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林織雲的母親曾經是在府城學藝當綉娘的,又天生一雙巧手,紡紗織布染色刺繡打絡子都很精通,甚至還有一手做絹花的絕活。林織雲隨了她母親,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從小就學了個透,但是寄居在林青河家裡時她並不敢展露太多,不過如今已經嫁人了,又跟林青河斷了親,那這些東西都可以重新撿起來。

此刻她手傷著,複雜或者特別逼真的絹花做不出來,但是可以做些看著繁瑣但又好做漂亮的絹花。她剛把那袋碎布頭裡的紫色布頭都撿出來準備做朵紫玉木槿的時候,沈君瑤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屋外有兩個客人來找。

林織雲放下手裡的東西出去一看,只見林綉月和徐博聞相攜而來,兩個臉色都不太好,顯然是不速之客。不過林綉月在看見林織雲身上穿的還是那身喜服之後,臉色先是一沉,接著又緩和了幾分。

林織雲今日穿的是只綉了桃花的那一面,沒有另一面招眼,看著十分簡樸。況且她才新婚三天,穿身紅衣圖個喜慶很正常,所以村裡人見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但林綉月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林織雲沒有其他衣服穿了只好一直套著喜服。雖然一看見這喜服她就想起林織雲擺了她一道的事讓她不高興,但是看見林織雲窮得衣服都沒得換又覺得開心。

這沈家果然落魄不堪,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只是林織雲的綉活那麼好,若是她以後靠刺繡給沈家賺錢了可怎麼辦?

不行,她不能讓林織雲的手好起來,不然她就算裝一輩子的手傷,但只要林織雲的綉品流傳出去,她不精刺繡的事情就會被暴露出去。

想到這裡,林綉月大步朝林織雲走了過去,做出一副親熱的模樣。

「今兒我與相公回門,卻沒看見二妹妹,爹娘也很想念二妹妹,因此叫我過來看看。」林綉月說著就要去拉她的手。

林織雲連忙避開她的手冷淡道:「我如今既然已與林大伯家斷了親,那日後兩家也不必再來往,又哪來的回門一說?」

提到這個林綉月就更不樂意了,當即嘲諷一笑:「當日我們家答應斷親是因為妹妹拿書做要挾,可如今書根本就不在徐家,那斷親自然也就不作數了!妹妹就不怕這言而無信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對你們家名聲有礙嗎?」

林織雲覺得好笑:「我與沈三哥哪裡還有什麼名聲?當年大姐姐與大伯大娘以破壞我的名聲為樂,如今怎麼又替我擔心起名聲來了?」

「妹妹在胡說什麼?我何曾破壞過你名聲了?我知道你對送錯花轎一事頗有怨言,可你也不能調換了相公的書啊!若是一開始就不想給,那就不該提出那麼多要求,既然提了,那就不該言而無信。」林綉月不滿道。

沈君川聽到外頭的動靜連忙瘸著一條腿蹦了出來,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林綉月雙手又要朝林織雲受傷的手抓去,連忙用手裡的木棍往林綉月肩上一敲,令林綉月吃痛放手。之後他又將林織雲往自己身後一扯,不讓林綉月有機會碰到她。

徐博聞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沈兄未免過分了些,怎麼能對一個女子下如此重手?」

沈君川冷笑道:「我若是不對她下手,她就要抓我媳婦的手了。她上回抓我媳婦的手就害她手傷了,如今這傷還沒好她又來抓,這是想要我媳婦傷上加傷?」

「不過是姐妹間拉個手罷了,沈兄何必說得這樣嚴重?就算沈兄記恨林家悔婚,也不能這樣敗壞月娘名聲。」徐博聞不滿道。

「她算什麼東西,也值得我記恨?若不是包藏禍心,她又何必天天盯著雲娘的手不放?」沈君川冷哼一聲,將自己抄好裝訂好的兩本書往徐博聞身上一扔,「我知道你今日是為了那箱書而來,但那到底是林先生的遺物,上面還有林先生的筆跡,雲娘不願意給任誰也不可指摘什麼。至於那三個條件當時都是當場交接的,斷無更改的可能。你要看書,我可以抄給你,這兩本是我抄錄好的,你先拿去看看。」

徐博聞結果那兩本書翻開一看,雖然他沒看出有什麼問題,但他本能地不信任沈君川。萬一沈君川為了報復他和林家故意寫錯一些字的話,他沒看過原本也不能知道。徐博聞覺得無論怎樣,他都必須將那些書親自看一遍才行。再說了,只是抄錄本又有什麼用?那些書里最有價值的還是批註!

