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The Madonna
你見過什麼是地獄嗎?
——題記
洛夫妓院的穹頂之下,大盞大盞的燈亮了起來。
暖黃色的,躍動的光輝忽明忽暗。
達官顯貴在鋪著鹿皮地毯的大廳內肆意玩弄著妓女,閣樓里滿臉蒼夷的老婦卻正在伸著舌頭舔舐掉在地上的米粒。
她的舌頭一掃,甚至還捲起來蒙在地面上的灰燼。
光腳的女僕們抬著名妓格爾曼小姐的裙撐快步地從老婦身邊走過,儘管格爾曼小姐是個有名的暴脾氣,但她們似乎嫌棄這個叫不上名字的老婦人,於是走的更快了一些。
說實話,她們從來都不正眼看她的,因為那老婦實在是太髒了。有一次住在二樓的費哈小姐心血來潮要逗她玩,結果看到那老婦頭髮里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跳蚤,嚇得費哈小姐差點兒背過氣去。
「她叫什麼來著?」
「誰知道呢,老東西。」
「瑪麗,你說的不對,不是老東西,是髒東西。」
「快走吧,格爾曼小姐的鞭子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緊接著,從側面的樓梯旁傳來一陣「蹬蹬蹬——」的聲音,那群女僕上樓了。
老婦從摟起掉在地上的麵包屑,緩慢地咀嚼著,剛才那陣冷嘲熱諷,對她造不成什麼影響。
他們都說她耳朵不好使,但沒人知道那說法可不可信。
她瞥見一隻巴掌大的小孩兒的腳,同樣的沒穿鞋,但這隻腳和剛才那群招搖過市的麻雀的腳是不一樣的。
這隻腳上沾滿污穢,看上去應該有很多天沒洗了,連指甲縫兒都是黑色的。
「你知道貝基拉的房間在哪兒嗎?」
卡茲小心翼翼地問,他覺得她很可怕,像哥哥漢尼給他講的睡前故事裡的老巫婆。
其實卡茲躲在門后觀察她好一陣子了,只是礙於那些女僕,他不敢出來。
老婦摳摳黏上米粒的腳,她跟牲畜沒什麼兩樣,轉眼就把黏在腳上的米粒放進嘴裡了。
卡茲揉揉自己的肚子,他兩天沒怎麼吃飯,但現在確實飢餓里透著一股想把腸子嘔出來的噁心。
「你認識貝基拉嗎!」他試著問她最後一次。
沒有回應,她又在撿米粒了。
狹窄的閣樓外,是男人們的歡呼和女人們刺耳的尖叫。
「給她開苞,讓她叫!」
「啊——」
瘋子才會呆的地方,卡茲暗罵著,貝基拉就是個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是上個月剛來的小姑娘吧?」
「嗯?」
她.....她會說話。
卡茲還想再問,衣冠不整的貝基拉已經光著腳跑了過來。
她喘著粗氣,急匆匆地把他抱起來。
貝基拉身上劣質的香水混合著男人的汗臭讓卡茲一直想打噴嚏。
他儘力地忍住,貝基拉跑的很快,他似乎還能聽到她在哽咽。
到拐角處,卡茲看到那老婦正盯著他們看,地上是一路瀝瀝拉拉的血跡。
他們到了三樓,貝基拉警惕地把窗戶合上,刷地一下拉上窗帘,那帘子不遮光,卡茲還是能看清她的臉。
很快地,他發現貝基拉光滑的雙腿內側在流著血,大滴大滴地往下滑。她那條做工粗糙的紗裙已經不能看了。
她抱起卡茲,用力地抱著他。哽咽著親吻他的臉頰。
她是帶著哭腔開口的。
「聽著卡茲,你現在必須離開。」她抱的更加用力了一些。
卡茲掰過她的臉,滿臉的柔情,田裡的薰衣草一樣美好,這才是他的姐姐貝基拉,剛才在那個男人身下的......不是她。
「他們要抓你,你快走!從一樓的下水道里鑽出去,到時候跟著去地上的商隊逃出去。」她拉著他,準備讓他快點兒離開。
剛才......萊斯特那隻瘋狗說要把卡茲接到他的紅城堡里,貝基拉知道他想幹什麼,那個虐待男童的瘋子,卡茲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任他擺弄!
她又開始哽咽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跑!卡茲跑!」
他還沒得及反應,就被貝基拉甩了出去。一群身著制服的人已經提著劍追了過來。
他們是萊斯特一族的下等家臣。
「跑!跑!卡茲!別回頭!快跑!不要回頭!」
只能送他到這裡了,這是她身為姐姐能為他做的全部。
卡茲,活下去,即使是像狗一樣,也要活下去!
他不顧一切地邁開雙腿,咚咚直跳的心臟催促著他沿著光滑的地面一路向前。
老婦獃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個叫貝基拉的,上個月剛來的女孩兒,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所以說,活在地下城的人,尤其是女人,除了阿諛奉承之外還要學會做個自私的人,即使是對她們的親人也不能例外。
她記得十年前自己還有個女兒,她對那小雜種說過這話。這麼多年來,她確實也是這麼做著的,她把女兒賣給了一個有錢的劍士,獲得了一筆不錯的報酬,花了好一陣子,只是現在花完了而已。
啊,她已經想不起來,那小雜種叫什麼來著,貝琳達....還是貝雷亞?
塞爾瑪第二道防線指揮部。
距上次迎擊雷薩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天。
那團黑煙已經消散了大半,但瘟疫同樣也在這個可悲的城市蔓延。
煙霧落下的塵埃里含有劇毒,與之接觸的人的皮膚大都開始腐爛。
弗蘭克正在檢查作坊里做好的最新一批的防腐蝕的斗篷,按理說這種活不應該由他來做,但羅拉說過,凡事親力親為。
因為吉爾倍特還在的話,他也會這麼去做的。
這些斗篷的布料普通,但每一件都塗上了特殊的塗料,用以分發給巡邏的士兵,防止皮膚腐爛。
一共是三百四十二件,加上給羅拉特製的那件,算起來就是三百四十三件。
「十三,多麼不吉利的數字。」弗蘭克咂舌,他特意把『十三』這個數字寫的很小。
「送去給羅拉隊長。」撕拉一聲,他把紙撕下來遞給一旁的安德爾,把那件獨屬於羅拉的斗篷疊的整整齊齊一併交給他。
接到斗篷的羅拉並沒有之前那麼淡定,她從安德爾的口中聽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吉爾伯特。
十年前維吉爾之戰,她才十五歲.......沒有吉爾伯特隊長,她不可能活著回來。
獲得斗篷的安德爾興奮地手舞足蹈,他那原本就小的眼睛現在眯成了一條線
「據說這些斗篷的塗料在十年之前是吉爾伯特隊長研發出來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還能派上用場。」
「啊,羅拉隊長,您是不是認識吉爾伯特隊長?聽說他當年沒有武器也能帶著國家護衛隊衝鋒陷陣,簡直就是現世的弒神者!」
「吉爾伯特隊長好像是從南邊的伊斯佳城來的,為人豪爽......」
「可惜,十年前.....」
羅拉用盡全身力氣握緊那件斗篷,眼裡的是讓人捉摸不透的複雜情緒,她顫抖著說:「安德爾,閉嘴.....」
「隊長.....您不舒服嗎?」
「滾,快點......」
呵,吉爾伯特......那個人已經死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