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椿子
顧清歡摸了摸臉頰，還有些微微的發熱。
從前的顧清歡，已經沒了。她現在，還是應該好好地活下去才對。
「雅琪姐姐。」
屋外傳來了拍門的聲音。
雅琪回過頭，忍不住就蹙眉道：「怎麼了？」
大晚上的，知道清歡病了，還來叨擾。
「成公公那兒差人送了好些補品過來呢。說是對不住清歡姐姐，好心辦了錯事。」
小宮女說完，又問道：「雅琪姐姐，清歡姐姐怎麼樣了？」
「…」雅琪被這話氣得險些背過氣去，也不回答小宮女的問題，就問道：「誰送來的？」
好心辦了錯事？她信就有鬼了！
「成公公的徒弟，小椿子。」
顧清歡記得這個小椿子。生得跟他師傅一樣的三角眼，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說不盡的…猥瑣。
「讓他進來，我有話問他。」
顧清歡深吸一口氣，決定會會這幫子準備將她的「屍身」給扔出去的人。
門外候著的小椿子放下了送來的補品，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呢，聽見裡頭的清歡竟然醒了。心中咯噔一下，就被喚了進去。
躡手躡腳的小椿子進了屋，頭也不敢抬，垂首立在那兒，一副蔫虛的樣子。
「說說吧。」
顧清歡斜靠在床榻上。也不將話說明白，準備先炸一炸這個小椿子。
小椿子果然就是一愣，臉上露出委屈來，就道：「奴才…奴才也只是聽師傅的吩咐，將您…給帶出去呀。」
「別的，可真的就不知道了。」
顧清歡挑了挑眉，恨不得踢這個裝傻的小椿子一腳。
「你的意思，這就是成公公的錯了？既是如此，晚些時候我自會稟報月華姑姑，讓姑姑為我主持公道的。」
「唉喲——」
小椿子一聽又牽扯上自個兒師傅了，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說道：「是芸竹那小蹄子說姐姐您死了，給了銀子讓師傅辦事的！」
「要真說呀，定是那芸竹搗鬼呢！」
芸竹？
顧清歡的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小廚房裡掃地的小宮女的形象。她和自己無冤無仇素無來往，為何要害了自己？
「還有呢？」顧清歡面上不動聲色，準備再問問。
「還有…」小椿子滿頭大汗，俯首道：「沒了呀！」
顧清歡又再打量了一下小椿子，見他不似作假，只能先打發了回去了。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又只剩下了顧清歡和雅琪。
雅琪手握成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怒道：「芸竹這丫頭跟你無冤無仇的，何故要害你？」
「虧得月華姑姑平日里對咱們極好。搬出姑姑來，這才讓小椿子說了實話！」
「人心易變，她既是這麼做了，那就總是有緣由的。」
顧清歡扶額道：「雅琪姐姐，你也守了許久了，先去歇息吧。我…也困了，想再睡一會兒呢。」
雅琪有些欲言又止，可一看顧清歡疲憊的樣子，點了點頭還是答應了。
承乾宮靈堂邊上的小屋子裡。
月華姑姑靠在椅子上，任由著宮女給自己的膝蓋上藥。
「姑姑辛勞。塗上苑兒制的這葯，明日定能好些。」
穗苑手上拿著葯缽缽，小心翼翼地就在給月華姑姑上藥。
「你這手藝，倒是不錯。」月華姑姑欣賞地看了穗苑一眼。她，便是月華姑姑挑選的三個大丫鬟中的最後一個。
為人細心，通曉藥理。
「姑姑謬讚了。」穗苑落落大方地應了，繼續小心翼翼地給月華姑姑塗藥。
蘇培盛很快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胤禛走了過來。
守靈了一整日，胤禛此時滿眼的也都是疲憊。
蘇培盛扶著胤禛在月華姑姑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就給主子阿哥倒了一杯茶。
胤禛卻沒心思喝茶，只悶悶地看了月華姑姑一眼，又問道：「聽說今兒，有個小宮女出事情了？」
月華姑姑面色一沉，略微點頭，就道：「鬧了個烏龍，還好張尚書的公子及時出現。四阿哥勞累，這事兒奴婢會處理好的。」
胤禛頷首，沒再說話，臉色仍舊不大好看。
月華姑姑擔憂四阿哥，便就吩咐道：「穗苑，你也給四阿哥上上藥吧。」
穗苑面頰一紅，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動，就往邊上挪了挪，準備給胤禛上藥。
胤禛卻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
「給額娘守孝，該是滿滿的誠心，就不必上藥了。」胤禛的語氣稍有些冷。連看都沒看穗苑一眼，就走開了。
蘇培盛看得愣怔了一下，強自忍住膝蓋的疼痛，忙追了上去。
穗苑僵在當場，手上拿著的葯缽缽都險些掉在地上。
她總感覺，四阿哥的眼神里有著幾分嫌棄。
走出靈堂的胤禛，卻沒回自己的屋子。他到了庭院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一晚烏雲蓋頂，連一個毛月亮都沒有。四下黑壓壓的，唯獨蘇培盛手上的一個小燈籠能夠發出些許的亮光。
蘇培盛膝蓋那個疼呀，可他卻不敢吭聲。
胤禛腳底下忽然踩到了一個小石頭。垂眸一看，卻發現小石頭的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荷包。
像是女子的荷包？
胤禛蹙了蹙眉，彎腰就撿了起來。
「怕不是哪個小宮女落下的吧？」蘇培盛只瞧了一眼，就看出這荷包用料不值錢。
胤禛頷首，正打算直接拿給蘇培盛，手一滑荷包卻散開了。
荷包裡頭的東西頓時撒了一地，到處都是。
「…」蘇培盛忍住膝蓋的疼痛，只能彎腰去撿。
胤禛也蹲了下來，幫著撿了撿。
荷包里掉出來的東西很多。有兩顆小小的珍珠，還有一點點碎銀子。甚至，胤禛還發現了兩枚金葉子。
那是她額娘打賞宮人時最愛用的金葉子。
胤禛稍稍愣怔了一下，想起往日里和額娘朝夕相處時的細碎時光，還是很快就將這些小東西給塞進了荷包里。
這，應該是承乾宮裡哪個被打賞過的小宮女的東西吧。攢這麼多銀子倒是不容易，晚些時候問問是誰丟了，還給她好了。
「嘿，好傢夥。這宮女是個財迷啊，攢這麼多銀子。」
蘇培盛一邊撿著，一邊就發出了這一聲感嘆。
胤禛頓時就冷眼看了蘇培盛，冷冷道：「人家的東西，還給人家！」
「…」
蘇培盛唯唯諾諾應了。他又沒說不還，這麼凶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