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回不去了

那就不妨聊聊吧。

李火本來就是一個健談的人，也很擅長處理人際關係。

不然，他也不會跑來做推銷員這一行。

接過那謎之路人的話茬。

李火搖晃著威士忌里的冰塊，侃侃而談。

「恐懼？恐懼又有什麼用呢……？」

說完，他高舉酒杯，將那杯里的烈酒一飲而盡。

說實話，要不是怕崩到牙，再花上個幾千塊的治療費，他恨不得連冰塊都全部咬碎，以解煩悶。

……當你的妻子食不果腹，當你發現山雨欲來時全家人的衣服還晾在外面，那麼基本上，恐懼，希望，征服、解放、民主和離婚，這些詞都像是包裹著屍體的垃圾袋一樣毫無意義。

即使如此，李火的眼裡也還閃著火光。

他還有著那如清澈河中流沙般晶瑩剔透的回憶。

那雙仍燃燒著火光的雙眼，並不比那晶瑩剔透的威士忌酒杯要暗淡多少。

他很懷念以前，雖然那時有時候會餓著肚子，一年到頭也不知道為些什麼事情而怒火中燒……

「那時的我還有膽量，討論著國家的未來，商討著如何改善明天的生活條件。」

為此拋頭顱灑熱血的膽量。

可現在……我……充其量只是想著明天工作的時候要如何不惹上司不高興，只是在想著這些而已。

我有了家人，有了要付的賬單，有了責任。

我已經……束手無策了……對這一切………………

事不關己，且熟視無睹。

————真是諷刺。

那些曾認為走不出的日子，現在卻都回不去了。

…………看著空蕩蕩的酒杯中因融化而破碎的冰渣，李火感覺它就好像自己那兵荒馬亂的青春一樣，,終是潦草離散。

再等到自己想要找回當年仍完整的勇氣之時，他們已經化成了水，蒸發在空氣之中，無處再尋…………

只剩下無盡的憂愁與煩悶………………將他封鎖在再也回不去的過去之中。

而就在這無盡的憂愁與煩悶中，李火還能聽到他身邊的那個奇怪傢伙的說話。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和李火一樣跑業務吧。

好像對此深有感觸一樣。

他說：「唉，日子苦啊，不像以前………………」

隨後，搖了搖頭的他好像也被李火帶動了情緒，回憶起了些許過往，那些曾輝煌的日子，仍年輕的自己。

那時的他……威風八面，神清氣爽。

而現在，那份爽朗和威風也沒有在他身上消失。

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年輕，只不過談吐和舉手投足之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可即使如此，他也爽朗依舊。

「酒保！給我這位朋友上一整瓶威士忌！算我賬上！」

說完，他又向李火湊近了一些，嬉笑著對他說：「今天我們可得好好聊聊！」

咣當。

一整瓶未開封的威士忌被放在了李火面前，與此同時，老闆也給他倆遞上了兩個嶄新的杯子，裡面有著仍完整的，晶瑩剔透的冰塊。

李火微微側頭，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人的樣貌。

兜帽披

風之下，那張臉看起來像是哪裡的小鮮肉明星一樣稜角分明，有些帥氣。

這不僅讓他心想……對方一定是一個混得不錯的業務員吧。

起碼，肯定要混的比自己好。

「朋友……？你名字叫什麼？」

嘩啦嘩啦，給對方倒酒的時候，李火也禮貌地詢問了對方的名字。

即使，這讓對方看上去有些為難也好。

李火雖然窮，但還沒窮到讓不知名的傢伙請自己喝酒的地步。

那個奇怪的男人側了側頭，把半張臉也盡量掩蓋在了兜帽里。

他說：「嗯……你就叫我小洛吧！我不喜歡我的本名，那個名字聽上去和弱雞很像！用我們的語言來說，聽上去又像是菜鳥！」

「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隨後，他又轉過身來，露出自己的綠色領口，對李火爽朗的問道：「你呢？」

舉了舉杯示意。

「我叫李火…………」

小洛聽了並不感覺吃驚，好像他已經事先知道了對方的姓名。

念出的台詞，也像是事先就已經準備好的。

「嗯！雖然我討厭火，但這是個好名字！來吧朋友，我們說到哪了？」

咕嚕咕嚕…………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烈酒入喉心作痛，李火覺得如果不趕快把自己灌醉，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他會很難說出口。

雖然很痛，但這些話，都是他打心底說出來的。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想改變這個不合理的世界。」

