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半載之約
柳如笙聽見屋外的響動，起身拉開門，貼在門上偷聽的容三嬸和那個婦人沒靠穩當，雙雙身子一閃，撲倒在地上。
「哎喲喲，不得了啊，官差上門打人啦！」
容三嬸疼的齜牙咧嘴，揉著膝蓋皺著眉，身旁的長舌婦，先哇哩哇啦地叫喚開了。
這一喊，後面不清楚狀況的村民個個脖子伸的老長。
村長臉頰滾燙，原本還打算借著杜老闆上門，順帶搭上條人脈，看看能不能給鄉親們在城裡多找些出路，往後種地的種地，一些青壯勞力，也可以進錫城找些活計做做，貼補一下家用。
這下好了，外面亂糟糟一堆，腳底下趴著兩個，趴著就趴著唄，偏一張尖酸刻薄的嘴還不肯閉緊，往柳監軍頭上亂扣帽子，讓人家杜老闆瞧見，對良村的人，還能有好印象？
「都起來，大白天的，有貴客在這裡，像什麼話！」
村長怒斥一聲。
柳如笙又氣，又覺得好笑。
人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良村世代釀酒，沒燒毀之前，也算是個山青水秀的靈氣地方，怎麼出了一個聰慧剔透的容小雙，又造出這麼一堆潑皮無賴。
「二位大嬸，本監軍不過開了下門而已，何曾動過二位分毫？」
柳如笙無奈地解釋著。
在百姓面前，他再生氣，也得有個氣度，正欲伸手扶起二人，突然聽見容小雙的聲音傳來。
「二位嬸子真體貼，我家早起還未來得及洒掃，你們就給幫忙來啦？快起來吧，從東往西，就屬這屋子最差，地上沒鋪磚，髒了衣裳多不好。」
她邊說，邊走過去，蹲在容三嬸面前，巧笑倩兮地望了望。
容三嬸審時度勢，顧不上磕腫的膝蓋，扯了把身旁的婦人，二人搖晃著站起。
「雙丫頭，別誤會啊，三嬸就是瞧見有貴客到了，再怎麼說，咱們都是容家人，貴客進了誰家門，那都是給容家添福氣的，你說是不？」
果然是日日翻是非練就一張利口，容三嬸這幾月活沒幹多少，見風轉舵的本事倒是見長。
容小雙翻翻眼睛，沒接她的話茬。
她轉身走向杜老闆，先施了一禮，為剛才一場鬧劇致歉。
「杜老闆，鄉親們之前從良村逃難過來的，這幾月在錫城討生活也不容易，難免有些怨氣，您見諒。」
杜老闆一顆心才收回肚子里，他做酒樓生意，見過吃霸王餐的無賴，醉酒耍橫的潑皮，這種沒臉沒皮的潑婦，倒是頭回見。
「哎，容小姐，這話就見外了，杜某是與容小姐談生意的，別人如何，卻也不好妄論，只是想問問容小姐，跟家人商量的如何了？」
容小雙意味深長地往過看一下，村長心知肚明，轉過身，嗓門抬高：「人家容二家自己爭取來的買賣，跟你們有何關係，地里活不幹了？都走吧。」
柳監軍冷著臉，城裡來的大老闆正眼都不瞧別人，村長也下了逐客令，再站在這兒實在顯得沒眼色。
「走啦走啦，春來勤快，秋吃飽糧」不知是誰招呼了一聲，村民三三兩兩地散去。
「她三嬸，咱們怎麼辦？」長舌婦還有些不甘心，小聲問容三嬸。
容三嬸步子往前挪挪，柳監軍卻不動聲色地攔著。
「行吧，都是老二家的叭兒狗。」
容三嬸小聲嘀咕一句，憤憤難平地走掉。
屋裡總算安靜了，容李氏走出來，坐在杜老闆對面。
「杜老闆，先前我只是聽雙丫頭大概提過，沒成想，我這個閨女竟然暗藏著本事，您說與我做這酒方子的獨家買賣，我們商議了一下，既然杜老闆賞識，咱們斷沒有不知恩的道理……」
杜老闆大喜，恨不得當下就立了字據。
容李氏卻是話鋒一轉：「杜老闆，買賣可做，但是，這買賣是你和我家二丫頭談成的，她到底年紀尚小，我們也有顧慮，這買賣，咱們先定半年的，半年過後，看情況再定，您看呢？」
這是容小雙和容李氏幾番斟酌后決定的。
凡做生意，都有風險，杜老闆的華觴閣眼下風光，但不能保證日後一直佔得鰲頭。
賺錢的路，要兩條腿走著，況且容小雙志不在酒方，將來要開自家的酒坊，總得留些壓箱底的。
「半年……」杜老闆猶豫片刻，生意人精明的小算盤在心底撥來撥去，籌謀了甚久，終不想失掉眼前這個機會，大手一揮：「成，明日讓容小姐進城一趟，在杜某的酒樓，咱們請村長和柳監軍做個見證，把這半年之約先定下。」
半年光景，不說多，能得兩三個良方，華觴閣就能酒香常有，繁盛不衰。
柳如笙暗暗驚訝，容李氏所說，十之八九都是容小雙的主意，只不過讓娘親來出頭，顯出容家人的重視。
這個雙丫頭，心思縝密到柳如笙都佩服。
生意人的時間，每時每刻都是拿銀兩來衡量的，杜老闆雷厲風行，回到城裡就擬好買賣契約，第二日早早候在店門口，等到容小雙一上門，白紙黑字交待清楚，名字一簽，手印一蓋，這事就成了。
「容小姐啊，上次雙花紅的方子就挺好，我這裡有壇玉泉香，今年初釀下的，不知是麥曲還是糯米的量沒加合適，壇頂扎個小孔，卻未有香氣飄出，實在辱沒了這個名字，容小姐可有方子，給改良一下。」
容小雙接過酒罈聞了聞，釀造上乘的玉泉香，素以「未飲先醉」聞名，酒罈一揭開，就應有濃烈醉人的香氣飄出，那香氣不同於其它的酒，酒香中還隱隱藏著油脂香，有人覺得膩，但愛它的人也頗多。
手裡這一壇，酒香是有了，缺的是油脂香。
「杜老闆，不介意的話，我打上一小壺帶回去，細細琢磨琢磨。」
容小雙來了興緻，要是能將這一壇玉泉香改良好，可比上次的雙花紅更能吸引人。
杜老闆豪爽地將整壇酒塞到容小雙手上：「屋后埋的還有幾壇，這一壇，就當給容小姐揣摩酒方子用的，改良之後，方子告訴我，酒，留著給令尊和村長他們喝。」
容小雙沒推辭，笑眯眯地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