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六十五章 卻上輕輿趁晚涼
表面上看是四個極有代表性的侯門府邸,可實際上縱觀整個盛京城裡的高門府第,若是以底蘊來算,四大侯府及國公府其實也並不算什麼。
所以聖英帝壓制世家的真正的用意,其實也並不單單隻是四侯府。
那些歷史悠久,家族關係盤根錯節,門生遍布各地,低調行事的真正的世家大族,才是帝王真正的用意。
敲山震虎。
帝王榻前,容不得任何人安睡。
「即便如此,朝堂上各派系牽制本也是君王制衡術之一,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那容景闌回來究竟對你有何好處?」
兜兜轉轉,問題終究還是回到了原處。
「阿昭,你當安王府交了手裡的兵權就真的沒了其他的心思了嗎?」
慕長安神態十分平靜地看向略微有些急躁的少將軍,如是問道。
「沈家以武起家,這會兒連軍權都沒了,還能動什麼心思?」
在少將軍的眼裡,一貫是覺得武將不掌兵,便與書生無筆,巧婦無米是並無任何區別的。
慕長安聞言,回答他的問題時,連聲音都略輕了幾分。
「阿昭,沈家那位文才譽滿朝堂內外的世子,才是系著整個安王府未來前程的重器。」
沈行知自幼便是才名在外的小神童,待到後來年紀漸長,就更是風華漸顯了。
更為難得的是,此人甚會拿捏分寸。
「家族傳承,靠的終歸還是詩書與功名,前者彰顯底蘊,後者則是得靠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經營,二者合一,那方才是一族長長久久的安穩。」
天下人的國家治理靠的是文治國,武定邦,而區區一姓之家,靠的還是精神與文化,長久且源遠流長地傳承下去。
「如今那些不顯山不露水的世家大族裡,你可看見過有出現幾個可令一族人眾心歸一的奇才?」慕長安看著修昭問道。
然而不等少將軍回答,郡主殿下接著便又開口說道。系統
「世家的底子再厚,但若是後人失了凝聚人心的能力和力量,那便是災禍,且,禍不在現在,而在將來。」
「那按照你如此說來,既然他們都並無能力出眾的後人,那陛下何須花那麼多的心思在那些個世家的腦袋上。」少將軍的腦袋轉得也並不慢。
「沈行知。」
「什麼?」少將軍一時之間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這又關沈行知什麼事兒了?
郡主殿下看他這個反應,今日倒是極為難得地甚為有耐心與他一來二往的說著話。
「士林之間如今漸以沈行知馬首是瞻,這就意味著,士林之子背後的那些勢力在逐漸地向安王府靠攏。」
安王府的動靜,其實也並不算隱晦了。
「你有一點說對了,皇兄行事是極有膽魄的,但同樣的這一招適用於異姓諸王府內,卻不適用於世家門第。」
諸王府中子嗣並不算多,而且多年來各自之間互相併無交集,利益相關的事情終究還是太少了些。
世家則不然,世家數量何其之多,即便是單指聯姻一途,動輒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了。
如此一來,牽扯太大了,照她來看,皇兄終究是太過心急了些,慕長安在心裡如是想著。
自登基之後的這三年裡,聖英帝在朝中大力提拔寒門學子,六部之中甫一進了那麼多愣頭青,自然也是亂了好一陣子的。
明面上都好一陣亂糟糟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內里自然是也就更亂了。
多年來,兵禮戶吏工刑六部皆由世家的力量所把持,六部之中的官吏,有一大半都是勛貴人家加塞進去的。
因著大翌帝國自始帝建國開始就定下了極為嚴苛的嫡長子世襲爵位制。
所以那些高門府第里排行二三往後的子嗣無法襲爵,都是要靠家裡的關係去謀一份差事的。
謀的是差事,自然謀的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
長此以往,六部之中勛貴子弟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各自打交道都是極為謹慎的,因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得罪了哪家的貴人,為家族招來災禍。
及至聖英帝登基即位,風祺等寒門貴子入六部,寒門所出能走到帝王殿前,一身才華自是不用多言。
但到底非世家出身,不懂得人情世故其中的利害關係,動輒就會觸碰到某一家的利益,而皇帝對此,自然是十分樂見其成的,
所以長此以往,這樣的情況在六部中屢屢出現,再加上又有帝王在旁回護著。
以至於陰差陽錯之下,就這樣將原本各自為營的世家們硬生生地擠作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沈行知畢竟是安王府的人,又還年輕,那群成了精的老頭子當真就那麼看好他?」
把自家的寶壓在一個外姓人身上,少將軍著實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但修昭從未與那位文采斐然的安王世子打過交道,所以他的話剛剛一說出口,他就隱隱地覺得他說的不對。
