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世事無常空餘恨（6）
「主子，快看，東華的兵終於出現了！」
玉婉已是疲累至極，正閉目養神，忽聞素荷激動的聲音，猛地睜開眼，會心一笑，「按計劃行事……」
「是！」素荷領命，親自去執行任務了。
「姐姐，你不擔心嗎？」靈兮一臉嚴肅，明眼人都能看出，天時地利人和，天鳳都占不到其中一個。
「為何要擔心，靈兮，你太小看皇帝和我爹他們了。」
靈兮依然是一臉懵，再是早慧，終究還是個孩子，「靈兮從未有此想法，只是想不明白。」
玉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極有耐心地解釋道：「東華從一開始就擺出了生死輪迴陣，又一直不吝嗇地出動傀儡軍，為的就是不斷消耗我軍的力量，最後再出動真正的兵力，不費吹灰之力擊潰我軍。」
「我明白了，皇上他們早就看破了東華的陰謀，一定留有後手，對不對？」靈兮恍然大悟。
「是啊，正因為早已識破，所以才這般慘烈……」玉婉嘆息。
靈兮皺緊了眉頭，緊盯着戰場的方向，漸漸地也發現了端倪，「姐姐，那些人，他們，他們都是神凰軍，對不對？」
「是的！」玉婉輕飄飄地答道，內心酸澀不已。
此一戰，神凰軍幾乎傾巢出動，為了不被離氏父子識破，他們有些甚至換上了慕容軍的戰甲，混在慕容軍中，跟着慕容玉清前撲後繼，奮戰在第一線，同毫無人性的傀儡軍拼殺，死死地守住了這道防線。
三萬神凰軍，如今尚存的僅不到一萬，且都或多或少受着傷，而他們如此頑強，不惜一切，卻是為了保住慕容軍，保住天鳳最堅實的後盾。
「阿彌陀佛……」靈兮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波瀾，為神凰軍的犧牲而嘆息，更感動於他們的大無畏精神，默默地念起了經文，為他們的亡靈超度。
東華和摩蘭的聯軍既已出現，那慕容軍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神凰軍退，慕容軍頂上，帶兵出征的正是被鳳珍公主拐來的譚武光，此人雖是個武痴，但也是個帶兵打仗的好手。
雙方嚴陣以待，卻是誰也不肯先出手，似乎都在等待着什麼。
譚武光面對這刀槍不入的傀儡肉盾，要做的不是硬攻，而是防守，他很清楚，他的責任是守住這道防線，所以，他在等，等敵人出手，尋其破綻而動。
而離夢蘿也在等，他在等玉婉出手，在他心裏，他真正的對手是慕容玉婉，是那個天之驕女，他不信，她會沒有后招。
其實，就連慕容玉清都隱隱期待着，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就以她那及其護短的性子，絕不可能就這麼放過離氏父子的。
很快，他們就知道，女人狠起來，真沒男人什麼事。
不信，你看那離夢蘿，堂堂東華太子，突然間身上就起了火，一發不可收拾，任憑他如何在地上打滾，他的下屬如何往他身上撲火，那火就是不滅，最後還得被人潑上幾盆水才能滅火，嘖嘖，狼狽至極。
頂着一身臟污，離夢蘿攥緊了拳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幾隻半殘不缺的蝴蝶，狠狠地踩碎了它們，怒吼一聲，卻只是發泄般地喊了玉婉的名字，「慕容玉婉……」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戲耍，再好的心性也磨沒了，何況，離夢蘿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性的。
只是，玉婉真的只是戲耍他嗎？不，她真正的目標是離溫華的營帳以及東華軍營的糧倉。
很快，就有人看到東華的軍營方向竄起了兩道濃煙，緊接是軍營遇襲的示警號角響起，火勢蔓延得很快，一下就讓東華軍自亂了陣腳。
「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糧倉着火了，皇上的營帳也燒了……」
小兵急匆匆前來報信，離夢蘿這才幡然醒悟，該死的，他早該防備慕容玉婉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他傷她父，她便對他父下手，更甚至，她還要多扒他一層皮。
「收兵！」離夢蘿猩紅著雙眼，不得不先退回去，好一個慕容玉婉，尚未露面，竟已經將他逼到如此地步，不過，來日方長……
「嗚……」
東華軍鳴金收兵了，擺出天下無敵的氣勢出場，結果還未開戰就灰溜溜地回去，奇恥大辱啊！
然，天鳳這邊，還有許多人不明所以，雖然看着敵人退去，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依然堅守在防線上。
倒是七朗，再一次毫不客氣地笑出來，憋屈了這麼些日子，今日總算是舒暢了，就連慕容玉清和鳳蕭寒也難得露出了笑容，只不過，他們兩是在為玉婉而驕傲，不用想也知道她做了什麼。
