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皇上

烏雲籠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在閃電時劃出一線亮光，掃去昏暗帶來的沉悶。閃電過後便是隆隆的雷聲，驚醒了帷帳里的夢中人。

「小主，可是驚著了？」因着整夜的驚雷，春生不敢睡守在帳外以便等待林舒窈的吩咐。

「幾時了？」林舒窈清醒了許多，聽着隱約炸響的雷鳴聲。

「回小主，卯時了。可要再睡會兒？左右外邊的雨大著呢，皇後娘娘那邊會體諒的。」春生跪在床前輕聲詢問。

「縱然皇後娘娘仁慈，咱們也不能不懂規矩，梳洗罷。」林舒窈撩開帷帳掀了被子要起身，春生見狀立馬起身服侍林舒窈梳洗。

林舒窈洗漱過後看着外面的天還是烏雲密佈，只是雨小了些。坐在銅鏡前林舒窈看着銅鏡中的臉，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溫柔似水，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腮邊兩縷髮絲添了些許少女的嬌憨，她這副容貌在宮中只算中上，她四月初選秀進入宮中，時辰一晃已經是一個月的光景。皇上忙於政務，所以她們這五個選入宮中的尚且還沒有承了聖恩的。日子尚且算是清閑，她除了前去給皇后請安也就是在自己的佭瀾閣看看話本打發時間。

暫時還沒能開始宮斗的林舒窈心中一堵，當代貴女一生走向要麼進宮要麼家門當戶對的貴公子。林舒窈進宮那日桃花灼灼，看着上方英俊瀟灑的皇上，再看看一旁雍容華貴的皇后以及美艷嬌羞的貴妃，在聽到「留牌」那一句時，心中只有一句話「老娘也要開始宮鬥了！」

「小主，今個兒梳什麼發？」春生見林舒窈在銅鏡前發獃輕聲喚了聲。

「倭墮髻罷，瞧著這雨開始小了許多。指不定下午便晴了，那些晚開的桃花定然是最後一季了。咱們去看看，也好打發時間。」林舒窈嘆了口氣，自己入宮一月左右都摸清楚了後宮的狀況。

宮中老人便是皇后王毓初，靜妃周郁鳶，柔妃林霏霏三人，從皇上還是太子時便陪伴左右。聖眷正濃的嘉貴妃葉清嘉是個極美的女子，最擅長歌舞。同貴妃一同被選進來還有從四品的徐嬪徐沁，正三品的蘇昭儀蘇晚舟，從五品的馬昭容馬麗蓉，從六品的朱貴人朱萍，正五品的安婕妤安夢等等還有一個小透明份位不高的妃嬪。特長相貌她們是各有千秋，想到此處林舒窈不得不感嘆這皇上的眼光真不錯，後宮佳麗個個都各有千秋。

林舒窈的佭瀾閣離皇后的長春宮不遠也不近算中等，看着自己的身份配這個佭瀾閣，怕是皇后都是看在家世的面上。林舒窈配了件淺藍色宮裝，只在髻發間插了個攢珠步搖，妝扮好罷又瞧著雨勢已經小了很多。林舒窈站起身親自掌開佭瀾閣正室的大門，看着天亮了林舒窈笑容才掛在臉上道：「你瞧，咱們起身時正合適。」

春生連忙撐傘伺候林舒窈前去給皇后請安，半晌才想明白林舒窈那句合適原來是說，皇后沒有說免妃嬪們的請安，她們一如往常的起身前去定然是比那些因為下雨而起身晚的妃嬪懂規矩討喜說不上，至少不會當炮灰給人冷嘲熱諷。

林舒窈到長春宮時長春宮內皇后在正上方端坐，還有嘉貴妃和靜妃坐在皇後下座正互相交談打趣。看上去倒是讓人覺得和睦，可後宮之中哪有真正的和睦呢？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請貴妃娘娘，靜妃娘娘萬福。」林舒窈福身道。

「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多禮？林良媛你便快起身罷。」王毓初笑得倒是真的像家中姐姐一般溫柔。

