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碰瓷

「這是不是太高調了？」

老式小區門口，張鴻眉頭緊鎖。

「有什麼問題。」綁了個高馬尾，換上牛仔褲跟白襯衫的林慕清雙手環抱胸前若無其事。

她今天看上去倒是清爽了很多。

不過還是冷著一張臉。

也許她天生就是如此？

但張鴻現在沒心思欣賞她的打扮。

「不不不，這問題大了吧。」

他揉了揉頭髮，指著面前藍紫色車漆的蘭博基尼：「你打算開這車去片場？」

他只能認出來車標，至於這車價格多少錢......

反正七位數，且第一位不是一。

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畢竟出生都買不起，那大概率他這一輩子都買不起。

那還在意價格幹嘛？

五百萬跟九百萬，對他來說都一樣。

反正都湊不出來。

而且就算真有幾百萬，也不能把錢全拿來買車吧？

只有腦殘才會那麼做。

似乎看出點兒什麼，高馬尾白富美微微歪頭：「不可以......嗎？」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掏出車鑰匙遞給張鴻：「你來開。」

她是覺得也許張鴻會認為坐她的車沒面子吧。

張鴻無奈道：「大小姐，別搞我好吧。影視城在東郊，那破路你讓我開底盤這麼低的車？刮花了我可賠不起。」

酸嗎？

當然酸。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男人嘛，就是喜歡裝出堅強的樣子。

林慕清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回身走回了小區。

「你幹嘛？」張鴻在後面追問。

馬尾辮甩了甩，白富美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騎電動車啊，你還愣著幹什麼。」

兩分鐘后，張鴻騎在電動車上，回過頭：「不是，你真要坐電動車？」

「那不然呢。」高馬尾辮兒側身坐在電動車後座上，催促道：「趕緊走，遲到了可不好。」

「不是。」張鴻特想掏煙，但這位大小姐正坐在後座，他點煙的話，煙味跟煙灰肯定會往她臉上飄，所以他還是忍住了，「我意思是，電動車沒充電，現在坐倆人要消耗雙倍的電力，我怕回不來。」

「......」

林慕清沒說話，只是用昨天那種《邊掀起裙子邊用嫌棄的眼神看我》的眼神看著張鴻。

「行吧......」

張鴻嘆了口氣，擰動鑰匙，電動車電瓶發出「嗚嗚」的聲音。

然後，駛出小區，朝著東郊的方向駛去。

一路無話。

四月洛城，說冷不冷，說熱不熱。

溫度二十度出頭，陽光明媚。

依靠著限號政策，藍天白雲倒也挺清晰。

幽靜無人的馬路上，電動車帶起的徐徐清風吹拂過林慕清額前的劉海，也吹得她腦後的高馬尾隨風飄蕩。

一路無話，兩人都沒有出聲。

不知是因為享受這段趕路的安靜時光，還是因為氣氛比較尷尬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實兩者都不是，他倆都在想著劇組的事情。

張鴻想的是一會兒審核演員的事情，林慕清想的是如何發揮自己的才能可以讓張鴻刮目相看。

直到十五分鐘后，兩人被攔了下來。

攔住他倆的是一對兒頭髮花白的老夫妻。

這對老夫妻他倆都不認識，原本也跟他們沒關係。

但是他們走不得。

因為現在正躺在電動車前輪前面兩米開外的老頭跟坐在張鴻電動車邊抓著他車把的老太都不會答應。

張鴻沒管那大娘，他直接蹲到大爺面前，掏出一根煙遞過去：「大爺，何必呢，碰瓷碰我個騎電動車的小老百姓有什麼意思，我也賠不了你多少錢，你還不如挑個越野車啥的碰碰，那才能賺大錢。

而且你這離了兩米遠，裝也不裝的像一點兒。你好歹躺我車輪底下讓我給你胳膊大腿什麼的撞骨折再說啊。」

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大爺身上想接過張鴻手裡的煙，卻沒想到這是張鴻的假動作。

這小子反手就把煙叼在了自己嘴上，然後點著。

還噴了他一臉煙。

「咳咳......我老頭子又不傻！讓我跟越野車碰？你那是老頭子去死！」

說著，老大爺苦口婆心勸道：「孩子，我這也是走投無路了。我也不坑你，你就給個百八十塊的讓我老兩口能吃口飯行不？我倆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張鴻不為所動，反手掏出手機：「大爺，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趕緊說說您下的崽兒的電話號碼，我讓人過來給你倆接回去頤養天年。」