回到大本營，鳳蕭寒和慕容玉清直接朝着慕容烈的營帳而去，果然在那裏見到了玉婉，她正在喂慕容烈喝葯，身邊只跟了小靈兮一個人。
「爹，你的傷可好些了？」慕容玉清先是問了父親的傷勢，接着才細細打量起玉婉，當看到她那白得過分的小臉，瘦成閃電的身形，心如同被針扎過，這些日子，他的妹妹究竟經歷了什麼。
鳳蕭寒亦然，心痛難當，卻無法言表，只能握緊了拳頭，默默站到了玉婉身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
慕容烈雖然受傷了，但精心養了幾日，氣色還算不錯，這兩師兄弟的舉動，自是看在了眼裏，只嘆自己大意，連累了這些孩子跟着擔驚受怕，「無礙了，再養幾日，又能扛槍上陣了。」
「是嗎？」玉婉淡淡開口，瞬間讓營帳里的氣氛降至冰點，「當時那一劍，差一點就沒入您的胸口，您倒是恢復得快。」
「額，呵呵……不快，不快，為父可能還要再歇上一兩個月。」慕容烈連忙改口。
「嗯，如此甚好，就有勞歐陽神醫多多看顧了。」
玉婉放下藥碗，忽然起身，疾行兩步，直接將慕容玉清拽到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把戰甲脫了！」
慕容玉清苦笑，卻是乖乖照做，卸下了戰甲，褪去了外衣，裏面白色的中衣幾乎被血浸紅，苦戰多日，他根本沒有時間好好處理傷口，那血幹了就粘在皮膚上，添了新傷，舊傷開裂，就又濕了衣裳，硬生生又扯開來，該是有多痛啊……
玉婉拿剪子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夢裏所見遠不如真實見到的震撼，她的哥哥啊，是怎麼撐下來的。
「別哭，哥沒事的，都是皮外傷。」慕容玉清握住了玉婉的手，依舊是那般溫暖。
玉婉以為自己可以不哭的，可原來，眼淚是不受她控制的。
「我來，你來上藥！」鳳蕭寒奪走了玉婉手中的剪刀，乾脆利落地剪開了慕容玉清的衣服。
玉婉反應過來，快速拿起了棉布，蘸了烈酒清理傷口，「哥，忍着點！」
然而，慕容玉清卻是一聲不吭，玉婉定睛一看，他已經累到失去了知覺，就這樣坐着睡著了。
「歐陽，玉清的傷，可有大礙？」鳳蕭寒幫着一起上藥，問出了玉婉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說無礙，那是不可能的，失血過多，好些傷口都露骨頭了，沒有倒在戰場上，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毅力撐過來的，讓他好好睡吧，多睡睡，對他有好處。」歐陽子沒有完全說實話，慕容玉清的傷勢其實並不樂觀，但閻王爺想要跟他搶人，做夢！
由於慕容玉清的傷不宜挪動，只好在慕容烈的帳里另外設了一張床榻，玉婉寸步不離地守着他們父子二人。
鳳蕭寒雖有心留下來，但軍中兩位主將均已重傷，他不得不獨自扛起一切，幸好，玉婉燒了東華的糧，又傷了離氏父子，給他們爭取了時間調養生息。
當天夜裏，慕容玉清高燒不退，幾度呼吸困難，險些沒了命，嚇得玉婉只敢守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哥，不要丟下我！」
聽着玉婉一遍遍的呼喚，慕容烈老淚縱橫，硬是撐著身子不肯睡去，鳳蕭寒更是心疼不已，不管不顧地陪在玉婉身邊，歐陽子，靈兮以及趕回來的素荷俱是十分難過。
熬了一夜，慕容烈再也撐不住，被歐陽子強制點了昏睡穴，沉沉睡去，「你們都去睡會吧，我守在這，會沒事的。」
「不用了，我就在這守着，哥哥不會丟下我的。」玉婉的聲音已經沙啞了，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鳳蕭寒同樣搖了搖頭，仍然守在了玉婉身後，不言不語。
歐陽子很是無奈，鳳蕭寒就算了，他身體康健，無病無痛，可玉婉自己也是個傷患，你說她不配合吧，她又乖乖地讓你把脈，老老實實地喝葯，只除了不願意去休息。
「罷了，我真是敗給你們了！」歐陽子嘆息一聲，認命地去熬藥了，他總要保證這幾個不吃不睡的能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
幸好，慕容玉清沒有讓人失望，他撐過來了，當歐陽子宣佈他沒有生命危險了后，玉婉終於捨得睡過去，就那樣趴在床邊，睡得很安心。
鳳蕭寒怕她這麼睡下去，醒來會不舒服，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我帶她去休息，玉清就交給你了。」
「放心！」歐陽子捧著醫書，隨意地揮揮手，托慕容玉清的福，他反倒有了時間可以看一看離氏一族的醫書，至於其他傷患，也統統交給了離氏的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