「謝皇後娘娘垂憐。」林舒窈心中冷笑，自家姐妹？都是各個世家出來的姑娘那裏會是自家姐妹？況且口口聲聲說姐妹又不停的提示對方身份，這就是宮中的姐妹罷。當真是可笑又難得的姐妹情誼，想到此處林舒窈用絲帕捂嘴抬頭看了看絕色美顏的嘉貴妃，心中想道興許這後宮中沒有比她還好看的了。

「本宮方才還說怕你們剛入宮的不習慣，今個兒定要來晚呢。」周郁鳶抬了杯茶朝着林舒窈處看了過去。

「皇後娘娘仁慈，嬪妾自然也要守着本分。給皇後娘娘請安是嬪妾分內之事，規矩自然是不能落下的。」林舒窈淺笑着回了話。

上座的王毓初聽了滿意的一笑，林舒窈她們六人進宮，林舒窈因着家世好便封了正六品的良媛。從六品的貴人只有林舒窈閨中密友李若怡和大理寺左寺丞之女的孔雲芳，另外三個封了正七品的寶林。一開始皇后還以為在五人中會是林舒窈最高調，沒想到林舒窈進宮以來規規矩矩的。這一點倒是讓她很喜歡林舒窈，便笑着說道：「倘若宮中都像妹妹這般乖巧懂事，本宮了就是寬慰不少啊。這宮中有一人最是嬌氣，連皇上也盡然讓着她。」

「皇後娘娘可是又在背後說臣妾壞話了？」一聲嬌媚的女聲從長春宮外室響了起來。

「定是柔妃來了，從前在東宮便是這個嚷嚷性子。」周郁鳶笑着說道。

「你倒是冤枉我了，柔妹妹。」王毓初抬眼看着理衣裙走進來的女子打趣道。

「原是靜姐姐！」林霏霏走到周郁鳶旁坐下，又嚷嚷讓宮女上茶。

「你這嚷嚷的樣子倒像是本宮剋扣了你的茶葉似的。」王毓初作一副對着家中幼妹寵溺的模樣看向林霏霏。

「皇後娘娘賢良怎會剋扣臣妾的茶葉？只是皇後娘娘的雨前龍井啊是宮中最好的，臣妾貪嘴罷了。」林霏霏笑得嬌媚。

王毓初聽了便笑着說她是討債的，卻又吩咐大宮女給林霏霏分些雨前龍井。

林舒窈也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瞭然，這林霏霏就是在恭維皇后罷了。划明皇后和妃嬪的區別，皇后是最喜歡的了。論天底下沒有哪個正妻會願意和小妾差不多，皇上的小妾也不見得高貴到哪裏去。就例如這雨前龍井都是先給太后皇上皇后選夠之後再按照恩寵程度下放給妃嬪的。

「林良媛怎的呆了？」林霏霏看着發愣的林舒窈出聲道。

「回柔妃娘娘，嬪妾方才見娘娘如此喜愛皇後娘娘這裏的茶水，便也立馬飲了一口。只是嬪妾愚鈍，品茶只覺得好喝卻資愚也說不出個好滋味來。」林舒窈笑得嬌憨，倒像是一個真的不懂的模樣。

「噗呲，茶水不就是喝的嘛。何必要品出其中滋味？」林舒窈話畢便又聽見長春宮外室響起一聲女聲。

徐沁同身後的好幾個嬪妃走了進來先給皇后請安后坐到了林霏霏下座朝着林舒窈處道：「林良媛起的倒是挺早，想必在宮中這些時日空閑，睡不着吧？」

徐沁話一出才入宮的這幾人臉都白了，這徐沁不就是在諷刺她們幾個沒承寵嗎？幾個剛入宮的份位都沒有林舒窈高所以不敢露出不悅。

林舒窈淺笑着：「徐嬪姐姐打趣妹妹了，嬪妾日夜都在為太后，皇上，皇后祈福聖體安康，哪有清閑下來？來得早不過是心中想着皇後娘娘仁慈體諒姐妹們，想早些來給娘娘請安罷了。」

徐沁在宮中算不最受寵，入宮多時皇上的恩寵也分不了多少到她頭上。為人做事又高調王毓初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徐沁才越發放肆。

「喲，林良媛這心啊真的是好得很。倒是一張伶牙俐齒，不就是再說本嬪來的晚嗎？」徐沁坐下后冷哼了一聲，惡惡的盯着林舒窈。她最是見不得林舒窈這副模樣，家世不錯一入宮便是正六品的良媛，請安天天趕早的來，徐沁便覺得這人心裏深不可測討好皇后。

