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全住在老城區東風街上的一處筒子樓里，雖然門口被警方戒嚴，但是架不住周圍人看熱鬧。整整一層的人都出來圍觀，本就不大的走廊，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簡書童和李隊打過招呼，帶著陸子淵直接進去了。

這裡一個單間不過十幾平，裡面還放著一張上下鋪的床，供兩個人居住。李全是住在上鋪，床上看不出顏色的被子團成一團，一件乾淨的換洗小衫卻板正的放在床頭。而他的室友不斷的回答著李隊的問題，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場景，讓簡書童腦內的畫面和現實漸漸重合。

從李全那裡剛獲得沒多久的記憶再次重現，李全吃飯喝水洗衣服，每一個日常的動作，一幕有一幕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情不自禁的跟上李全的動作，走進去翹著腿坐在屋子裡唯一的椅子上，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偏頭向左側的桌面看去。桌面上擺著五六瓶保健品，看外包裝一水的外文配上顏色過分鮮艷的圖。

他伸手粗暴的把每一瓶都打開，再一樣倒出兩粒，手裡捏著一把葯就往嘴裡送。

陸子淵眼疾手快，立刻捉住了他的手腕喊道，「停下。」

這明顯是共情的表現，簡書童完全把自己當做了李全。

簡書童手頓了頓回過神，看著手裡一把藥品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李全的室友王建業已經是目瞪口呆，簡書童的從進門後到現在的動作，簡直和李全一模一樣。他忍不住哆哆嗦嗦的像李隊問道，「警車叔叔，你們這人別是讓鬼上身了吧，看著怎麼跟犯病了似的。」

李隊冷眼掃過去，王建業立刻閉嘴退後。他平時就有小偷小摸的習慣又膽小的很，沒少被抓蹲局子，這時候看見了李隊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別害怕，我問你答，知道什麼都告訴我就行。」簡書童對著他算得上和煦的一笑，指著幾個保健品問道，「你們平時都吃保健品？」

「我哪裡吃的起，就他自己吃。」王建業說起來語氣頗為嘲諷，面上帶著不屑。

「每一樣都不便宜吧，他自己吃得了這麼多？」

「你可別不信，還真就吃這麼多，防賊似的防著我，每次出門都得帶出去藏起來，生怕我吃一口。」

平時都是藏著的？那這些是怎麼留在了桌面上。不過這點不著急問，李全這室友明顯是個藏不住話的，讓他放鬆下來他自己就能吐露個乾淨。

簡書童感覺到王建業對李全是有些不滿的，於是緩緩的順著他說道，「他這些都是假貨啊。」

「我就知道，李全窮的褲子都穿不上，哪裡有錢買高級保健品。還非要跟我裝，說他這都是不得了的好東西，一瓶就要八百塊錢。」王建業越說越放鬆，對李全的意見找到了個吐露口，不吐不快。他緊接著神秘兮兮的說道，「其實我偷偷吃過兩片那瓶維生素，根本不是那味道。我尋思不是壞了就是假冒偽劣產品，平時也不見他吃幾回，根本就是拿來裝逼的。」

簡書童看了一眼，只有抗壞血酸的瓶子外包裝上有中文漢字，王建業選這瓶吃也算聰明。他重新打開倒出兩粒，外表和常見的抗壞血酸咀嚼片並不一樣。藥片是長條橢圓形白色包衣，湊近聞也完全沒有這種藥物的味道。

這不是抗壞血酸，而李全卻一直當做抗壞血酸在吃。如果真的是花重金購買，來龍去脈李全都會記得很牢。可偏偏這些藥品的購買，李全的記憶力里也是完全沒有。

簡書童頓時生出一點不好的感覺。

他拿著藥片想問問李隊這葯是不是已經送回去檢驗了，卻發現李隊根本不在門口。不過依照以往的速度，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來結果，到時候就知道這瓶子里裝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了。

陸子淵走過來拿著那瓶維生素c，對比這幾瓶上的貼紙標籤，若有所思。簡書童見狀以為陸子淵看見了什麼，他便問道，「陸教授，有什麼發現？」

「暫時沒有，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他。」陸子淵放下手裡的瓶子，看向簡書童徵求意見。雖說簡書童帶著他上樓來，又是一副根本不怕他參與其中的樣子，但是他們之間到底還是很生疏，他的身份不適合主動做太多。

「當然，陸教授願意幫我找線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得到了首肯，陸子淵轉而對著王建業問道，「這瓶葯你是什麼時間吃過的？」

「也就是上個禮拜，這怎麼了？」王建業不明所以的摸摸腦袋，沒太把陸子淵當回事。

「他是我們特聘的專家，就是專門研究藥品的。要是這葯有問題，說不定早點發現，他還能救你。」簡書童看他不老實，就隨口編話半真半假的嚇唬人，免得陸子淵不好問話。

王建業在簡書童進門的時候就被唬住了，再被簡書童這麼一嚇唬更是不敢不聽他的話，立刻點點頭。

簡書童很滿意他的反應，邀功似的翹著尾巴瞧瞧陸子淵。陸教授盯著他淺淺的笑一下，就像是老師看見學生進步了，很寬慰的那種笑，簡書童頓時看得牙疼。

「你最近有身體不適的狀況么？」陸子淵接著問道。

「最近也沒什麼不舒服的，」王建業獃獃的說道，「也就是總抽筋，耽誤幹活。」

「這種狀況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就最近兩天。」王建業想到了什麼僵在原地，下意識的咽口水，背後冷汗一片，顫著聲音問道，「這該不會是藏了什麼毒藥吧？」

