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六十二章 綠樹濃蔭春日長
「喂!慕昱珩你有沒有搞錯?本公子是誰你不知道嗎?有哪個不要命的敢給本公子苦頭吃!」
顧不得其他,小公子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立馬就炸毛了,言語之間倒是一如以往的氣焰囂張。
但終究也是有些不同了。
他此刻的模樣立馬就教和婉想起了一個詞,「紙老虎」。
所以被直呼其名的和婉縣主倒是沒像以前那樣收拾他了,轉而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似的。
又圍著他走了一圈后才說道,定眼看著他說道,「幸好你沒事兒。」
於是小公子想象中即將要被她懟得慘不忍睹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沒有挨罵,小公子頓時就有些心慌慌的了。
但同時在他終於聽見了有個人在關心他的這一刻,小公子還是沒忍住地紅了眼眶。
在他被容王府一行人救下來之後,因為他們一行人沒有隨侍的婢女貼身伺候,他又不好意思麻煩容易,怕被他們煩了就把他丟下了。
他是深深地覺得容王府的那位世子哥哥是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的。
所以小公子一路上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
李小公子從小到大被他母妃養得比一般閨閣女兒還要嬌貴一些,這一路上可謂是把這一生能吃的苦都吃了個一大半。
因著本就是受了委屈跑出來的,結果吃了許多的苦頭,差點就再也看不見他父王母妃了。
而且自從他被救了下來以後就沒有人真心地問過他還好不好,是不是受苦了。
他剛才看見他二哥的時候本來有一肚子的委屈的,憋得他眼睛都疼了,可是二哥統共也沒跟他講幾句話,他的一腔苦悶就更是無處消散了。
所以聽見和婉一開口說的話,一時之間小公子突然就特別地想哭了。
「他們打我!」面如冠玉的少年言語之間已經帶著幾許哭腔了。
他口中的「他們」,自然說的就是那些做專門買賣少年人的勾當的賊人。系統
「我聽越二哥說了,容世子已經把人綁回了京,會送去恭王府的,你到時候怎麼收拾他們都成!」
和婉縣主如此安慰他道。
說出口之後,和婉似乎又覺得這話單薄得緊,遂又添了一句。
「李章硯,臨行前我就去了九章王府,本是準備找小姑姑問清楚的。」
小公子雖然面上儘是不在意,只是那雙耳朵卻是往和婉的方向略微傾了傾的。
顯然是希望聽見後續的,和婉瞧見他這個模樣倒是沒有再笑話他,而是繼續說道。
「我還去罵了齊橫的!」和婉縣主一瞬間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信誓旦旦。
「你真去九章王府鬧騰了?」
自然意料之中的,小公子將信將疑的聲音也表達出了十二萬分的不相信。
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對對方的脾氣性格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
是以小公子心裡十分清楚,和婉就算是把景王府折騰了個底朝天,她也是沒那個膽子在九章王府大聲說上哪怕一句話的。
「沒有,我只是去問清楚了!」
和婉縣主吹牛不成,只得老實交代著。
就知道是這樣!
良久之後,李小公子才囁嚅著開口,「長安姐姐覺得我敗壞了你的名聲。」
「那是姑姑!」
和婉縣主從小就十分介意李章硯對她小姑姑的這個稱呼,害得她平白無故地便被李章硯降了一個輩份。
「那不是一樣的嗎,咱倆說的是同一個人就行了啊。」小公子在這件事上毫不佔理,是以自知理虧的他含糊其辭地說道。
「什麼就一樣了?這哪能一樣!你這麼輕輕鬆鬆一叫出聲,我立馬就平白無故地矮了一輩兒了,我找誰說理去!你倒是想得美!」
和婉縣主也顧不得這小子此時可能心緒不穩,也不急著哄他了。
原則問題,寸土不讓!
