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宕霜雪 少年游金鐘會武,風雪沒客棧驚變

天宕霜雪 少年游金鐘會武,風雪沒客棧驚變

樓梯上走下一位青年,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劍眉星目,兩瓣薄唇尤為顯眼,始終勾著一絲孤標傲世的弧度,正是蕭清未。

一身華服錦衫貂裘,描龍紋鳳。端的是儀錶堂堂,貴氣不可名狀。

清未負手而行,腳步飄然無聲。對一幫豪客視若未見,連那韓二當家也不曾多看一眼,徑直行至女子身前。

女子下意識後退幾步,以袖遮靨,似是懼怕,又稍夾帶幾分羞赧。

輕輕拾起落在地上的帷帽,替女子帶上,怔怔地瞧了幾眼,又將帷帽上那皂紗帘子撩起,定在兩邊,露出那張宜嗔宜喜的俏麗容顏。

「如此方不負姑娘天生麗質。」

清未抬手一揖,輕聲細語,溫潤如玉。

「姑娘自不必心憂,在下定當護姑娘周全。」

「呵,好大的口氣,他韓嘯川誇你兩句還真將自己當個角了,那浪蕩秀才徐世不過三腳貓功夫,在場各位英雄殺他哪個不是手到擒來,何須你這毛頭小子強出頭。」

司宇自小錦衣玉食,到哪不是受人眾星拱月般追捧,瞧著清未一出手便震懾場間,又這般裝腔作勢,自然無甚好言語。

「不知這位……」

「哦,這位乃是河間王府世子,司宇殿下。」

訓斥歸訓斥,白狼寨與雪隼幫素無仇怨,又得清未出手解場,莫看韓嘯川五大三粗,待冷靜下來亦是個人精。這番主動介紹,便是暗裡傳遞修好之意。

「河間王司雍,晚輩自然是聽說過的。」

一方王侯之名,從口中說出,卻有些漫不經心。倒不知清未是何身份,諸侯名前竟也這般倨傲。

對清未的目中無人,韓嘯川雖不能說半點不忿,但事態未明時尚不會肆意樹敵。

可這王府世子終究是年輕氣盛,驕橫跋扈慣了的主。在這北境奪自己風頭不說,還駁了自己面子,如何能容。

「世子殿下神功蓋世,此番出門竟未多帶些王府供奉?」

清未依然負著手,揶揄一笑,便隨意往那姑娘身邊一坐,自顧自拎起桌上茶壺斟了杯清茶。

「各位自便,方才斗得正當精彩呢,在下無意打斷,盡可繼續,只須不波及此桌便可。」公子輕啜了一口茶水,抬手笑道。

此言一出,莫說那司宇世子,在場之人臉面皆有些掛不住,方才打鬥半天,竟是給人當耍猴瞧了。

司宇臉色漲紅,怒極反笑。

「好!好!好!鼠輩可敢留下姓名,莫讓各路英雄恥笑!」

「不過問個名字,在下一介草民當不得世子殿下如此激昂,姓蕭,名清未。」

「蕭清未……」身邊姑娘輕輕念叨了一聲,彷彿坐於他身旁便心安下來,再無方才惶恐,明眸中復添一絲靈動。

「空自憶,清香未減,風流不在人知。公子真是好名字。」

蕭清未轉過頭,有些訝異,「竟不知姑娘如此秀外慧中,此番學識在下仰慕。」

女子掩嘴輕笑一聲,「不過是偶讀些詩書,當不得公子如此讚譽,倒是觀公子言行,風流不在人知屬實不符,應是風流人盡皆知才是。」

好一位妙人,兩人相視而笑,頗有幾分相見恨晚之感。

見自己被晾於一旁,說話也愛搭不理,司宇已是氣急,將那金鞘鑲玉的寶劍重重摜於桌上。

「鼠輩!可敢在此劃下道來!」

「我觀世子方才與二當家切磋,一式彈劍鷹飛彈去些兵器物件便將半數人等拖入戰圈,原以為比這二當家聰明些,怎知也是這般沉不住氣,無怪乎被那下三濫門派拿些雕蟲小技糊弄。」

地鼠門余老四慌了神,眼珠溜溜一轉,偷偷瞧向韓嘯川臉色。韓嘯川卻顧不得其他,與早已按捺不住的司宇提劍便刺。

一大一小,一重一輕,一渾厚一靈動,兩劍轉瞬襲至面門,蕭清未笑容依舊,也不起身,只抬起雙臂,左手一指點於司戎劍身,右手握拳擊開韓嘯川重劍。

「二位不必衝動,若是要與在下論武,在下定當奉陪,只是我與這敕旗客棧秋掌柜一向交好,此番客棧被砸損失不小,雖說這筆賬秋掌柜自會按老規矩向各位一一討還,我也當替他收點利息才是。二位車輪戰也好,聯手齊上也罷,我都接下,可若是在下僥倖勝了,煩請二位去敲一敲那櫃檯上黃金鐘如何?」

兩人面面相覷,有些弄不清這蕭清未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不過是敲個鐘而已,若是技不如人,我自當照做。」

