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一百三十章 你還好意思說？
陡峭的懸崖傲然挺立，直插雲霄，接天連日，彷彿一把鋒利的巨劍自山巔猛然劈下，將大地一分為二。
崖面筆直光滑，沒有絲毫的緩坡和可供攀援的縫隙，宛如大自然技藝最為精湛的雕刻師，以億萬年時光為刻刀精心雕琢而成的絕世之作，展現出令人敬畏的壯麗與險峻。
山巔深處的隱秘洞穴之中，南宮靈雙眸半閉，盤腿而坐，神情寧靜而安詳。
四周的地面上，一道道璀璨光紋縱橫交錯，紛繁複雜，構建出一片神秘光域，將她完全籠罩其中。
洞穴頂部凸起根根錐形石柱，前端又尖又細，猶如無數利劍齊刷刷地對準南宮靈，令本就惡劣的環境看上去愈發兇險。
即便如此，她看上去還是那般美麗高貴，優雅從容，彷彿一位身處皇宮的貴妃，哪有半點階下囚的味道？
突然間，一道肥碩的身影自洞口快步而入，臉上的肥肉高高鼓起，猶如布丁似地不住晃動著。
正是將他擄來懸崖之上的胖子左不留。
「回來了？」
南宮靈緩緩睜開眼睛，絕美的瞳孔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語氣柔和親切，彷彿在和親朋好友打招呼一般。
「你是不是希望我永遠不回來？」左不留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怎麼會？」
南宮靈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你回來了至少還能有個人聊聊天，否則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的好生無趣。」
「你不怕我？」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左不留愣了一愣，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怕你？」
南宮靈歪著腦袋，大眼睛忽閃忽閃，「為什麼要怕你？」
「如今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中，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死。」
左不留咬著牙，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你為什麼不怕我？」
「人來到這世上，終究是要死的。」
南宮靈「噗嗤」一笑，眼波流轉，宛如金色的星辰在夜空閃耀，美得令人心曠神怡，所有的煩惱和憂愁都隨之煙消雲散，「哪怕混沌境，也不過是壽命長一些罷了，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分別？」
「你、你還年輕。」
饒是左不留對南宮靈深感痛恨，卻也不自覺地沉醉在她驚人的魅力之中，就連說話都磕巴了起來，「未、未來還有大把的經歷和體驗在等著你，這麼早就死了，不覺得可惜么？」
「你忘了我的能力么？」
南宮靈嫣然一笑，「我能夠進入他人的夢境之中，肆意窺探甚至篡改，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才對。」
「你……」
左不留頓時被勾起了痛苦的回憶，眼神瞬間凌厲如刀，怒髮衝冠，咬牙切齒道，「你還好意思說？」
「你可知道……」
南宮靈並不理會，只是自顧自道，「我曾經進入過多少人的夢鄉？」
左不留頓時被她問住，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十萬？百萬？千萬？億萬？」
南宮靈不疾不徐地說道，「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總之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你到底想說什麼？」左不留皺了皺眉頭。
「夢境並非虛妄，而是一個人記憶和經歷的衍生。」
南宮靈平靜地答道，「換言之，我雖然年輕，可人生閱歷卻是你的不知多少倍，還有什麼沒見過的？死很可惜么？恰恰相反，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新鮮事能讓我感興趣，活著都有些無聊了呢。」
「你……」
這番驚天言論聽得左不留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你營造的夢境很殘忍，很過分？」
南宮靈彷彿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道，「若是親身體驗過千百萬人的人生，你便會發現人心之歹毒和卑劣，遠遠超出你的想象，在真正的惡人眼中，我對你所做的簡直就是小兒科，而在真正可憐的人眼裡，你左不留的遭遇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這是想要為自己開脫么？」左不留聞言怒道。
「怎麼會？」
南宮靈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唯有親身經歷過人間百態，才會明白天地之大，才會知道自己所珍視的一切究竟是多麼渺小，多麼無謂，我早就累了，麻木了，若是能死在這裡，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