「不是。」

王建業頓時鬆了口氣。

「但是未必沒有副作用。」陸教授緊接著慢悠悠的說道。

「！」王建業剛放下的小心臟又提了起來，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得了重病，日子不長了。

「這瓶葯你最少吃了一個星期，否則不會出現這麼明顯的癥狀，這瓶葯究竟是在哪裡找到的。」陸子淵緊追不捨，當即拋出了最想問的問題，噹啷砸在王建業的頭上。

王建業這張什麼都說的嘴，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像是被外力封住了喉嚨，無法談論關於這件事的問題。

任何一個人看見他這反應都知道，這件事里有貓膩。而且簡書童也用不上他的超能力，畢竟活人有著自己的意識，被簡書童摸一下就什麼都知道了，這種事情實在匪夷所思。避免他被人傳成怪物招來麻煩，倒是不如在這裡受點小麻煩，花點時間問話。

王建業低著頭，滿腦子都是自己身懷絕症的事情，根本轉不過彎來應對，還本能的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只得囁嚅道，「就這麼找到了。」

「到底在哪兒？」簡書童還以為他多少會辯解兩句，沒想到他剛剛被陸子淵那一句話問蒙了。他也懶得看王建業這窩囊的半天放不出一個屁的樣，冷冷一笑，拿出來了那把特製刀，隨手扔在了桌面上。

屋外的陽光照進來，銀亮的刀身上覆蓋著一層寒光。

「要是不說，你就是涉案嫌疑人，等我審問出來，你可就沒有這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了。」

王建業什麼也來不及想，看著刀身光澤腦內一片空白，他那點不堅強的意志力早就沒了。王建業木然的看著桌子說道，「我知道他把東西都藏在我們平時上工的地方，我偷偷跟著他去過，他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帶路。」

在筒子樓里一圈圈的轉下樓去，來到筒子樓面對後街的位置有兩個車庫。紙箱裝著貨品一摞摞的擺在門邊，門口還停著一輛送貨的車，幾個人正穿著短袖忙忙碌碌的往裡面搬運貨品。

「就是這裡了。」王建業指著車庫的位置。

看見三個人過來，那些人也不過是木然的看了一眼，便繼續自己手裡的活。

王建業探頭探腦的看了一圈，鬆了口氣，明顯是管事的不在，他放心了。

他帶著簡書童兩人進去，才發現兩個車庫被打通成一個，當做了小型庫房在這裡存貯貨品。裝箱的貨品擺在右側，散裝的瓶瓶罐罐的都堆在左側。

簡書童過去仔細看看，這瓶子上也都貼著花花綠綠的標籤，印著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文字元號，卻是沒寫廠家也沒有保質期。外觀和李全剩下的保健品看著差不多，打開來看裡面裝著類似魚油一樣的東西。

哦，八成是假藥。

若是放任這假藥流入市場，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陸子淵不由得問道，「這葯是從哪來的？送到哪裡去？」

「不知道。」

簡書童嗤笑一聲，又從衣兜里摸出來了那把特製刀，在指尖轉著圈的玩。

「我能說的都說了，其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賣力氣搬貨的，求求二位放了我吧。」王建業跟在後邊臉都綠了，一邊緊張的看著門口的動靜，一邊念念叨叨的求放過。

「你知道這都是假藥？」簡書童換了個問題。

王建業點點頭。

「知道是假藥你還敢吃？」

「這葯我們誰也不吃，李全那東西怎麼也是在正規藥店買的，肯定吃不死人。」王建業摸了下鼻子，悻悻的說道。

大多數的人總是這樣，一邊貪圖人家買的東西，一邊又妒忌心作祟見不得人好。

陸子淵捕捉到了關鍵點，「你知道他的東西是在哪裡買的？」

「他回來的時候是帶著醫院的片子和這些葯一起回來的，沒準是惜命在附近哪個藥店買的。」王建業說著看對面兩人的表情不對，頓時又慌神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剛才這話我跟那個先來的警官可是都交代一遍了。」

藥店的葯，醫院的片子，這些東西在李全的記憶力憑空消失了。

既然對著李隊交代過，他現在也沒必要再問一遍。簡書童沒再多說，「李全藏葯的地方在哪兒？」

王建業從面前這堆藥瓶子裡面，翻出來了一個木頭箱子，告訴簡書童平時葯都藏在這裡。

「我知道了，一會兒跟我去做個筆錄，就沒有你什麼事了。」簡書童點頭表示知道了，幾個人走出去，回去筒子樓的院里。

剛進去，就看見看見李隊的車剛從院內向外開，想必剛才是去訪問周圍的那些居民了。簡書童晃晃悠悠的走到路中間，揮揮手攔住李隊，把王建業交給了他，說了下大概的情況。陸子淵便把自己對於藥品的看法告訴了李隊。

關於假藥這件事必然是要交給李隊來處理，是移交分局，還是繼續跟進，或是立刻處理就看李隊的安排了。

簡書童看向了還在和李隊交談的陸子淵，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跟著陸教授，去看看那個神奇的腦控儀。線索剛剛浮出水面，他又怎麼能不抓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