如果能搬走自然更好,畢竟對於讀書人來說書是無價的,他多些書的話,在旁人眼裡他的底蘊也更豐厚些。林青山的那些藏書他偶然看到過幾眼,許多都是縣城裡也買不到的,得去府城才能買到,甚至有些府城也不知道是否有的。他想不通林青山是怎麼買到那些書的,但他從前也不曾多想,因為他一直都覺得那些書遲早會是他的,誰知道現在沈君川居然要跟他搶。可沈君川搶來又有什麼用呢?如今沈家落魄到束脩都交不起了,林織雲又是個嬌生慣養不會幹活的,沈君川根本就沒機會翻身。

「既然這樣,那沈兄先幫書借給我,讓我帶回去抄吧。」徐博聞又道。

沈君川搖頭:「你要自己抄也可以,但必須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抄,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偷把書昧下呢?」

「沈兄說笑了,小生斷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徐博聞確實更想要原本,但如今書都在沈君川手裡,他若是昧下其中一本,之後的書就別想看到了。

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織雲嫁妝里的書居然早就被掉包了的,就像林綉月送去沈家的嫁妝一樣。莫非林織雲一早就知道他娘和林家李代桃僵的計劃?想到這裡,徐博聞不由看了林織雲一眼。

林織雲卻是懶得看他,只對沈君川道:「你如今還瘸著腿,總不能為了個不相干的人每日往小河村跑吧?瑤兒又快到了說親的年紀,讓徐秀才一個外男每日來我們家也不合適。」

沈君川覺得林織雲說的很有道理,因此對徐博聞沒好氣道:「既然我媳婦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我這兒只有抄錄本,你愛要不要!反正眾目睽睽之下,那箱書我確實留給你了,你若是有什麼不滿,就跟人說那些書儘是巫山雲雨避火圖唄。那些可是我這些年來的珍藏,便宜你了。」

徐博聞聽了這話臉漲得通紅,他自然是翻開了書之後才發現那些書有問題的,莫說男女雲雨了,裡頭就連斷袖之癖磨鏡之好都有,他初時翻了幾頁就面紅耳赤連忙罷手。可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那些東西卻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最後他還看了一本香艷的小說,夜晚與林綉月同寢時花樣也多了不少,因此這三天過得十分快活。

可讀書人最好臉面,這等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沈君川卻當眾說出,這是要給他難堪嗎?而且沈君川既然知道那箱子里被換了什麼書,莫非他與林織雲之前就私相授受了?

「沈兄倒是清楚那裡頭是什麼書,莫非你之前就與林二姑娘……」

沈君川及時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是偶然知道了徐家與林家的打算,心裡為林先生不值,便偷偷換了那些書。若是新婚那日新娘沒換,我自當將書如數奉還,若是換了徐兄本也沒道理占著那些書。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到底得過林先生幾年指導,有心報恩,想來徐兄應該能夠理解。」

最後一句話說得諷刺,徐博聞知道,沈君川這是指責他忘恩負義。可對沈君川來說,報恩不過是找人換書並耍他一番,可對他而言卻是要賠掉一輩子的。他書讀得不錯,有望出人頭地,自然要娶一個能幫襯他的姑娘。林織雲縱使是恩人之女,但與他卻無任何用處,也就沈君川這樣不入流的小混混貪圖美色才願意娶。

徐博聞正想反駁些什麼,林織雲卻比他先開口了。

「鎮上的書院里可有哪個夫子是相公信得過的?」林織雲問道。

沈君川想了想道:「教導徐兄的那位杜夫子就很不錯,博覽群書,為人方正。」

林織雲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日後相公抄書的時候就抄兩份,帶著原本送到杜夫子那兒請杜夫子親自過目,等杜夫子檢查無誤過後,一本贈與杜夫子,一本贈與徐秀才,這樣徐秀才該安心了吧?」

徐博聞雖不樂意,但心裡也信得過杜夫子:「若有杜夫子親自檢查,自不會出錯。」

「既然如此,徐秀才就先回去吧,往後抄書五日一送。」林織雲連忙送客。

徐博聞見林織雲一副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樣,心裡十分不滿,但他一向是愛面子的,既然人家都不待見他了,他自然也不會多留,因此就拉著林綉月回家去了。林綉月很不甘心,因為她還沒折騰到林織雲的手。不過當著徐博聞的面她不能暴露太多,也只好作罷。

等人都走後,沈君川才轉過頭來奇怪道:「杜夫子這人很好說話,抄一份送給徐博聞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我再抄一份送給杜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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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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