張鴻是個普通上班族。

他討厭麻煩，也算是心地善良。

如果這老爺子夫妻倆真有困難，只要影響不到他的生活，那百八十塊的給了也就給了。

但有一點，必須要他主動給，而不能你要。

這就跟相親一樣。

我給你花錢，必須要我主動，我願意給你花，那是我心甘情願。

但你不能主動要。

那這錢無論多少，花的都不痛快。

林慕清也沒管地上坐著乾嚎的老太，而是走到張鴻身邊，掏出手機淡淡道：「報警吧。」

然後她看了眼張鴻嘴角叼著的煙頭，皺了皺眉，露出一個嫌棄的眼神，但沒說什麼。

「別！」老大爺一個仰卧起坐坐了起來，「千萬別！我倆真是有苦衷的！」

見倆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叼著煙瞪著死魚眼，他也怕了。

嘆了口氣，老大爺抬頭道：「小兄弟，能給根煙抽嗎？」

張鴻遞過去一根煙。

老大爺接過煙跟打火機，把海綿過濾嘴抽出來扔掉，然後反向叼在嘴上，點著了煙。

燃起的火光蓋住了他迷離的眼神。

他說起了從前。

「其實......我們倆被孩子們拋棄了，他們跟我們斷絕了關係。」

張鴻挑了挑眉：「哦？莫非是您或者大娘得了絕症，結果孩子們因為爭奪家產鬧掰，所以拋棄了二位？還是因為您二位偏心小兒子導致了家庭矛盾，他們在爭家產？」

想來想去也就這倆理由了吧。

「其實都不是。」老大爺噴出一口煙，老臉一紅，「就是那啥......夕陽紅你知道吧？咳，所以他們反對。」

張鴻：「......」

他含糊其辭，但張鴻聽明白了。

他彈了彈煙灰：「就夕陽紅唄，我懂。」

這種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現在生活都好了，老年人的物質生活也能得到滿足。

那無法滿足的自然就是精神生活了。

年輕時將就著結婚過了一輩子，等老了才發現自己找到了「真愛」然後跟孩子們鬧。

結果孩子們嫌丟人，兩邊就都把倆人趕了出來。

這種事情現在也不少。

張鴻在新聞上就看過好多。

想明白這點，張鴻頓覺索然無味。

他在地上按滅煙頭，然後站起身準備走人。

老大爺剛忙爬起來攔住他：「等等！先聽我把故事說完！不然我可真躺下了啊！」

張鴻嘿嘿一笑，指了指電動車大燈的燈罩那裡：「大爺，我那兒專門開了個口裝了個行車記錄儀，您這招對我沒用。」

大爺驚愕回頭，仔細觀察。

確實，大燈的燈罩有個幾厘米的圓形開口。

仔細看的話，能看到裡面有個攝像頭一樣的東西。

「你特么有病吧！誰在電動車上裝行車記錄儀的？！」大爺脫口而出。

「也沒見有人碰瓷電動車的。」張鴻撇嘴道。

「你這是低調！」老大爺一指旁邊手裡拿著電話隨時準備報警的林慕清，「你當老頭子我瞎啊！那一身名牌哪件不是五位數起步？還有那包！沒六萬塊拿不下來！最關鍵是那表！百達翡麗！國際名牌兒！當我老頭子不識貨呢！」

「......」

張鴻回頭給了林慕清一個「都怪你」的眼神。

而林慕清則雙手交叉環抱，回了個嫌棄的冷淡眼神。

「行吧行吧，那大爺你到底要幹嘛？」張鴻聳肩攤手一條龍，「我反正裝的有行車記錄儀，你要訛錢我就報警。你要是想解決你家裡夕陽紅的事情，建議找報社曝光，反正找我是沒用，我就一拍電視劇的。」

「我知道，而且我找的就是你。」老大爺篤定道：「我們倆這夕陽紅的夢想，只有你能幫我們實現！」

張鴻愣了：「我又不是電視台的『家庭調解員』，您二位老年夕陽紅熱戀關我屁事！」

「什麼老年夕陽紅熱戀？」這下輪到老大爺莫名其妙了。

張鴻撓撓耳垂：「難道不是因為老伴去世，您二位跳廣場舞的時候看對眼兒了打算來場夕陽紅熱戀，結果雙方的子女都不同意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倆本來就是夫妻！」老大爺沒好氣道。

「......」張鴻嘖了嘖舌，「那說夕陽紅幹嘛？」

「唉......」老大爺嘆了口氣，吸了最後一口煙頭，然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聲音低沉：「其實，我們倆只是想實現年輕時候的夢想。」

他看著張鴻，特別認真：「我倆想當演員。」

張鴻：「？？？」

他現在滿腦袋問號。

這比他想的更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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