媽媽立時噤聲,領著弘旺的手止不住的發抖。

「沒了……」

我幽幽地嘆,方才的笑意凝固在臉上,成了一張僵硬的面具。

葛特字字敲在了我的心上。

「今兒個一早沒的……

小公子的後事兒還沒來得及辦,萬歲爺就把張大人召進了宮。

據說是擔憂張大人接連失親之痛,怕有個萬一……」

是啊!衡臣現在該是如何的痛徹心扉呀?!

若霱出生在京城,得來之不易,就連康熙都心知肚明,恨不得抱來宮中教養。彼時,衡臣已返鄉守孝,這一回說起來才是他們父子的第一面,竟未料到是如此收場。

「格格……」

低頭,安茜手中的錦帕,汪汪著一抹水漬,又有誰還能切身體會這酸澀難抑的喪子之痛呢?

是我嗎?是因為我?是我一手造就?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掬一捧淚,艷陽下,漫生無邊灰暗的渺茫。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

背景音樂是久石讓大人的《achineseta11story》:

這一部分需要解釋一下的是,張若霱歷史上確有其人,只是出現在了澄懷主人年譜里,也就是張廷玉執筆的年譜,歷史上公認的張廷玉長子始終是張若靄,因為張若霱沒有成年就死於天花,所以女主不知道張若霱的存在,也就造成了她的負疚感,始終覺得是自己的出現造成了歷史的偏差,結果不言而喻......

下一次來補全本章,本周五之前一定來更新!

另外,希望大人們多多留言和抓蟲哈~哪怕隻言片語,回回也會得到莫大的鼓勵!謝謝大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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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全完畢!周五辦公室太忙,一直忘了來更新!今天補足!回回可以告訴大伙兒,對舒晴的大虐已然結束!

(泊星石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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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闌珊意未明(清穿) 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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