「長安姐姐有沒有說其他的?」
小公子再接再厲。
「沒有!」
和婉縣主恨聲道。
「我叫我的姐姐,你叫你的姑姑,長安姐姐都沒說過什麼,又礙著你什麼事兒又!」
小公子的脾氣也上來了。
「再說了,你按著你的輩份叫,我按著我的輩份叫,這怎麼就不對了就!我又沒讓你叫我!」
「反正就是不行!」
和婉縣主誓死捍衛她的原則問題,決不妥協半步。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李小公子拿她沒有辦法,又著實想要聽聽九章王府里他那長安姐姐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一時之間竟然是有些氣急了了的模樣。
「李章硯!」
和婉縣主抬手指著他,彷彿他再多說一個字,下一秒他就會血濺當場似的。
「我無理取鬧!」
小公子是個尤其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的意思的,並極其擅長在此基礎上舉一反三,且屢試不爽。
「是我無理取鬧!」李小公子又添了一句繼續說道。
隔了好一會兒,看著小公子焉答答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憐了,和婉縣主終於還是決定大發慈悲了。
「哼!本縣主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你一般計較了。」
「叩謝縣主大人大恩!」
臉色立馬由陰轉晴的小公子裝模作樣地哄著和婉開心。
「長安姐姐說了,她本意不是如此。」
和婉縣主說完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身旁方才一直在喋喋不休個沒完沒了的人一直沒個動靜了。
她側身去瞧他,才發現他面上已經笑開了花。
「喂!你在傻笑什麼?」
和婉縣主覺得他此時好像一個傻子……
在原地站了良久,小公子才開口說話,聲音里略微有些沙啞。
「和婉!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和婉縣主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眼角眉梢間霎時間就柔和了許多,聲音也比平時低了許多。
「我相信。」
和婉縣主極認真地說道。
和婉出生於恪王府,她的童年也是曾無憂無慮的,她有著這個人世間最尊貴的姓氏。
作為皇家宗室之女,可謂是天之驕女,更何況當時的慕氏皇族並沒有與她一般年齡大小的女童,是以年幼的和婉是十分受寵的。
然而後來她那英勇善戰的父王沒了,她那聰慧伶俐寵她入骨的哥哥後來也沒了。
再後來,她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母妃也沒了。
到最後,她唯一的親人,這個世上最後一個真心對她好的太婆婆也沒了。
再後來,她便被王叔帶回了景王府親自教養。
再後來,便是小姑姑三不五時地或正大光明地遞上拜帖進府,或是私底下偷偷入府,教她識文斷字,教她明辨是非,叫她知進退懂取捨。
她失去了她的血親,卻也得到了更多的親人。
她院子里的下人們私底下總是背著她嚼舌根,被她撞見過好幾次了,但那最後一次,她卻是一反常態地發了好大一通火。
因為有下人在底下閑聊時說她是運氣好,養在景王府里,又有長安郡主親自教導。
「這可是因禍得福呢!」
彼時,這是那群奴才的原話。
和婉初初聽見便是恨急了眼,聽到如此用心歹毒的話,一瞬間她就控制不住地揚起了手中的鞭子將那碎嘴的下人給活活打死了。
自此景王府里的下人們,尤其是她的院子里的下人們,人人自危。
他們都開始懼怕她了。
王叔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私底下卻是把她叫去了正院里的書房。
「昱兒,往後不要碰這些鞭子了,答應王叔好不好?」
彼時,她那個對她從來都是笑顏相對,溫溫柔柔的景王叔極為嚴肅地對她如此說道。
他一貫對她都是和顏悅色的,與她說話的聲調都要比平時與別人說話時候的聲調輕上許多。
「好。」
於是和婉縣主難得柔順了一次,幾乎是立刻便丟下了鞭子,從此以後,迄今為止,也再沒有拿起來過。
和婉至今還能想起來當時王叔的那雙眼睛,飽含著無奈、遺憾、難過……
還有許多許多種當時的和婉尚還不能分辨得清楚的諸多情緒。
所以她當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扔掉了手裡的鞭子,無端地,和婉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景王叔的身上,壓得他脊背都有些彎曲了。
而那些東西,冥冥之中,和婉無端地就認為,那些東西一定是與她有關的。
雖然她的景王叔正值盛年,雖然她的景王叔曾經娶過妻子,但仍然不妨礙他王叔縱然如此也依然是京城之中頗受名門貴女們青睞的王孫貴胄。
這樣相貌堂堂,身份高貴,地位尊崇的景王叔何以有那樣令人看著都只覺得很難過的眼神,和婉縣主至今都是不明白的。
而遇見李章硯,是因為意外,與他相識相交,更是和婉意料之外的事情。
和婉的親生父親與嫡親嫡親的親哥哥無一不是勇武兒郎,一生保家衛國,最終血染沙場,為國戰死。
是以她是極為看不慣如李章硯那等典型的王侯將相之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做派的。
就更不要說對李章硯本人抱有什麼善意了,那就更是莫須有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是在宮裡無意間見到了李章硯笑起來的時候,和婉當時冷眼在一旁瞧了許久,那模樣真是像極了她的哥哥。
恪王府世子,慕昱轍。
轍,路也。
那一刻,尚還算年幼的和婉便打定了主意,她要好好地守護這個笑容,即便窮盡一生也無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好開心呀和婉。」
李小公子不合時宜的笑聲拉扯回了他的少年玩伴和婉縣主已經有些遙遠的思緒。
「你開心什麼?」
「嗯!就是開心!」
李小公子繼續開心地大笑出聲。
一點也看不見路過的行人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似的。
或者說壓根就不在乎。
真是活脫脫的就跟個傻子似的。
和婉縣主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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