「徐嬪！身為宮中老人，本宮的請安來遲你是如何給林小媛們做的榜樣？嘉妹妹都來的如此早，你來晚了倒要怪林小媛伶牙俐齒的暗諷你。」皇后重重放下杯子，冷冷的看着徐嬪。

「娘娘息怒……嬪妾知錯了…請皇後娘娘責罰……」徐沁立馬起身到正中間行禮請罪。

「既然如此，你便給林良媛賠個不是罷。哦，本宮記得你那裏有良匹粉色的素羅錦便賞給林良媛作賠禮罷，年輕的姑娘穿粉色大都漂亮。」王毓初又抬起那杯茶，抿了一口看着面帶惱怒的徐沁嘴角上揚。

「嬪妾知道了，林良媛今日是姐姐的不對，林良媛莫要放在心上。」徐沁坐回位置上看着林舒窈，皮笑肉不笑的對着林舒窈說：「待會兒本宮便讓人把素羅錦給你送去！」

「嬪妾多謝徐嬪姐姐厚愛。」林舒窈面上溫柔微笑，心中冷笑。這王毓初好一招借刀殺人，處置了不安分的徐沁卻把火引到她身上，看起來王毓初是幫她，卻又讓徐沁賞自己。呵，王毓初不就是讓徐嬪不記恨她又打壓了自己嗎？還挑起徐嬪的怒火，徐嬪入宮時候算長的了，也算是老人了，說年輕的姑娘不是活生生的在徐沁痛處補一刀嗎？想到此處林舒窈抬眼看了看上座的王毓初，心中不得不讚歎好手段。

請安的時辰過去了，王毓初也讓眾人都退下了。聽着整齊的告安聲，這請安便算是結束了。林舒窈離開長春宮時還被徐沁狠狠的撞了一下，林舒窈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好在被李若怡扶住了。

「喲，看起來妹妹只是很會做人，想不到卻是不太會走路。」徐沁捏著帕子捂嘴笑了笑。

「會不會走路無所謂，能爬的上高位的人都是有人抬的。」林霏霏坐在轎攆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一臉得瑟的徐沁變成氣得臉色發白的模樣嬌媚的笑出了聲。

「嬪妾恭送柔妃娘娘。」林舒窈頓時對林霏霏爭加了不少好感，和同行的幾個妃嬪給林霏霏行了恭送禮。林霏霏在宮中可以在各處使用轎攆這是皇上給她的特權，也是後宮獨一份的殊榮。

「小主，剛剛柔妃娘娘可真好還幫小主解了圍。」春生扶著林舒窈道。

「只是看不慣徐嬪的作風罷了，柔妃娘娘向來如此。」林舒窈不做多餘評論，她知道林霏霏定然也不過是看不慣徐沁的囂張跋扈，刺激一下她罷了。徐沁沒能力動林霏霏和王毓初，自然會把氣撒在她一個小小的良媛身上。得小心些才是，雖然徐沁做不出什麼廢腦子的損招可是她份位比她高要為難她也不是什麼難事。

合歡宮，林霏霏正在卸護甲，將護甲放到盒子中便走到美人榻靠着。身旁的如意正打着扇，輕聲問道：「娘娘今個兒怎麼幫了林良媛？」

「只不過是看不慣徐嬪那老女人倚老賣老的模樣罷了，只是看林良媛有沒有本事爭得這五月的第一寵，若是爭不得嘛便讓徐嬪繼續欺負吧。」林霏霏示意如意給自己按頭。

如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專心的給林霏霏按頭，而後又道：「徐嬪真討厭，今早兒便不懂事的劫了您的話。」

「唉呀，如意乖，本宮這不已經給她不痛快了嗎？旁的事不想了。」林霏霏起身揉了揉如意的頭，見如意點了點頭便又躺下緩緩閉上眼。

林舒窈直接去了桃林，已經快五月了桃林里的桃花過雨後花瓣大多落在地上還未有人清掃。枝頭桃花不多了，長相也不如初開時那般美麗，林舒窈正想地上濕漉漉的花也敗得讓人沒興緻再看了便準備回了，不曾想又打了雨點。

