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無法放下

可是，不管從何種角度，怎麼看…………

那站在佛像前，駐足凝望的傢伙，都堪稱一個絕對的帥哥。

他太好看了，好看的簡直不像是人………………

在寺院里長大的圓善從來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傢伙，在他心目中，青山道長就已經算是非常好看的類型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和青山比起來，簡直就是韭菜和香蕉一樣…………不能相提並論啊！

俊美絕倫，那張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俊美異常。

清爽的長髮長到了肩膀，撥開兩鬢，就好像出水的芙蓉般清澈俊朗。

眉清目秀的臉上，眼角下，還依稀可見，有兩撇淡淡的紅妝。

再加上他穿著如此華麗，好像哪家的公子哥一樣…………

面對著這任誰都會看至入迷的人間絕色。

向來粗枝大葉的圓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想…………

（難道…………俺還沒有睡醒？）

不對啊………………

揉完眼睛，看樣子是搞出了些許動靜，圓善發現自己的動作吸引了那傢伙的注意。

他就那樣飄飄然的回過頭來…………

圓善確確實實的看到，嘴角一直下垂的那位少年，輕輕的笑了…………

看來，這不是夢，對方，也應該是人。

想到這裡，圓善終於邁步往前走去。

走著走著，他還注意到那仍有餘煙飄散的香爐。

看樣子，今天他這幾根香，是眼前的這個少年給他點起來的………………

「勞煩施主……有心了。」

沒有失得禮數，完全清醒過來的圓善依舊單掌立在胸前，走到那人身邊，開口道謝。

「呃……阿彌陀佛……貧僧見施主在這裡站了許久，身上有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質，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吧？不知可以的話，能否給小僧說道說道，也算小僧替這佛像，還你一個點香的人情…………」

善哉善哉。

圓善早就做好準備，如果世上沒有神佛的話，就由自己來替他們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普渡眾生。

聽了圓善的提議，那俊朗少年清秀的笑了笑，好像圓善還沒說些什麼，就已經確確實實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哦……閣下是寺里的僧人嗎？我也沒來多久…………不過，你來的倒是正好，我確實有那麼幾個問題想問問僧人……而不是佛像。」

……為什麼？

因為佛像不會回答嗎？

圓善比誰都更加清楚，那些在佛像前長跪不起的人，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佛像開口說話。

可能…………他們是想藉此找到心中的『佛』吧？

面對邪魔外道都要虛心討教，這有意詢問，弘揚佛法的大好機會，圓善又怎麼會錯過呢？

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畢竟這寺里平時也沒什麼人和自己說話。

「當然了，施主，只要是俺能答得上來的，俺都告訴你！」

圓善的爽快讓這個少年稍微驚訝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溫柔的點了點頭，好像在心裡想起了什麼人。

清

澈的雙目略微打量了一下圓善的渾身上下。

這少年又把目光轉移向了那尊大佛。

依稀之間，二者的身姿好像有些重疊………………

「是這樣的，大師傅，我……來這裡也不為別的，就想想問你兩個問題。」

「嗯。」

圓善，一屁股坐在了蒲團上，雙眼也盯著面前的大佛。

有時候，圓善真的覺得……佛就是又聾又啞的，那些來許願的傢伙都跟傻子一樣…………

不過，要這麼說的話……天天坐在佛前的自己，豈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了？

『吐出去的口水，終究會回到自己身上。』

好在，他還長了一雙耳朵，一張嘴巴，能聽人提問和說話。

看著那少年的背影有些單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無奈。

「佛都說放下，放下……可怎樣才能放下呢？怎樣才能算放下呢？如論是什麼事情都能放下嗎？就算…………是殺親之仇？」

…………看來，這個少年也和來佛像面前矗立的那些人一樣，身上背負的業障，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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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合十，圓善看上去十分虔誠的閉上了雙眼。

「阿彌陀佛，施主，世人皆苦……所謂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佛叫我們放下，其實就是叫我們放下執著，就是讓我們放下苦難，早登極樂……」

「只要能放下的話，一切痛苦和迷茫都會消失，身上沒了背負的東西就會輕鬆，佛大概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們遠離痛苦，獲得幸福，所以才叫我們把一切統統放下的吧……」

