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台上一齣戲

「公主息怒，是奴婢多嘴了。」玲葵知道韶念是個不好惹的脾氣，忙認了錯，又裝模作樣地打了自己幾個耳光才作罷。

韶念懶得理會她這副假惺惺的樣子，便挽著曲宋兒的手往前走去，也不許她上前。

玲葵雖然覺得不妥，但想起方才韶念與曲宋兒的對話，便也放下心來，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後，眼光不敢離開曲宋兒半刻。

幾人去了鸝音園，台上果然唱得正熱鬧呢，也不知是有誰故意安排還是巧合，戲台上正唱的就是書冉和煦衡的那一齣戲。

書中內容再現眼前，牧璋的身影又一次在曲宋兒的腦海中加深重現，曲宋兒看得入迷，縮在袖子里的手卻早已攥出了一層汗。

玲葵立在曲宋兒身後看得膽戰心驚，試探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否則公子又該擔心了。」

曲宋兒回過神來，卻是不以為然道：「這話本我前兩日才看過，著實也沒什麼意思了。」

玲葵才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曲宋兒又幽幽嘆氣道：「可惜了冰月……」

「冰月？」玲葵心裡的弦猛然繃緊，旋即裝作羨慕的樣子道，「那丫頭在東宮時就愛躲懶，如今去了採辦局，趁著人多肯定又要貪睡了，只是東宮那邊我們實在不好開口，若是夫人喜歡，明兒奴婢就再給您挑上幾個愛鬧嘴皮子的給您解悶兒。」

曲宋兒的嘴角揚起一抹諷笑，淡淡道：「那就有勞了。」

「夫人折煞奴婢了。」玲葵戰戰兢兢地垂下頭去，額間早已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鸝音園窗口閃過一個人影，正落在韶念的餘光里，韶念輕揚唇角，朝曲宋兒笑道：「姐姐既然看過這齣戲，不如就評一評？這可是人人都津津樂道的千古絕唱呢。」

曲宋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無所謂地笑道：「千古絕唱？我倒是覺得他們都太傻了，人生苦短，過好當下才是要緊事，明明最在乎自己的人就在眼前，何必要捨近求遠，去追那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呢？」

「不愧是神醫姐姐，見解還真是獨到。」韶念嬌俏一笑，看見來人的時候又瞬間恢復了冷冰冰的樣子，連正眼都不肯給他半分。

「你不是成日里忙著和我皇兄探討大業嗎？怎麼有興緻來鸝音園？」韶念瞥了百里鴻延一眼，慢條斯理道，「莫不是怕我拐走神醫姐姐？」

「公主說笑了。」百里鴻延朝韶念拱拱手，隨後將一個溫熱的手爐塞進曲宋兒手裡，從身後攬住她的肩膀道，「夜深露重，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裝什麼深情。」韶念別過頭，不屑地冷哼一聲，卻是被曲宋兒輕聲呵斥住了。

「俗話說愛屋及烏，百里公子也是擔心我，你無須這樣待他。」曲宋兒心中微涼，卻是主動握住了百里鴻延的手，轉頭毒韶念道，「我便先回去了，這齣戲我實在是看膩了，明兒換上一台吧，我會再來找你。」

「哎，好。」韶念又高興起來，嘴角漾起頑皮的笑，「明日姐姐不來，我便不走了。」

「早些回去吧。」曲宋兒報之一笑，隨著百里鴻延慢慢挪去了東宮。

興許是服了解藥的緣故，曲宋兒竟是一夜無夢，睡得格外香甜，次日醒來天已大亮，剛一睜眼就看見百里鴻延正坐在她的榻邊，手裡端著一碗安胎藥。

「看你昨晚睡著的樣子，就知道你今日必定要賴床了，這安胎藥剛剛熬好，趁熱喝了吧。」百里鴻延扶起曲宋兒，眼中滿是溫柔。

曲宋兒借力而起，迎面撲來的就是冽木香的氣味，但她發覺自己好像對這種氣味失去了一些興趣，甚至有些膩味了。

「好。」曲宋兒知道這是南慕的葯起了作用，心中不免有些高興，連帶著嘴角也彎了起來，她毫不猶豫地將安胎藥喝下，將頭靠在了百里鴻延的肩膀上，聲音溫柔，但表情卻冷若冰霜：「我一定會好好生下這個孩子，然後和你一起離開這兒。」

百里鴻延的動作微微停頓了片刻，大掌輕柔地撫上曲宋兒的頭髮，輕聲道：「好。」

午膳之後，玲葵被百里鴻延叫去詢問曲宋兒的身體狀況，實則是問曲宋兒近來的情況。

曲宋兒趁著這個空檔，同東宮門口的侍衛說了一聲后便飛速去了鸝音園，守在鸝音園外頭的全是韶念的人，老遠看見曲宋兒過來便忙進去稟報去了。

但曲宋兒神色匆匆，並未注意到這些，一腳邁入鸝音園，卻發現整個園裡空無一人，唯有牧璋和韶念在台上站著，兩個人面紅耳赤，爭執不休。

「牧璋……」曲宋兒喜不自勝，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臉上的笑意，但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台上之人給他的感覺，和百里鴻延是完全不一樣的。

百里鴻延像是一條毒蛇，雖然一直在暖著她，可血終究是冷的，而台上那個人不同，他往那一站，就像是一道光，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曲宋兒站在原處痴迷，腳卻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一步，但眼睛卻又不捨得離開。

韶念眼尾餘光瞥見曲宋兒，更加起勁，憤怒道：「神醫姐姐既然已經選擇了百里鴻延，你就休要再來糾纏了，當心我知會皇兄，將你再關進天牢里去！」

「為了宋兒，我什麼都不怕。」牧璋又朝韶念逼近一步，卻突然冷笑道，「遲早有一天，我與你的皇兄會在沙場相見，到那時，可就由不得他了！」

牧璋往前走著，韶念被逼至戲台的欄杆處，眼看就要掉下去，曲宋兒正準備叫人上前去救，卻看見韶念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送進了牧璋的心窩處。

「我決不允許有這一天！」韶念紅了眼睛，又將匕首拔出，牧璋立刻倒地，心口處血如泉涌，一雙眼睛漸漸失去神采，而後緩緩合上。

「不要！」曲宋兒衝到戲台前，但一切都晚了。

她三步並兩步跨上戲台，跪坐在牧璋身前，哭得撕心裂肺，之前種種記憶終於衝破枷鎖，伴著巨大的悲傷朝她翻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