「說得好聽。」
左不留冷哼一聲，突然快步上前，抬起右臂，五指閃耀著瑩瑩光輝，挾著無窮銳意，對準南宮靈的天靈蓋狠狠拍了下去，「可惜左某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南宮靈笑盈盈地仰頭看她，金色的雙眸平靜如水，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懼意，彷彿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眼瞅著她就要在這一掌之下腦袋稀碎，香消玉殞，左不留卻突然動作一滯。
此時，他的手指距離南宮靈頭頂已然不足一寸。
兩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四目相對，久久不語。
世間竟有這樣美麗的眼睛！
即便深恨對方，左不留卻還是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
她的瞳孔散發著燦燦金光，如大海一般深邃，如星辰一般閃亮，彷彿蘊含著世間一切的美好與智慧。
對視之際，左不留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吸走，竟是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為何不動手？」
南宮靈突然笑了起來，眼中閃爍著戲謔的光芒，白皙的臉頰隱隱透出一絲紅暈。
「看來你是真的想死。」
左不留努力鎮定心神，故意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老子就偏不如你的願。」
「有趣有趣！」
南宮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當真有趣！」
「哪裡有趣？」左不留面色一沉。
「性格自相矛盾的人，我也見過不少。」
南宮靈笑著答道，「可自我消耗到你這般地步的，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一派胡言！」
左不留厲聲喝罵道，「左某何曾自我消耗過？」
「你痛恨自己的家人，卻又渴望得到他們的認可。」
南宮靈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你為了報仇選擇效忠混沌之主，卻又並不認可王庭的許多做法，你想要去找農家復仇，卻又遲遲下不了決心，生怕勾起痛苦的回憶，你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我，卻又覺得這樣太便宜了我，難解你的心頭之恨，凡此種種，哪一件不是在自我消耗？」
「我心裡的想法。」
左不留臉色越來越難看，牙齒咬得喀喀作響，「你倒是比我還清楚了？」
「莫要忘了，我也曾侵入你的夢境。」
南宮靈臉上始終掛著迷人的微笑，「若論對左不留這個人的了解，我未必便輸於你。」
「你……」
左不留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表情於憤怒中透著一絲尷尬，「莫要自以為是了，僅憑一場夢，你就能了解我這個人？」
「一場夢？」
南宮靈輕笑一聲道，「你可知在夢境之中，我能夠隨意改變時間的流速，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一場夢，可我卻已經在你的潛意識裡逗留了不知多少歲月，所見所聞遠遠超出你的想象，就連你幾歲還在尿床，喜歡吃什麼，偏愛什麼類型的姑娘，我也都是了如指掌。」
「知道得太多。」
左不留不禁心頭劇震，幾乎無法掩飾眸中的殺意，嘴裡陰惻惻地說道，「可不是什麼好事。」
「放心，我並未將你的信息透露給別人。」
南宮靈嘻嘻一笑，「只要在這裡殺了我，便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你的秘密。」
「你是故意的！」
左不留眼神一凜，「故意引誘我出手殺你！」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罷了。」南宮靈一臉平靜地說道。
「莫要得意得太早！」
左不留惡狠狠地瞪視著他，一字一句道，「終有一日，左某會找到讓你痛不欲生的辦法，在此之前，你就乖乖待在這裡罷。」
說罷，他大袖一揮，怒氣沖沖地朝著洞外大步而去。
「讓我痛苦。」
南宮靈注視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道，「你真的會感到開心么？」
「為什麼不會？」
左不留腳下一滯，頭也不回地反問道。
「因為你這個人。」
南宮靈輕輕嘆了口氣道，「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溫柔，還要善良。」
「荒謬！」
左不留渾身一顫，口中冷冷地吐出一個字，隨後不再遲疑，急匆匆地衝出洞去，彷彿不願在這裡多逗留半刻。
望著他有些狼狽的身影，南宮靈嘴角微微勾起，眸中閃爍著無法捉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