放下……………………

「佛啊……他說得倒容易，這世界上的愛恨情仇，七情六慾，又怎會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再說了，如果把一切都如此簡單的放下，那人……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還能被稱之為人嗎？」

「我是不知道佛到底經歷了些什麼才會把這個世界都這樣『放下』，但要我說的話，他便錯，他便大錯特錯呀！」

……即使是如此侮辱性的否認，那少年面前的巨大佛像也依舊無動於衷，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圓善感受到了少年心中的悲憤與不甘，說實話，他也能理解這種被拋棄的感覺……

只不過，他的立場並不允許他說出那種話來。

如果……不和上天聯繫起來的話，生存便註定只有痛苦而已。

「對不起，施主，俺也知道這不是任誰都做得到的事情……不過，俺覺得吧，佛這樣說是有他的原因的，他會被如此眾多的信徒崇敬，也是有原因的……」

聽到圓善這樣無奈的口氣，那少年猛地轉過身來，長發隨衣擺一同飄起，映著落日的餘暉，還能看到那袍尾有那麼兩撇淡淡的龍紋…………

這時圓善方才注意到……那少年的表情十分悲傷。

就好像一朵鮮花被蹂躪成了扭曲的形狀，叫人看了便悲痛欲絕。

他有些哽咽，整理了一下情緒后，又開口對圓善問。

他問：「那……你為什麼不放下那雙合十的手？」

…………………………

放下…………佛總叫人們放下。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雙手合

十，舉在胸前？

為什麼，還要把阿彌陀佛，掛在嘴上？

難道佛……是讓信徒們，把他放下？

還是說，佛本來就知道，這一切根本無法放下……？

圓善，愣住了。

就那樣雙手合十，舉在胸前的……愣住了。

因為他……也有太多的執念和迷茫，仍背負佛道在己身之上，久久不能放下。

看著圓善那一張躊躇滿志的臉，少年眉頭間的哀傷也漸漸的淡了。

他很快便有些釋然道：「……這下你明白了吧？如果你放下了那雙手，便是背叛了佛，而若是我放棄了復仇……便是背叛了她。」

就和他說的一模一樣……要放下什麼，又談何容易呢？

自己也是一個執迷不悟的人，又要如何去開導別人呢？

再說了，人和人的心情是無法相通的，圓善無法完全了解這少年身上發生了什麼，所以就更不好添油加醋，說再些自以為是的話………………

「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小僧不才……敢問施主，剛才說有兩個問題，那…………第二個問題呢？」

那少年被圓善這麼一問，反倒一個激靈，整個人也換了一種情緒氛圍，好像想起了本來的目地。

截然不同的欣喜，漸漸掠過他的眉梢…………

「啊對，我其實對第一個問題沒太上心，因為我知道我是辦不到的…………」

也就是說，他只是誤打誤撞，來這裡觀光拜佛的……？

圓善沒有太在意這個，也不在乎來拜佛的人心誠不誠。

寺里成天來的都是些大手腳花錢，想以此將功補過的白痴，如今，有一個真正苦惱於天地間的少年，能給他討厭的佛上那麼一炷香，已經難得可貴了……

他的雙掌，仍緊緊的合在一起。

「也不強求。希望施主你終有一日可以放下吧………………」

「那麼，第二個問題是…………？」

他又笑了笑，輕蔑的眼中寫滿了不可能。

緊接著，又轉過身去，好像嬌羞的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

少年一轉身的同時，夕陽徹底沉入了地平線中，夜幕降臨，天空中的深藍，看上去就像是大海。白衣上的泛光，便是淡藍色的憂傷。

面對圓善的疑問，年輕俊美的少年郎有些靦腆的嘴角上揚。

他開口問道：「請問……華山劍派該怎麼走？」

………………………………當晚，月照晴空，萬里無雲。

這樣花好月圓的日子，迎著清風的吹拂，用來散步正好。

尤其是……對於那些辦事受阻，心情不順的傢伙。

在這樣的夜晚里，青山就是他們的其中一員。

心中仍介懷著白天，在銀行門口的那三人……

青山開始對自己『正和什麼戰鬥著』這件事，產生了質疑。

…………一縷晚風吹來，掠過樹梢，趟過前院兒，又輕輕的拍在散步的青山身上，透體而去，冰冰涼涼。

劍鋒強硬，不敵心寒。

在這樣的日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