「但我沒什麼錢，所以寸步難行…………」

「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少年，現在沒了這五斗米，我都直不起腰來。」

小洛聽了李火的無奈，不僅沒有笑話李火異想天開，更簡直感同身受。

他十分誠懇的點了點頭，繼而特別認真的為李火開始出謀劃策。

如果是錢的問題的話……其實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畢竟這個世界上，人能活到現在，多多少少都有些錢，和賺錢的辦法。

比如………………

「去向銀行貸款怎麼樣？」

看著眼神真誠的小洛，李火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渾身已經沾滿了酒氣，眼中的火光也已經暗淡，但他的頭腦，依舊十分清醒。

慢慢的，他伸出了兩根手指，繼而對小洛解釋道：「人類只分為兩種，一種是財產會持續增加的人，一種是工作一輩子也增加不了財富的人。」

「所謂的財運，好的出身，良好的教育……」

「這絕不是什麼神的恩賜！！！」

「晴天借傘，雨天收傘。」

「金融行業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雪中送炭，只會搞些錦上添花。」

「如果你沒錢，沒信譽，沒有抵押，沒有身份背景，他們根本鳥都不會鳥你一下。」

「他們也不是慈善機構，那些不能幫他們賺錢的人，他們才不屑一顧。」

「不管你有多好的點子也好，不管你多麼真誠也罷。只要你沒有資本，它們就不鳥你。」

「他們只會在乎那些已經事業有成的朝陽企業，然後把錢交給他們，讓

那些企業幫他們賺錢而已。」

「甚至把百姓的錢也交給他們，然後搞些個股票，債券，有風險的投資，到頭來他們拿大頭，百姓拿薄利，萬一因為他們的評估不當出現了風險，百姓還要自己承擔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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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為了讓一部分人得到幸福……」

「就可以讓那些身處底層的人被隨意擺布嗎？」

「不能向銀行貸款，他們也是我要改變的其中一點。」

聽完，小洛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兩圈，散發出狡詐的詭異光芒。

他眼珠一轉，繼而想出了下一個辦法：「那……你說去找民間的高利貸怎麼樣？雖然利息高了點，但是他們放款很大方的！而且不挑對象！人人都有機會！」

咕咚，喝了一口酒，李火的眼色仍未轉好，但是對於這個話題，他又露出了與銀行截然不同的態度。

雖然，銀行和高利貸在本質上是差不多的。

但是………………

「那些東西不能碰。」

「他們資金成本高昂，貸款利率又高。」

「優質企業都不會接受那些高利息。」

「最好的資產永遠都捏在銀行手裡。」

「那些只能做次級資產的傢伙，壞賬率就十分的高。」

「事前調查很難查的清問題。」

「事後催收還往往玩兒不過地頭蛇。」

「所以現在那些高利貸里都是些資金池，標的錯配，以及假標自融。」

說到這裡，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向小洛搖晃了那麼兩下，震得冰塊在杯壁中嘩啦啦的響。

「你想想，真的會有嗎？這種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情？」

「你給我很多的錢，然後我再還給你更多的錢，然後你再給我更多的錢？」

「讓所有不合理的要求都被滿足的操作本身一定也是不合理且不合法的。」

一攤手，李火打算在這裡把這個話題挑明。

「他們有的主打明星代言廣告，很多明星自己讀書都沒讀好，動不動就被經紀人騙錢的那種水準，就敢出來說這是放心的企業，靠譜。」

「有的主打國企入股，其實就是自己舔著臉上門送錢送股份，求著對方收下，然後使勁蹭熱度。」

「有的主打上市公司，其實就是花點錢買個外殼，買個賬號。」

小洛呆了呆，好像完全聽不懂李火在說些什麼。

「那是怎麼回事？」

「就是一堆老千股便宜的很。」

「他們有的主打銀行監管，其實銀行只保證這個錢確實到了標的公司。他們沒法保證這個標的公司是不是這個平台的某個高管的某個親戚私人控之的。」

「因為這個超出了銀行的監控範圍和職責。」

「還有的主打實業集團旗下，其實是這個集團自己可能都快活不下去了。」

「實在沒有正規機構給他們放款了，需要自己給自己籌錢來續命。」

「還有的主打所謂的銀行級資料庫，只不是恰巧機房和當地銀行租的同一棟樓，或者是和銀行一樣用了其他企業的雲技術。」

「倒也不能說這些傢伙說了謊話，但他們沒有把真話說全，形成了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