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過此時，陸子淵沒有時間回答問題，他向簡書童出聲的方向看了一眼，簡書童靠牆坐著頭上臉上落了不少牆灰，睫毛都是灰撲撲的，原本顏色淺淡的唇更是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灰白，在灰白的背景牆襯托下，活像是成了黑白畫像。

陸子淵登時覺得眼前的畫面和腦內記憶里的某些情景合二為一。

大片的火海，灼熱的空氣，那人缺水破皮的唇角。他拼了命的趕到那個地方，見到的卻是一個再也喚不醒的人。

大腦中名為理智的弦陡然燒斷，陸子淵反手勒住張庄的脖頸，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硬生生的拖著他從地面上站起來，抓著張庄的領子把人狠狠的往牆面上撞。

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教授，動起手來確實野蠻又兇悍。

「好漢饒命啊，放過我吧。」張庄殺豬一般的嚎叫，痛哭流涕的求著陸子淵放手。

而陸子淵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沒兩下張庄的額頭上便見了血。可陸子淵完全覺得不夠，就像是被胸中的惡意支配了一般，他想找一件趁手的利器，轉頭便看見了剛剛掉在旁邊的匕首。

他暫時的放開了張庄，轉而去拾那柄匕首。

簡書童看出了他的意圖，雖然看陸子淵打人確實很爽，但是他沒想到會過界。簡書童下意識的大喊一聲，「陸子淵。」

被簡書童叫住，陸子淵像是突然驚醒，收起來了渾身冒出的殺意，緩緩直起身人棍一樣杵在那裡，僵著脖子一動不動。

他心裡想著完了，他剛剛都做了些什麼，留下這樣的印象，簡書童會不會把他當做表裡不一冥頑不靈的人。

原本放棄希望的張庄，看見兩個人之間的糾葛立刻連滾帶爬的跑出去。眼看跑出了門口，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突然間面前多出了一道門。

奈何他跑的太快，根本來不及停下，就著慣性一百多斤的人狠狠的撞在了上面。

張庄登時眼冒金星，下意識的向後緩緩的退了兩步，便一屁股坐倒在地，被隔壁打開門的大媽堵了個正著。

老戶型鄰居間兩門離得很近，隔壁大媽打開門正好擋在703的門前，誰成想好巧不巧的就攔住了想趁機溜走的張庄。

「大清早，哪個死鬼作人來的，吵得別人家不得安生，趕緊滾。」大媽開門向著門口扔了一袋垃圾，一看張庄這倒霉催的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扯著罵街的架勢，底氣十足聲音洪亮，算是為民除害。

簡書童在屋內聽著不由得感慨，果然婦女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

張庄本就撞蒙了，又被劈頭蓋臉一頓罵，更是連站起來都忘了。

等他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陸子淵已經收拾好情緒，從屋內走了出來。

陸子淵對著大媽微微欠身，禮儀十分周到，隨後溫和有禮的道歉，「對不起我們鬧著玩打擾到您了，我這就把他帶回去。」

大媽上下打量這小夥子長的倒是不錯，就是渾身上下弄得十分狼狽，頭髮都是亂糟糟的，心裡不由得減分，打消了給他介紹對象的想法。只是抱著胖胖的手肘，冷著臉說，「注意著點，鬧什麼。」一轉身啪的關上了門。

陸子淵點頭微笑著答應，也不在意碰一鼻子灰，拖著張庄回去了。

大媽全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參與了一起抓捕行動，並且為這場行動畫上了一個完美的收尾。

陸子淵扯著被打蒙了的張庄，奈何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陸教授只好扯下老舊的毛氈毯，栓狗一樣的將毛毯對角摺疊，穿過張庄的腋下，又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剩下的兩端交疊在柜子上，拿著匕首一把定死在上面。

老舊的毛氈毯纏不禁，只要不是張庄自己作死，不會存在窒息意外身亡之類的問題。

處理完畢張庄，陸子淵頓時有些發愁，不敢面對簡書童，頓時默默的立在一邊等候發落。

不過沒想到簡書童根本就沒質問他。

「沒想到陸教授還藏著這般身手，」簡書童只覺得陸子淵牛批大發了，不過看著陸子淵剛剛的狀態，他也不敢多說，只是試探的問道，「以前練過？」

「曾經......因為一些原因，去參加過相關訓練。」陸子淵聲音不自覺的放輕，彷彿這背後藏著的原因會被這句話震碎。

見狀，簡書童也沒有再多問。

而陸子淵從衣兜拿出一張疊放整齊的手帕，蹲在簡書童面前，自然而然的伸手輕輕的擦拭他沾著灰土和牆皮碎片的臉，一低頭剛好看見他白皙的手臂上有著爭鬥間留下的紅痕，他忍不住想要碰觸上去，卻又不敢。