「主兒，這雨點越打越大，奴婢已經差多寶去拿傘了，咱到哪兒避雨罷？」春生指著不遠處的游廊。

「那還愣著做甚？快跑啊！」林舒窈看着春生一臉老成的模樣，難得淘氣的彈了春生的腦袋，提了裙子便先朝游廊跑去。

「皇上，下雨了奴才已經讓小夏子去拿傘了。先去游廊哪兒避一避吧？」王公公低着身子指向游廊，游廊依稀傳來了低聲的女聲。

「這雨早些還停了我還以為便不會下了，這下倒是像困在這兒了一般。」

「主兒，這不好歹還有個游廊避雨嗎？」

「罷了，好歹看這桃林桃樹這麼多，興許結了果還可以偷偷摘來吃。」

「啊？主兒為何要偷偷來摘？這桃林大家都可以來啊……」

「自然是要親自摘才有些不同的滋味，若是一群妃嬪在這兒摘桃不都是讓身邊服侍的摘了？」

傅恆聽着林舒窈主僕二人的對話心中起了捉摸的心思，便悄聲靠近猛地出現在正在密謀哪個夜悄悄來摘桃的主僕。

「到時候咱倆……」

「咳，不知這位小主在密謀什麼？」傅恆看着驚愕的少女不禁眼前一亮，被自己突然出現嚇到的那般嬌憨甚是可愛。

「皇上萬福。」林舒窈福身行禮。

「你是？」傅恆看着面前女子面生。

「嬪妾佭瀾閣林氏，四月方才入宮。」林舒窈抬眼直直與傅恆對視。

「咳咳，朕可好看？」傅恆看着林舒窈水光盈盈的雙目覺得甚是可愛一時興起伸手捏了捏林舒窈的臉道：「分位不高這雙眼睛倒是大膽的很。」

「嬪妾不敢……」林舒窈咬唇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剛剛不是還密謀如何來偷桃嗎？怎麼又說不敢了？這般膽子倒是大得很。」傅恆將林舒窈拉起來。

「皇上萬福，林良媛安，奴才拿傘來了。」多寶最先將拿傘來了，看到傅恆時也是一驚。

「愣著做甚？還不快給朕撐傘？」傅恆看着愣在原地的林舒窈又捏了一把她的臉。

「啊？皇…皇上去哪兒呀？」林舒窈接過多寶遞過來的傘撐開。

「佭瀾閣，不然你還想跟朕去養心殿？你們留在此處等傘。」傅恆留下了所有服侍的人，理所當然的接受了林舒窈的撐傘。

「愛妃撐高些，朕個高。」傅恆跟着林舒窈走了幾步越發覺得傘遮人眼睛。

「……」林舒窈的衣服都快濕透了，心中默念：弒君誅九族，弒君誅九族，沒事沒事就快到了。

看着林舒窈癟嘴傅恆倒是很開心，一把摟過林舒窈道：「哎呀！愛妃你衣服濕了，看來得快些回佭瀾閣。」說罷，摟着林舒窈走得很快了些。

「主兒，莫再看這敗了的桃花了。雨下得大，皇上去了佭瀾閣，咱回吧。」周嬤嬤扶蘇晚舟。

「這花都已經這樣敗了，看這些桃花本宮便想起從前府上棵同表姐一起種下的桃樹……那不是靜妃嗎？」蘇晚舟看到隱身於桃花林后的身影，在細看便發現了周郁鳶手中握著的傘。便瞭然了，原是周郁鳶得了消息想來給皇上送傘卻不料撞見了皇上和林舒窈二人初次相遇。蘇晚舟看着失魂落魄的周郁鳶不禁笑了笑，對着周嬤嬤道：「回宮罷，這靜妃塞了一個寶林來本宮這兒，若是乖巧便罷了，不乖巧的還是得收拾的。」

「瞧著彷彿是林良媛罷？」周郁鳶看着傅恆摟着林舒窈的背影。

「是了。」書兒看着面容憂慮的周郁鳶嘆了口氣。

「回了吧。」直到看不見傅恆和林舒窈的身影，周郁鳶握緊了手中的油紙傘。桃花花瓣被雨水打落，周郁鳶看着落在地上的桃花想起了那些話冷哼一聲漠然的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