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掩蓋的事實

第3章 被掩蓋的事實

翌日。

午後陽光從門框曬了進來,將傢具染得金黃,王匡摸了摸額頭上的疙瘩,看着榻邊留下的一緡錢微微失神。

劉家人走了,這本在預料之中的事,但此刻他的心情變得低落。

說實話,他和劉秀的第一次交往並不算多麼愉快。

但總歸,和劉氏搭上了線。

一千銖錢,是劉家留下的盤纏。

自武帝貨幣改制百年之後,逐漸形成了千錢為一緡的規定,此時還沒有「貫」的說法。

將布袋裏的錢收了起來,王匡很快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拄著棍子在庭院裏活動身體。

依照醫工的叮囑,由於處理及時,加上魏無忌留下的神奇藥膏,兩日後即可拆掉麻布繃帶,至於痊癒還需半月療養,差不多就可以上路了。

「去長安,見見這盛世!」如同大部分的現代人一樣,王匡同樣對大漢的長安城充滿嚮往。

至於新市老家,他不是原身那個愣頭青,打算到了長安,讓府上的人捎封信回去,好讓母親安心。

王匡還有些無奈的是,原身離府時,偷了自家老娘的私房錢,足足十金,看來是追不回來了,反倒便宜了那伙賊寇……這也是他不敢直接回老家的原因。

漢沿秦制,只是黃金以斤計數,二十兩為一金,二十四分之一為一銖,一金也就四百八十銖,差不多半緡,這是普通人五六年的薪水。

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十天過去,王匡的傷好了大半,繃帶被拆掉后,不需要依靠外物行走。

他的活動區域也終於從院內延伸到院外的南柳巷。

聽巧兒介紹說,南柳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高祖建立大漢,而樊家別院也以修建了百年,樊家是百年世家,又是南陽這邊的豪族,影響力也是毋容置疑的,幾乎每隔一地都有提供歇腳的地方,劉秀生母是樊家的嫡女,自有權使用。

和前幾天一樣,王匡在南柳巷散步,臨近中午街上的人不多,可當他快走到街尾時,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

崔良。

這次和他一同去長安的僕人,也是唯一同行的僕人,那個把他丟下來吸引火力跑路的傢伙,正賊眉鼠眼的看着對面。

物以類分,人以群分,這句話一點不假。

記憶里,原身雖沒做過什麼作姦犯科之事,但腦袋總缺根筋,也就是人常說的二愣子,這個崔姓僕人自然有些雷同,與他同歲不說,而且在奴僕中同樣不受待見,只是他來新都做什麼?畏罪潛逃?

烈陽下,崔良就蹲在角落裏,如同一隻螳螂蹲在地面望着對面平安客舍的大門,他發誓,一定要找出敵人的破綻,為死去的小郎報仇……只是太過專註,沒有注意到他早已被黃雀盯上。

慢慢走近,距離僕人身後不過兩步,王匡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崔良,他學着記憶里的語氣忽然開口:「怎麼?丟了耶耶我,一個人享福去了?」

一聽聲音崔良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抬頭果是熟悉的面孔。

他的外表依然如記憶般忠厚,只是少了往日的凶神惡煞,眼神更加平靜,裏面還帶幾分深不可測。

一個月的時間,小郎的氣質變化怎地如此大?都快變得不認識了!

崔良有些激動,有些惶恐。

眼睛裏硬是擠出幾滴淚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仆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尚在襁褓的孩子……」

呵呵!