「我自己來。」簡書童被觸碰到的時候不自在的偏開了頭，手帕上淡淡的男香猝然鑽進鼻尖。他心頭一跳又覺得臉上痒痒的，抬起臟手就想摸。

陸子淵一把打開他的手，順便把手帕塞給他，一言不發的看著他擦臉。

簡書童胡亂的擦了一把臉，根本沒有感受到陸教授內心複雜的情愫，他實在是受不住陸教授動不動就把他當成小孩照顧的舉措。不過人家一片好意，他又不好說什麼，也只能將原因歸於陸教授身為人師關心的多而已。

這時，早早收到簡書童呼喚的王默同學，終於爬到了門口。

簡書童心裡暗罵，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要不是剛好冒出來個陸教授，他指定涼在這了。

「怎麼樣了？」王默火速衝進來問候，不過一個喘息又慘絕人寰的嗷一嗓子撤回去，緊緊的捂住口鼻站在門口幽怨的喊話，「簡哥，這裡是要上演生化危機么，還是末世中喪屍的一百種烹飪技術？」

王默一進門就開啟了他靈敏度超高的嗅覺，沒想到這屋子裡的味道真是絕了。藥水的味道，汗水的味道，血的味道，屍首腐爛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這裡面還混入了一絲香水氣味，當真是層次複雜、品類繁多，要他狗命。

「......」簡書童愣是沒敢第一時間說話，他等了半分鐘見隔壁大媽家的門沒有絲毫響動的意圖，這才對著王默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怎麼了？」王默躡手躡腳的進門，一臉嚴肅張嘴不出聲，做著誇張的口型說道。離得近了他突然發現簡書童手裡拿著的東西，登時一愣，獃獃的說道，「簡哥，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用娘不兮兮的手絹么？」

陸子淵，「......」

簡書童乾脆把手帕往臉上一蓋，裝作本人不存在。但是又覺得王默這小人十分可惡，只好呼哧呼哧的吐著氣說，「讓你帶的人呢？」

「門口守著呢。」王默左看看，又悄悄的也覺得氣氛不對，便立刻裝乖的回答道。

「帶他去天台上，你們兩個一起去，現在立刻馬上。」

王默眉頭一皺不知道想哪裡去了，幾乎求救一般的看向陸子淵。轉而對著簡書童央求，「哥，這冷天上天台玩什麼呢，實在不行你扣我遲到早退的錢。」

簡書童一時間沒轉過來彎，尋思著王默這小子磨嘰個屁，不就是去天台上找找線索么。

「兇手是從天台上跳進屋內的，天台上可能會留下線索，」陸子淵出聲解圍，「王助理放心去吧。」

王默這才鬆了一口氣，不是讓他跳樓謝罪就行。他轉身要走頓時感覺腳感不對，似乎沒踩在平地上。他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腿邊的柜子上還拴著一個活人，不過看著神志似乎不太清醒了，被他踩了一腳居然都一聲不吭。

王默瞬間意識到這就是被制伏的兇手，頓時肅然起敬，一本正經的對著兩人說，「你們下手真狠啊，都給人打傻了。」

簡書童有的時候很羨慕王默這樣缺根筋的快樂。

剛說起了天台，簡書童忍不住對著面前的人問道：「你怎麼也是從屋裡出來的？」

「從天台跳回來的。我問了李隊這面的情況，李隊告訴我要注意天台是否藏人，所以第一時間去到天台。」陸子淵目光真誠，語速平穩，說的是實話。

簡書童心想如果不是陸教授又蹲回他面前就更好了，「陸教授，你這樣蹲著不累么？」

陸教授所問非所答，「你臉沒擦乾淨。」

「......」簡書童認命的拿著手帕胡亂的搓臉。

去天台轉了一圈的王默飛快得到跑了回來，「這包里有東西一直在響。」

「這是我的。」陸子淵接過手打開查看，他拿出一個平板，平板上還連著一個方形的黑色儀器正閃爍著紅燈，他仔細的翻看頁面上的東西，同時介紹給簡書童說道，「它可以檢測你們身上的信號，你看這裡有三條紅線出現，代表有三個特能人曾經接近過這個包。」

簡書童數了數，他自己和王默兩個，張庄可能算一個。若是張庄身上沒有特能，就說明還有一個人接觸過這個包，並且是在天台之上。

「先回去再說。」簡書童說著便要站起來。

陸子淵和王默一邊一個拉著他，不料右腳剛剛用力，一股疼痛鑽心襲來，頓時維持著這個姿勢不敢動了。

簡書童疼得呲牙咧嘴，鬼叫道，「應該是剛才躲那孫子扭到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