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重遊

「他？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他。」雲深冷笑道：「你看看，剛才那個乙女跟我母上又吼又叫，他可說過一句勸解的話？」

「傀帝，你誤會殿下了，他若幫了妖帝陛下，自然就違背了與乙女姐姐之間的約定，他若幫了乙女姐姐，他心裡就失言於妖帝陛下。」汐禾解釋道。

「那好，若是哪日我母上再與那個乙女吵起來或者打起來，他可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兩敗俱傷？」雲深將雲亦可拉到自己身邊，道：「母上，我絕不同意他們跟你一塊兒去。」

「傀帝。」汐禾見自己好不容易說服了雲亦可，此時雲深又來添亂，不由急道：「那你要如何才同意妖帝陛下與我們一道？」

雲深微揚下頜道：「除非我父神來。」

汐禾聽完，滿眸震驚，抬眼看向釋黎。釋黎隨即沖汐禾微微頷首。

汐禾忙道：「傀帝，你放心，我們會想辦法。」

雲深看向雲亦可，再度問道：「母上，你真的要跟他們一起嗎？」

雲亦可輕拍雲深的手臂，道：「放心，你母上能夠保全自己。」

「好，既然母上如此，兒臣就不阻攔了。」雲深納頭朝雲亦可一拜，道：「祝母上早日尋得媧皇，讓我們一家得以團圓。」

雲亦可扶起雲深，朝他微微頷首，隨即轉身向洞口行去。

「母上。」雲深望著雲亦可的背影，忍不住高呼道。

雲亦可聞言，立即與釋黎、汐禾駐足回望，笑道：「放心。」

「母上一路小心。」雲深眸中泛起淚霧，朝雲亦可揮了揮手。

雲亦可點了點頭，扭身出了山洞。

蠱雕聽洞中再無言語聲，這才從雲深衣裳中鑽了出來，抬頭看了看雲深，發現他正坐在地上獨自垂淚，不由心中一慌。

之前，蠱雕無論怎樣戲耍雲深，即便被它摔得咬得渾身是傷都不曾見雲深掉下半滴眼淚，此時他竟在這裡默默抽泣。蠱雕瞬間手足無措，獃獃望著雲深。他是凶獸，從不知道眼淚為何物？他見到那些晶瑩的珠子從雲深的眼眶凝出，順著臉頰滾落，忍不住伸出喙去接了一滴來嘗，結果那淚水剛滾到喉嚨里，就被它立刻吐了出來。麻蛋，這是什麼玩意兒，怎會如此苦澀？看來這淚水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蠱雕無措的望著雲深，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得蹭著他的胸口替他順氣，斂去兇惡邪氣的蠱雕竟如一隻初生稚鳥般呆萌。

雲深摸了摸蠱雕那支獨角和光潔的背部，含淚笑道：「你也感受到了嗎？今後可要委屈你在這小小的軀體里好生待著了。若是哪日母上再來，我就替你求情，請她讓你自由，前提是你不準去四處作惡。」

蠱雕聞言，大喜，連忙點頭應允。

雲深隨後將蠱雕攬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它小小的身體。

雲亦可與釋黎、乙女、汐禾一同出了薨陰山山洞，立在一處高地朝下傀界廣袤的大地張望。

釋黎拿眼看向雲亦可，輕聲問道：「亦可，我們先去哪裡？」

雲亦可聞聲，遙望群山大河沒有立即回答釋黎。

乙女在旁看著來氣，提高聲量道：「雲亦可，殿下問你先去哪裡？聽不到嗎？」

雲亦可側目淡淡掃了乙女一眼，看向釋黎，道：「去伏羲山吧！」

「伏羲山？為何？那裡有媧皇留下的痕迹嗎？」釋黎問。

「我在伏羲山待了萬年，從未到對崖去欣賞過峭崖這邊的風景。」雲亦可道：「我想回去看看。」

「你要回伏羲山看風景？」乙女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道：「我們是來陪你尋媧皇，而不是陪你來遊山玩水看風景的。」

雲亦可聽畢，抬眸看定乙女，冷聲道：「我沒有請你來，你若不願意跟著就請離開，不要聒噪得掃了我的雅興。若不是看在靈汐仙子和釋黎殿下的面子上，我可沒心情跟你多說一個字。」