看着崔良拙劣的演技,沒等他說完,王匡便無情的戳破了謊言:「那老母是你認了不到三月的乾娘,現在不過三十歲,你是看上人家十四歲的閨女吧,至於孩子……」

注意到小郎不善的目光后,崔良知道這次糊弄不過去了,忙的磕頭,顫聲道:「是仆的錯,但仆迫不得已,先行離開時為了救您,哪知賊人矇著面,異常兇猛,仆在襄陽那邊試着報官,苦於沒有證據和狀子直接被官差轟了出來。

等仆回來找您時,只看到蹤跡可疑的大秦商人……就這樣,仆只好跟了他們一路,只想找出線索,替您報仇。」

王匡沉默不語,背着手圍繞崔良轉了一圈,就算在當時這樣危急的情況下,僕人也未搬出安漢公府去尋找救兵的原因他能猜到一二。

父王莽對名聲極為看重,若是家裏有人以府上的名義狐假虎威,逐出家門是最好的結果……他的二哥王獲前年就因有損家風自裁謝罪,何況奴僕。

同時,他注意到了崔良所說的關鍵一點,大秦商人!

王匡的眼睛眯了眯,站在了原地,眼前浮現出原身最後那斷斷續續的記憶,碧綠的眼珠,長滿毛髮的手臂,和大秦人的身體特徵基本符合,僕人並未說謊。

一想到這些外族人不好好做生意,居然在大漢的土地上殺人放火。

他心中漸漸有了怒氣。

見小郎忽然站住一動不動,崔良心裏更加沒底,他索性把那烏青的額頭一仰,兩眼一翻,整個人癱在地上:「您現在……可以罰仆了,記得留仆一條命,您知道的,仆家一脈單傳……」

王匡差點氣笑了,目光重新放在僕人身上,此人除了貪生怕死點,還算忠心,苦於手邊無人可用,這傢伙敲打敲打算了。

他哼了一聲,假意不滿道:「起來吧!看在你還想着抓到賊人給我報仇的份上,這頓打先記着,若有下一次……」

「若有下一次,仆把腦袋擰下來給您當夜壺。」崔良喜出望外,臉上的笑容比菊花還燦爛。

一個鯉魚打滾就站了起來,心道小郎比以前好說話多了,也不像以前那麼莽了……莫非經此一事,轉了性子?

蒼天有眼啊!

或許,以後不用屁股受罪了!

崔良差點高興的哭了出來。

「一路有什麼發現?」王匡不知道僕人對他的感官有了極大的變化,並自動腦補了原因,邊問邊往不遠處的湯餅店走去。

街上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在沒想到解決方案前,不宜打草驚蛇。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崔良很上道的跟了上去,將看到的全盤托出:「他們走走停停,警惕性很高,從不和任何人接觸,仆跟了十幾天,只是發現,他們後面的兩輛空馬車裏忽然多了一些珠寶!人也越聚越多!」

短短數語,王匡便知曉了癥結所在。

「不做買賣,憑空多了兩車財寶,人還多了,賊人定是分為幾路,我們恰巧遇到了其中一夥。」

說道這裏,他如今確信無疑,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如此看來……不止我們兩個遭了劫,也不知多少無辜的漢人成了刀下亡魂,你能活着算是命大,他們或許早就發現你,只是當做一條小魚小蝦,懶得處理。」

小郎說的好有道理,崔良額頭冷汗直冒,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好一會才緩過來,依然後怕不已,若不是遇到小郎,那自己……

距離稍遠后,王匡目光落到了街對面的客舍,沉聲問道:「一共多少人?」

「十三個,各個武力非凡,以一當五。」說罷,崔良覺得有必要表一下忠心,當即咬牙道:「仆覺得,不如今晚偷偷去客舍放火?」

王匡哪會不知對方心中所想,還真的是個二百五之仔,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再說一把火能解決的事,還叫事嗎?」

「仆錯了!」崔良脖子縮了縮,同時熟練的將屁股轉了過來。

這種古怪的愛好當專屬於原主的,只要僕人犯了小錯,他便喜歡用踢屁股的方式懲戒,王匡是知道的……

咚的一聲悶響。

他一腳踢在崔良屁股上,心情沒由來的舒暢很多,決定堅持這個習慣,繼而胸有成竹道:「君子不報隔夜仇,放火不成,但未必……沒有辦法殺賊。

他們再怎麼兇猛,這裏畢竟是大漢南陽郡治下!何況,財帛動人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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