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黎明前夕（七）
「納茲！，沒死吧？」
紅蹲下身子，仔細瞧看這遍布猙獰傷口血流不止的軀殼，最為重創的莫過於那差點將將腦袋搬家的缺口。
喉嚨處的鮮血還在往外流動，模糊不清的口子約有一寸，它將咽喉的內部展開，想讓光透射進去，但由於濃密的血液源源不斷的噴涌而出，使得光線也難以將其穿過。
「咳咳！」
不遠處，修羅泣猛地咳嗽兩聲，引起了紅的注意。
此刻，修羅泣臉上的血咒已經退去，只剩下一幅枯容，宛如體內的元氣被盡數抽干，沒有了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膚色。
他的身軀更像是被榨乾了血肉的喪屍，枯皺而蒼白的皮膚緊緊貼著骨架。
修羅泣狼狽的企圖爬起身來，他用乾枯的雙手顫抖著勉強撐起身軀，全身各處的創傷傳來疼痛冷他臉色大變，猛吸幾口冷氣，最後放棄了掙扎。
在體內被完全抽幹了靈力的情況下，他發現自己只能坐下，連起身的力氣都不存在。
紅見之後，也便稍微安心了些。若是這老頭子還有行動的能力，那著實太過可怕了些。
她看向納茲，將玉手放在納茲的胸膛上，在體內逼出一絲魔力后灌入納茲身體內。
「還好……還有生命跡象，應該死不了。」那魔力在納茲體內遊走一番后便回到了紅體內，「那老頭子千算萬算也算錯了一步……哦，不對，是兩步。天狼的身體結構和人間的狼不同……心臟位置，咽喉，這些對於人間生物都是致命的傷口！修羅附體，招招致命……」
說罷，她便轉身看向了命不久矣的修羅泣。
「修羅泣我且問你，你這修羅化身從何而來？這可不是你們人類可以掌握的東西！」
當見到傳說中的修羅附體時，紅當時的詫異並不輸給納茲。這一招，她只在古籍中有所耳聞，且記得並不詳細，只知道那是幾百年前的一位天啟的殺招，將一名魔王逼入絕境，以自爆而同歸於盡！
修羅泣沉閉雙眸，沒有發出半點響聲，如同一架完好無損的屍體盤坐於此。
「看來，生命已經被吞噬殆盡了嗎？」紅走過去，「這種以消耗生命為代價藉助神明的力量來戰鬥……人的一生極其短暫，神明只會幫你兩次罷了。」
站在修羅泣跟前，紅體內的魔力悄然運轉著。
「沒想到，你竟然能將我和納茲拖到這般地步，華夏帝國百年無一的天才也算是實至名歸。不過，最終也是難逃一死。你的遺志，怕是沒人幫你完成了……」
修羅泣本是壞死的軀殼略微動了一下，彷彿是強行的拉扯著死神的鎖鏈，他的靈魂不願離去。
僅憑著尚未消亡的意識，硬生生的帶動著臉上干煸的肌肉拉動著乾枯的眼皮。
那如螞蟻蠕動的雙眼在奮力抗爭著黑暗，他想要睜開他的眼睛！
「意識還真是頑強……」
見到這一幕的紅詫異地盯著修羅泣，連她都不禁讚歎著老者的意識的確太過頑強，但目光中冰冷的殺意卻難以掩蓋。
「如果放在我們魔族，一定會大肆宣揚一番……」
紅伸出右手，手面上覆蓋了薄弱的魔力，但想要了結這位風中殘燭的老人搓搓有餘。
「在死亡邊緣掙扎，痛苦，可不亞於五馬分屍。你不可能活過來的，和神做交換，你就必須付出代價！也該結束了……」
語畢，紅上前一步，手中的魔力如同血氣圍繞般已經完全覆蓋完畢，她看準修羅泣的咽喉，正準備一擊致命時，這副與屍體無異的軀殼卻突然發出了呢喃聲。
「還沒……」
這如蚊子般的低沉聲，直接令得後者鎖緊雙眸，嬌軀更是猛地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怎麼……可能？」
那雙疲憊的眼眸微微顫動，灰白乾裂的枯唇也是吐出了一些氣體。
修羅泣想要睜開雙眼，再看看這個世界，還想再看看那個孩子，那個託付一生也要照顧的孩子！
他放棄了帝都的生活，顛沛流離。
他放棄了聖者的稱號，卑微下賤。
他放棄了美滿的家庭，無家可歸！
他放棄了一切，只會守護那個孩子，那個抱著他希望種子長大的孩子！
在臨終之前，至少他還想要見見他，見見他那個天才般妖異，含辛茹苦帶大，與眾不同的孩子！
「還有一件事……」在他意識里只能緊緊地念叨這句話，在虛無縹緲的黑暗中他想握住一絲光芒。
「還有一件事……」無力的從口中伴隨著吐出的氣體，傳入紅的耳中。
無疑，這個老者是可敬的。但是，作為敵人，紅只能默哀。
「做這樣的掙扎，沒有任何意義！」
紅不會理解，眼前的這個老頭兒有一件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著他去完成，僅憑著尚未消散的意識苟活於此。
「不管你在堅持什麼，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與其做這種毫無意義的掙扎，不如就這樣死去會更好一些……如果你不願就這樣離去，我來送你一程吧！」
紅纖細的右手緩緩抬起，血氣已將這條手臂完全包裹，雙眸流露出來的些許情感頓時消去，在一度冷漠攀爬上面孔的她，最終揮下那致命的一擊。
「住手！」
遠方，傳來了咆哮聲並未使她動作暫緩，反而是令她的嘴角勾勒出詭異的弧度。
來了嗎？但是……已經晚了！
噗！
那隻纖細的手如削鐵如泥的寶劍般，在劃過修羅泣的咽喉時也不帶一絲緩慢的跡象，輕鬆的將他的呼吸管道分割出去。
嘣！
不帶一絲血跡的頭顱一拋物線的形式衰落在地上，那雙未曾睜開的雙眸終於在最後，在死亡的召喚下憑藉著自己的意志打開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充實的光線散播而來，伴隨著清晨的一縷陽光，要有那個寄託一生的孩子。
「不！！！」
這一幕，他無法接受，那個被他仰望了十六年的強者，會在今日以這般狼狽的姿態死去。百夜絡不敢相信，這個高深莫測的老頭子就這麼離他而去。
任由悲痛的洪流決堤而出，他拼盡全力的奔跑，早被淚水模糊視線中會有那具人首分離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