司宇又飄出一劍,韓嘯川自忖也算是一方豪傑,不樂意做那以多欺少的勾當。便拄劍而立,欲從中尋出蕭清未一些破綻。

劍影層層疊疊,有如水波清漣,接踵而至。這司宇雖說為人跋扈,手底下功夫倒還是有些。

蕭清未仍一手負於背後,只出一手,並指成劍,連連點出,破空陣陣。指尖點於劍身竟屢屢發出金鐵交擊之聲,任那滿目劍影卻是不能再進分毫,盡數被他點指破去。

「世子這司家的景劍訣只具其形,未得其真意,不如趁早收手,免得難堪。」

司宇冷哼一聲,虛晃一招,竟將劍身反轉,抽於桌上茶杯,直取那女子,好一招綿里藏針的彈劍鷹飛式,攻其必救,劍刃卻余勢不減,直刺蕭清未。

「自取其辱!」

蕭清未臉上笑意盡斂,隱隱有些怒氣。身形一閃,飄至女子身前,一指點出,指尖竟泛出縷縷劍芒。

那水杯雖藏著彈劍鷹飛式一股暗勁,但在這一指面前卻是螳臂當車,杯子立時化為齏粉。這一指余勢不減,直朝著司宇眉心戳去。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司宇手持長劍,如此下去必是劍鋒先刺破清未咽喉。

蕭清未左手終是揮出,屈指叩開長劍,右手直點於世子眉心。

指尖距眉心毫釐處停下,指上那若隱若現的劍芒卻割破世子前額皮膚,絲絲鮮血湧出。司宇後背已是大汗淋漓,直覺自己在鬼門關遊盪一遭。

蕭清未並未多做為難,只在眉心一頓便即刻收手,仍負於背後,又掛上雲淡風輕的笑容。

「世子殿下承讓,韓當家,請指教。」

「蕭公子莫急,某與世子武功只在伯仲,今日多半是不敵,但有一事,還望蕭公子指教。」

「指教不敢,韓當家請說,在下知無不言。」

「某不敢說通曉天下武功,這尋常招式多半還是見教過的,只是蕭公子這路指法,某竟全然不識,也不曾聽說有何失傳的指法秘籍,莫非是某見識短淺。」

「韓當家過謙了,非是見識之故,實乃在下這指法,算不得武功,不知韓當家可曾聽聞《針灸甲乙經》。」

「早年少當家遭人暗算身受重傷,全身經脈堵塞武功盡廢,曾聞大當家言及此書,乃是先朝神醫皇甫謐所著,專治經脈雜症。只是至我朝立國之初便已遺失,何論如今。蕭公子這指法,同一本醫書有何干係?」

「實不相瞞,《針灸甲乙經》早年便為師門所得,師門避世隱逸故而失傳,我這門指法原便是附於書中配合針灸疏通經脈穴位之用,名為《破穴指》,算不得武功,只是與我所習劍法異曲同工,便妄自修改,以此禦敵。」

「蕭少天縱之資,韓某佩服!只是……」

韓嘯川抱拳由衷讚歎,后話卻欲言又止。

望其面色難堪,蕭清未心下已猜到大概,微微一笑。

「二當家不必如此,白狼寨少當家的病,如若得閑,在下自當去探望。只是病積久遠,在下並無十分把握。」

「蕭少高義!白狼寨必舉寨相迎,奉為上賓。某今日自嘆弗如,不敢言與蕭少切磋,只出平生最得意一式,還望蕭少指點一二,某自當敲那金鐘,心甘情願。」

「二當家謬讚,聽聞二當家絕技劍嘯寒川縱橫北境,在下早有討教之意,請!」

韓嘯川不再答話,大喝一聲,縱身躍起,舉重劍過頂,力劈華山之勢一劍斬下,劍風呼嘯。

劍身未至,風壓已將那桌上茶具盡皆碾得支離破碎,看來先前終究對司宇身份有些顧忌,出手還有所保留。

蕭清未目光凝重,斂去笑意,不敢託大,震褪貂裘大氅。雙腿微弓蓄勢,腳下地磚盡皆破碎。

迎著劍鋒縱身躍起,於空中迴旋踢出數腿,腿上真氣鼓盪,高速迴旋之下竟灼熱赤紅,似熊熊烈焰。

「鐺鐺鐺……」踢於劍身,交擊聲不絕於耳,韓嘯川終是力怯,掌握不住,重劍脫手被踢飛出去,釘入牆壁寸余,尤自上下顫鳴不止。

韓嘯川一抱拳,不再言語,拉過司宇回身去敲那口小金鐘。蕭清未佇立片刻,任由那女子為其披上貂裘,忽而朗聲道。

「二當家此劍勢大力沉,摧山斷岳,便是在下也不敢正面相抗。然蓄勢太過冗長,招式一往無前而無變化,極易露出破綻。方才那一踢技,名為離弦。」

「蕭少好腿法,韓某多謝指點。」

堂內金鐘咋響,院外風雪停沒。

百十名黑衣人忽翻牆入院,以紅巾裹頭覆面,皚皚雪地中極為刺目。皆持硬弩,向堂內亂射。

「何方山頭如此猖獗!」

「不好,弩箭煙筒有迷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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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風雪過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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