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灰頭土臉

爆破拳，根據使用者的修為不同，將三種技法融會貫通而使出的爆破勁——其力道也大有不同。

一層又一層，宛如爆破一樣的力量相乘，不斷地衝擊對方————

當年由蓬萊武尊親手開發的兇險招數………………

現如今，就狠狠的，頂在了李火左拳的燃炎之上！！！

一層疊一層的爆破拳勁正狠狠的衝擊著李火的拳面，但與此同時，那股熱浪和火力，也在不斷地侵襲著鑒銘的鐵拳………………

一時間，二者竟拼了個平分秋色，火光四射之間，火花也隨風搖曳，像夏日裡的螢火蟲般，隨風飛舞————

但，事情總有一個結束的時候。

就像那曼妙的盛夏般，美好，總是轉瞬即逝………………

伴隨著鑒銘最後一層爆破勁的完全釋放，這火焰的形狀也由於巨大的擊打力道而鬆散，發出近乎哀嚎般的嘶嘶聲……煙消雲散。

接下來……也就輪到李火那沒有火焰包裹的，拳頭而已了。

啪嗒。

將身心全都壓在這一拳上的李火決無半分退縮的意思，可…………

他一個普通人，又怎能敵過這本就天資過人，更在蓬萊深造過的龍鑒銘了？

結果，不言而喻。

一經觸碰，李火立刻敗下陣來，而他死不退讓所換來的成果…………

就只有那副摸樣。

巨大的衝擊力道從正面被完全接下，緊接著四散到整個身體，可憐的李火就這樣被那股無法抵擋的力道掀飛了去，整個身體在空中轉了三周半，手腳不受控制的無可安放，任由他自由落體的摔到地上…………

這還不算完。

緊接著，那股無從消散的力量仍按照這個世界物理的法則運作，繼續牽引著他無法控制的身體向前，打了好幾個滾，這才滾到一旁，癱倒在了地上。

索性，在這操勞筋骨的苦差事一行里干久了，自己『摸爬滾打』也算是習慣了。

微微的抬起頭，李火感覺自己並沒有受多少傷，但是…………這泥土的味道正在告訴他，他已經……滾了個灰頭土臉了。

丟臉……並不可恥。

即使渾身上下都沾滿泥濘。被雨淋濕……也不要緊。

李火，這個男人支撐著自己的家庭，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一步一步爬起來的。

可是。

下一秒，他卻緊緊咬住了牙關，把頭低向地面，埋入了雙臂之中。

不是他不想站起。

而是…………他已經沒有站起的力氣了。

顫抖的手臂根本無法支撐他站起，此時此刻的李火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怒火與鬥志，都被龍鑒銘這一拳，打的煙消雲散………………

現在，他只能把那張沒出息的臉埋進雙臂里，緊緊的貼在地面上，才能維持住自己的最後一絲尊嚴。

…………呼。

鑒銘深呼吸了一口，感受著燒焦的空氣，看著趴在地上的李火，心想著……看樣子，這一戰已經結束了。

沒有裁判喊停，沒有人宣布勝敗。

那，這事兒要怎麼才算來個了結？

「……怎麼了，你就這點本事嗎？這點本事，就想改變世界嗎？」

話音剛落，匍匐在地上的李火雖然沒有站起來的力量，整個身體，卻開始劇烈的顫抖。

看樣子，他還在用盡全力，想要再一次挺身而站………………

就因為鑒銘這毫不留餘地和情面的一番說話，又一次點燃了他的怒火。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無論他怎樣拚命，那副透支過度的身體都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所以，怎麼也站不起來的李火，只能顫抖的抬起頭來，將弱者的尊嚴維護到底。

眉頭緊皺，咬牙切齒，接下來的一字一句咆哮，都出自於他那顆幾乎破碎，沾滿泥濘的心。

「龍鑒銘！你這坨自以為是的狗屎！！」

「你得天獨厚，你天資過人！」

「你自大妄為！根本不懂我們弱者的苦！」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國家養的一條狗！！一條用來欺凌我們弱者的狗！！！」

一字一句，儘是挖苦與貶低，嘲諷與責備。

李火知道自己現在這樣趴在地上，嘗試通過言語將鑒銘貶低的一文不值，將對方拉到自己的下面…………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這樣…………