但若是問哪裡不對,一時之間修昭又有些不確定了。
慕長安聞言卻是不置可否,她此行前來是有正事,這風口浪尖上與修昭見面並不容易,把時間全給了容王府和安王府,總歸是太不划算了些。
此處是一處青樓別院,是從前烏衣樓的產業,如今旁邊的幾個院子也被白鶴一齊給盤下來了。
若無意外,京城的烏衣樓即將會在這個地方重建,並延續潯陽烏衣的輝煌。
之所以選在此處,也是因了早前慕長安便在此通了兩條地道,一條直接通向九章王府,另一條則是通向百千布莊。
百千布莊,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與此同時,明面上它也是九章王府的產業,這在京城之中,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兒了。
說起來,這布莊還是九章親王當初成親時先太後送的呢,那會兒先太后一口氣送出了近六十個莊子和鋪子,至今仍然引為一段美談。
畢竟先帝和九章親王並非隆裕太后親生之子。
慕長安一直也未再言語,很明顯,這便是不想多談這事兒的意思了。
於是少將軍的問題執著地,又帶著幾分無奈再一次回到了原點。
「陛下既然希望看到沈家和容家相互牽制,容景闌有赫赫軍功,沈行知若是得了士林相助。」
「這樣一來他二人更加旗鼓相當,陛下應該也是喜聞樂見的啊。」
說著說著,少將軍覺得,他好像摸出了幾分門道了。
「這風口浪尖上明哲保身的最好辦法不就是不聞不問嗎,任是誰想在這時候渾水摸魚那都是無異於火中取栗的行為。」
「但你要知道沈行知可不是這等衝動之人。」
少將軍雖然沒有與沈家那位世子打過交道,但聽也聽得多了。
更何況容景闌,修昭是打過了交道的,所以與容景闌同樣盛名在外的沈行知,少將軍心裡是半分好感也沒有的。
「既然沈行知不會妄動,那你如今迫容景闌回京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
慕長安逸出一聲輕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若不填補了修昭的那一顆好奇心,想來他們倆是說不到正事兒上頭去的。
「阿昭,有時候,存在其本身,就意味著一種態度。」
「或者說,有時候存在本身就是在表明立場。」
修昭聞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行,那我也不與你掰扯這個了,你先跟我說說在方戈這件事兒上,你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終於說到了正事兒上。
「我前幾日去見了風祺,之後回王府想了大半日,還是決定這事兒得由我自己出面。」
長安郡主坦誠布公地表明了她的打算。
但是聽到她這話的少將軍卻宛如平地一聲雷,驚得他立刻就揚聲問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真是瘋魔了不成?」
「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那你來說這事兒是你能出面的嗎?現在的九章王府無異於是烈火烹油的處境,你現在這是還嫌這火燒得不夠旺的意思嗎?」
慕長安搖了搖頭,「阿昭,這事兒明面上不能沾上阿姐,也不能沾上其他任何人。」
如修昭所言,現如今九章王府的處境看似得帝王厚待,但實則卻不然。
九章王府尚有兵權在握不說,她這個九章王府的郡主眼看著也快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了。
當今帝王多疑,且心性偏執,一旦她與誰過往甚密,那都是無異於親手埋下另一場災難的禍根。
所以,「我深思熟慮之後,最好的辦法也是只能仗著父王留下的恩義作為了。」
這話說的,也有些過於無奈了。
「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但是南疆和贏渠的使臣一行都已經到了京城,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九章王府的態度。」
更確切地說,是看她慕長安的態度。
「此時我若是不作為,想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因此睡不著了。」
乾清宮裡的帝王,可能就會是頭一個睡不著的。
「我若鬧上這一場,想來就都會安心些。」
這言下之意說的自然是安的帝王心了,修昭心裡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所以他也沒有再開口嘗試勸阻她。
反正她的主意已定,他說再多也是枉然了,從他們倆認識開始,他就從沒勸得住她過,他也習慣了。
「你之後打算如何怎麼折騰,總要給我心裡先墊個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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