乙女聽罷，委屈的看向釋黎，道：「殿下，你看她，把我們的好心當驢肝肺了。」

釋黎俯首望著乙女，低聲警告道：「難道你說話就好聽？換作是本宮也得生氣。這一路上，你少言語，管好自己的嘴巴就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乙女聽了釋黎的話，儘管心中不滿，但還是按照釋黎的吩咐沒有再吱聲。

汐禾拉了拉雲亦可的衣袖，笑道：「妖帝陛下，我跟你一塊兒走吧！」

「好。」雲亦可聽汐禾言語溫柔，不免緩和了臉上神色，任由汐禾挽了她的手臂朝著中人界伏羲山出發。

乙女則哼了一聲，抱住釋黎的手臂跟在雲亦可和汐禾身後。釋黎望著雲亦可的背影，眸光複雜，悄悄從袖口凝出一張雲簽幻作翩躚紙蝶飛向上天界。

天靈宮。

晨光微熹，鳥語花香。

水仙坐在宮門口，望著門外站立筆直的神將，百思不得其解，引得啟程和啟明也跟著坐到了她身畔。

「水仙姐姐，你在看什麼呢？」啟程好奇的探頭看了看宮外空無一仙神的徑道，問。

「是啊，難道你看上了這守門的神將？」啟明接言。

水仙狠狠瞪了啟明一眼，抬手就朝啟明的腦袋敲去，嚇得啟明屁滾尿流的爬到一邊，道：「別別，會被打傻的。」

「你若再說這些沒邊際的話，你看我還打不打你？」水仙威脅道。

「是是是，水仙姐姐，以後我都不說了。我知道你喜歡司命神君，司命神君才是你的真命天子，行了吧！」啟明告完饒，又涎著臉蹭到水仙身邊，道：「說真的，水仙姐姐，你到底在看什麼想什麼呀？」

「給我們透露透露唄！」啟程搖著水仙的手臂道。

水仙輕嘆一聲，道：「你們沒有看到門口的天兵已經換成神將了么？」

「啊？」啟程和啟明對視一眼后，立即衝到了門口，將那兩名神將仔細端詳了一遍，又跑了回來，道：「呀，果真面生得很。他們什麼時候換的，我們怎麼不知道？」

水仙道：「我若知道，還疑惑什麼勁兒？我就是想不通，原本天兵好好的守著，為何要換成神將？難道帝尊是怕神君溜出去嗎？」

啟程抬頭將天靈宮上空打量了一番，低聲道：「之前的結界帝尊不是命紫薇仙童前來用法器撤了嗎？派神將來又是什麼個意思？看來，帝尊是真的在提防咱們神君偷跑出去跟妖帝陛下一同尋媧皇。」

「言之有理。其實咱們神君若是要出去，誰能攔得住？我看帝尊不過是象徵性的派兩個神將來守著，以堵眾仙神的悠悠之口罷了。」啟明分析道：「若是其他仙神有異議，帝尊就可以說，你看，本尊派了神將去看守，可惜九龍神君的法力太厲害了，讓他給溜了，諸位卿家若是不滿，可以自己去捉拿嘛！」

水仙和啟程聽了啟明的分析，忙不迭地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啟明見狀，更是來勁了。「你看這四方神將，東邊的青龍孟章神君，西邊的白虎監兵神君，南邊的朱雀陵光神君，北邊的玄武執名神君以及各大天王天將，誰不識得咱們神君？好多都是跟著神君出征一起拼過命的，若真派了他們去尋神君，恐怕是尋不著。」

啟程聽完，笑道：「說得很對。再者，神君溜出去，那是去尋妖帝陛下，妖帝陛下與神君是天生的一對，誰還會棒打鴛鴦呀？」

「若是這樣最好。咱們這天靈宮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熱鬧過了，就需要這樣的喜事。」水仙頷首道：「若是神君真要出去，咱們就幫他放倒門口那兩個神將如何？」

「好好好，一言為定。」啟程啟明聽完，就像要幹什麼大事似的，猛吸了一口氣，還忍不住使勁搓了搓手。「可是，我們怎麼知道神君什麼時候走啊？」

水仙想了想，道：「我去問問。」

「問？神君會告訴咱們嗎？」啟程有些擔心道。

「咱們跟神君是一家子，難道他會不相信咱們的忠心？」水仙道：「你們等著。」

「噯，那你快去。我們先想想用什麼辦法將那兩個神將放倒。」啟程啟明沖水仙揮了揮手，催促道。

水仙聽罷，朝狄樂的內殿奔去，見內殿大門緊閉，以為他還未醒來，遂在外等了半個時辰。水仙再度敲門，還是未聽見狄樂的回應聲，大著膽子推開內殿門，發生裡面空空如已。水仙大急，在內殿中尋了一圈后，奔了出來。