就活像一條喪家之犬，只能一動不動的留在原地，血口噴人。

可即使如此……他除此之外，也再沒有其它的選擇可以供他篩選了…………

但如果這樣用自己作為推銷員的武器——話語來攻擊對方，哪怕可以起到一小點的作用，對對方的內心造成一小點的傷害…………

他想，這也能算是…………弱者最後的反擊了吧？

但……很可惜，他想的倒美。

就像圓善說的那樣……吐出去的口水，總會回到自己身上。

同理，當你想用言語去傷害別人，乃至去傷害一個比你還要強大的人的時候……

那麼到最後，受傷的，肯定就只會是你自己。

身為強者的鑒銘從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更不在意那些惡言相向！

義父葉愁也有教導過他——不要因為你的優秀，而向別人道歉。

此時此刻的鑒銘，雙手就那樣插在兜里，沒有再出手的意思，卻把腳邊的沙石踢向一邊，掀起陣陣煙幕，掩蓋心中的不快…………

一張嘴上，吐出的話語如他拳招一般犀利，直來直往，抵在人心。

「我自大妄為？我得天獨厚！？」

「我不記得父母長相，從小在山上長大，唯一的親人死後獨自一人來到都市生活。」

「你說我……自以為是？！」

「你覺得一開始誰擁有的更多，誰又失去的更多！？」

……啞口無言，第一次知曉鑒銘身世的李火，並非被那掀起的煙塵嗆到，而是重新開始審視自己。

……還未等他透過那沙塵，看清匍匐在地的自己，鑒銘就又開口繼續說，說的他五體投地，說的他顏面掃地。

「你是個正常社會下誕生的正常人，你有選擇的權力！」

「你覺得對不起你自己，你把自己的夢想在年輕時白白葬送了。」

「你表現得像

個受害者，但你卻是個捕食者。」

「你覺得你是被壓迫的人，但你一直是那個壓迫別人的傢伙！」

「你好好看看現在的自己！你用楚楚可憐誘惑別人施捨憐憫於你。」

「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

「我能生存下來是因為我足夠努力，我永不放棄，我在正確的時候做正確的事。」

「蛇能生存下來是因為熊孩子到處跑。」

「鷹能生存下來是因為魚不會飛。」

「而你，你！」

他就那樣指著他那沾滿了沙塵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能生存下來，是因為大家覺得————」

『哦，這可憐的垃圾混的也太慘了吧。』

『我受不了他枯萎的靈魂里發出的痛苦哀嚎。』

『我覺得我應該聘用他或者嫁給他。』

「你猜怎麼著？你這可憐蟲？！」

「這世道根本就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你還想要我可憐你？」

「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戰鬥！」

「看我把你狠狠的打倒在地！」

「到那時候我再好好可憐可憐你！」

說完，他又擺出了那副嚴陣以待的架勢，舉拳就向李火示意。

………………咕！

無話可說的李火也想要站起來，但他已經沒了繼續戰鬥的力氣……和信心。

面對如此強大的力量，他也只能像個弱者那般……匍匐在地。

淚水浸濕了他面前的土地，這一次……李火連再次抬起頭來的勇氣，都被鑒銘打飛到了九霄雲外…………

作為喪家之犬的餘地，也蕩然無存………………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和青山不一樣。

鑒銘他本來就是不是什麼溫柔的人。

還記得嗎？他兩年前還是個覺得什麼都無所謂，隨心而行，自私到底的傢伙。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來的嗎？

『願天下的每個人，都可以被溫柔以對。』

龍鑒銘，他總是對這句話有著很大的意見。

每個人？溫柔以對？

別開玩笑了，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擺出一張好臉色，太溫潤又溫柔，這個世界上才會出現那種囂張跋扈的人，又蠢又壞，覺得只要自己稍微狠一點就能比別人強，慣的他們一身臭毛病。

對付這種人呀…………就得狠狠的給他屁股來上一腳！

要鑒銘來說的話，把那些無知的混混，欺壓別人的壞人們，活著就是浪費空氣的傢伙們……直接殺了才來的更好！！

……他這樣想也無可厚非吧，畢竟……如果沒有了那些人的話，他活到現在，應該能輕鬆很多才對。

那種傢伙，活著就是這個世界的負擔。

這一點……我想，世界上很多人也擁有著和他一樣的想法吧？

確實，世界上有些人，死了比活著更好。

但是…………說到底，誰又有去裁定的權力呢？

誠然，有些人不值得被拯救，有些人不配活著。

但有些人只是活著，就已經拼勁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