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相見恨短

曲宋兒的身子依舊有些虛弱，臉色也微微發白，走了幾步便咳嗽不已。

牧璋見狀，索性直接抱起曲宋兒放到榻上，而後一口一口喂她喝著葯。

儘管南慕已經加了很多甜角在裡面，但葯依舊很苦，曲宋兒喝著，眼淚卻一滴滴掉進碗里，在湯藥中化開。

牧璋隨手把碗放在桌案上，手忙腳亂地替曲宋兒擦眼淚，心疼道：「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曲宋兒抬頭，伸出微涼的指尖一點一點順著牧璋臉頰的輪廓撫摸，聲音帶了些嘶啞：「真好，我還能再見到你，剛才，我真的以為一切都完了。」

牧璋將曲宋兒攬進懷裡，下巴抵在她頭頂的秀髮上，輕聲安撫著，待到曲宋兒停止哭泣，才從袖中掏出一幅畫卷，對曲宋兒道：「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曲宋兒狐疑地看著牧璋，緩緩打開畫卷，剛止住的眼淚又撲簌簌掉了下來，她忙拿袖子擦乾，生怕眼淚污了畫卷上昭兒的臉。

「他好像長胖了些，也好像又白了點……」曲宋兒的目光停留在畫卷上不肯離開，用帕子包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畫卷上撫過，喃喃道，「你說，昭兒會不會忘了我。」

「不會。」牧璋握住曲宋兒的手，聲音沉穩有力，「自你走後，昭兒每日都會在清晨啼哭，只有看到你的衣服才能哄好，因著這個，皇後娘娘特意讓人去府里拿了你的衣服，日日穿在身上，就連仙兒也讓尚衣局仿著樣式做了幾身出來哄昭兒高興。」

「我就知道，把昭兒交給她們不會錯。」曲宋兒心中感激不已，只恨自己現在脫不開身，不能去親自謝謝董江茵。

「是呢。」牧璋撫著曲宋兒柔軟的秀髮，聲音愈發溫柔起來，「這個法子原本是仙兒想出來的，她當真喜歡昭兒，竟破天荒地求著宮裡的畫師教她作畫，然後每天都把昭兒吃喝睡笑鬧的樣子畫下來，想託人拿給你，好讓你在斐縣也能安心些。」

牧璋說著就從懷裡掏出另一本畫冊，與其說是畫冊，倒不如說是幾張名貴的宣紙，上面用毛筆歪歪扭扭地畫了好多個小人，雖然不成樣子，但看起來倒也有趣。

「原本皇後娘娘還在高興，說仙兒終於肯用功了，誰知學了幾天竟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把師傅氣得夠嗆。」牧璋說著，還像模像樣地學了學仙兒畫畫時的樣子，終於逗笑了曲宋兒。

「仙兒對昭兒這麼上心，等昭兒長大了一定會知道的。」曲宋兒又把畫卷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後把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放進了自己床榻上的暗格中。

「皇上不是讓你鎮守京城嗎？怎的又肯放你過來了。」曲宋兒平復心緒，終於把壓在心裡的問題說了出來。

牧璋替曲宋兒撫去額前碎發，溫聲細語道：「知道你這邊情況不好，皇上也很著急，便讓我來看看你，只是此行匆匆，我又是偷偷來的，恐怕待不了多久。」

「那是多久？」曲宋兒心裡忽然一緊，定定地看著牧璋。

牧璋扭頭看向窗外，似是在看時辰，卻又像是在逃避一般，悶聲道：「夜裡就走。」

「這麼快？」曲宋兒的心裡彷彿空了一塊，不自覺地握住了牧璋的手。

牧璋將榻上的人一把攬過，輕輕吻了吻曲宋兒的臉頰，不舍道：「你一定很快就能回來，我和昭兒在京城等你。」

曲宋兒環抱住牧璋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裡，悶聲點了點頭。

二人還未來得及分開，曲宋兒的房門就被人撞開，最先闖進來的是張獻，手裡還抓著一大把沒送去藥房的草，緊接著就是雲穗和問雙，門口還立著一個端著葯碗的南慕。

屋子裡的空氣安靜了幾秒，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相擁著的兩人，片刻之後回過神來，雲穗和問雙都背過身低下頭，南慕悻悻離開，只有張獻還在歪頭看著。

曲宋兒臉一紅，推開牧璋靠在枕頭上，還沒開口說話，就先聽到了雲穗的聲音。

「楞木頭，你還敢看？還不快給牧王爺請安。」雲穗猛然推了張獻一把，張獻手一松，草藥頓時落下來不少。

「牧王爺吉祥。」張獻也沒有看牧璋一眼，嘴裡請著安，卻是蹲下去撿著地上的草藥，一邊還不忘埋怨雲穗，「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相似的草，弄壞可怎麼辦？」

雲穗被張獻手忙腳亂的樣子逗樂了，卻又故作正色道：「好了，你也看見娘娘沒事了，把這些東西拿去給南慕大夫吧。」

「哎，好。」張獻點頭，一溜煙的又跑出去了。

這一日又是爬山又是采草的，雲穗等人早已累得汗如雨下，只有張獻還精力充沛，走到哪都像是一陣風似的，干起活來依舊利索。

藥房里，南慕凝眉看著灶台上的那一碗葯，心裡極其不是滋味，因為牧璋午間時候說曲宋兒嫌葯苦，所以這次的葯他又特意加了幾味酸甜又能進補的葯進去，誰知現在竟是用不到了，他看得真真兒的，曲宋兒見到牧璋，好像什麼病都能立刻好全。

南慕心裡堵得慌，端起葯碗想要倒掉，卻又捨不得，最後仰起頭自己咕嘟嘟把葯喝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把碗摔在地上。

張獻正好進來，看見碎在地上的碗一陣心疼，立刻蹲下身把碎片都撿起來，埋怨道：「南慕大夫，您也太不小心了，這一個碗要好幾文錢呢，幸虧摔得不是特別碎，用石灰補補還能用，就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碗。」

南慕心裡劃過一絲愧疚，懊惱自己的衝動，忙放緩了聲音道：「是我不小心，你放心，我一定賠你一個新的。」

「賠我十個新的也來不及了。」張獻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如南慕想象中那樣高興，「這是我家最漂亮的碗了，我特意拿出來給娘娘用的，只有娘娘高興了我才高興，現在被你摔成這樣，一時半會兒上哪買新的去。」

聞言，南慕猛然一震，隨即臉上浮出慚愧之色。

連張獻懂的道理他卻不懂，只要宋兒能高興，如何不行？到底是他自己太喜歡為難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