啟程、啟明見水仙返回，道：「怎樣？神君說他什麼時候離開天靈宮去找妖帝陛下了嗎？」

水仙氣餒道：「沒有。神君不在殿內。」

「啊？」啟程啟明對視一眼，大驚失色。

水仙生怕驚動了門口的神將，忙捂著啟程啟明兩仙的嘴，將其拖到僻靜地方，道：「我們快在這宮中找找，看神君是不是早起到後院去了。」

「好，馬上找。」啟程、啟明聞言，立即拔腿朝後院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后，啟程、啟明返回前院與水仙匯合。

「如何？」水仙急問。

啟程、啟明皆搖頭，表示沒發現狄樂的蹤跡。

「難道神君已經趁夜走了？」水仙疑慮道。

「神君要走，誰攔得住啊？」啟程道：「我們不要著急，萬一引起神將的注意可就麻煩了。」

啟明一邊朝狄樂的內殿行去，一邊說：「水仙姐姐，神君要離開，肯定給我們留有書信什麼的，我們趕緊去找找，若是他真去找妖帝陛下了，我們就沒必要再驚慌，守好天靈宮便是。」

「你說得是，我剛才發現神君不在，驚慌失措的倒是沒有好好看四處。」水仙言畢，與啟程一道跟著啟明進了狄樂的內殿。

水仙、啟程、啟明三仙在狄樂的內殿中搜尋了一遍，果真在狄樂榻上的枕下尋到一張雲簽，上面書著「本君尋亦可，勿念」寥寥七個字。

啟明嘆息道：「看吧，但凡妖帝陛下的事情，咱們神君永遠都坐不住。看到這張雲簽，咱們就不用著急了！」

水仙喜道：「這樣倒好，省得我們胡思亂想。我之前還在嘆息，神君被禁足，不能陪著妖帝陛下去尋媧皇。雖然不知道途中會發生些什麼，但他倆若是能夠一道去尋媧皇，正好可以彌補他們在中人界分別後這數百年不能在一起的缺憾！」

「贊同贊同，咱們神君太機智了。」啟程點頭道：「那門外的神將肯定想不到，神君早就不在宮中了，哈哈哈！」

水仙看著啟程和啟明興奮得忘乎所以的神情，不忘潑冷水道：「你們嘀咕什麼？該幹嘛就幹嘛去。」

啟程和啟明沖水仙嘿嘿一笑，揮著手跑出了內殿。

中人界，伏羲山。

日暮西山，四野漸靜。微風徐來，夾帶著即將到來的夜的涼意。

雲亦可坐在峭崖對面的山崖邊上，望著自己曾經修行萬年的峭崖在鬱鬱蔥蔥的林木之中若隱若現。她的目光隨著西山天光如星辰墜海般落入暗色靜謐里，背影呈現出的墨黑色在傍晚的光色中深深淺淺。

釋黎、乙女、汐禾立在不遠處，望著獨自垂坐在山崖邊的雲亦可，不發一言。

良久，乙女輕輕扯動釋黎的手袖，柔聲道：「殿下，雲亦可在此處已經待了十餘日，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去下一個地方啊？」

汐禾聽乙女言語，接言道：「殿下，不如，臣妾去問問妖帝陛下。」

釋黎抬手揮阻汐禾，拿出兩個厚實的軟饃分別遞給乙女和汐禾，道：「你們先填飽肚子，本宮去看看。」

「殿下你親自去？」乙女聽罷，略顯緊張道：「還是讓汐禾妹妹去吧！」

釋黎看向乙女道：「既然是本宮提議要跟著亦可來的，本宮怎能一路上一言不發呢？」釋黎言畢，抬目看向汐禾吩咐：「看好乙女。」

汐禾忙沖釋黎點點頭，坐到了乙女身邊。

釋黎用絹帕包裹了一個軟饃負在身後，緩步朝遠處的雲亦可行去。

崖邊夜風清涼，吹得雲亦可一頭長發四處飄散。自雲亦可從下傀界的薨陰山出來后，就褪去華麗天衣，僅著了一襲中人界普通凡人的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