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姜易聽到水裡傳來求救聲，趕忙把封神鏡撈了上來。

「該死，該死，我才喝了點酒，不至於這樣懲罰我吧……」

封神鏡里「呼——」地飛出了一道白影，卻是個只有拇指長的矮粗胖子，腳下踩著小雲。

他頭戴綸巾，身穿白色道袍，長須過膝，肥頭大耳，佝僂著身子，活脫脫一個小老頭。

此時他臉上紅紅的，手中還掛著酒葫蘆，瞪了姜易一眼：「你你你，你又拿開水燙我？」

之所以他說「又」，是因為這些年姜易沒少把封神鏡亂丟，對於住在封神鏡里的引渡仙翁，被火燒過，被水淹過，被開水煮過……

因為姜易的不小心，他受過各種酷刑。

姜易歉意地道：「對不住，這次絕對是不小心。」

「你哪一次不是不小心？」引渡仙翁大跳，長須都氣直了，「幹啥啥不行，苟命第一名。」

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姜易心有愧疚，只好任他罵，不敢還口。

回想他們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前世。

從那時起，引渡仙翁便對他很不滿意，他見到姜易的第一句話就是：「天帝什麼眼神，怎麼會選你這樣的人做天命之子完成封神大業？」

那時候姜易對自己的廢，還沒有一個準確的認識，於是他用拇指指著自己道：「聽你的口氣，似乎對我有點不滿。」

「不錯，確實很不滿。」引渡仙翁眼睛一眯，搖了搖頭，「正所謂『臉上無毛，辦事不牢』。這世上只有像我這樣長須飄飄的俊美男才牢靠。你臉上白白凈凈，全然沒有半點仙風道骨，一看就不靠譜。我要啟稟天帝，換一個天命之子。」

「就你這樣還俊美？」姜易當時雖然不明白什麼是天命之子，但他對引渡仙翁說自己是俊美男是絕對持懷疑的態度。

沒想到引渡仙翁居然自信地點了點頭：「你可知道，上一次封神選了一個八十多歲的小夥子做天命之子，我一開始便不放心。果然他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回，我們派了一堆人相助，歷經千辛萬苦才完成封神大業。你比他還更次，我信不過你。」

「八十歲還是小夥子？而且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姜子牙吧？」

「咦，你居然知道他。」引渡仙翁有些意外地瞧了姜易一眼，「我今年六百六十六歲，八十歲對我來說，可不是小夥子嗎？」

「六百六十六歲，前輩你666啊。」姜易對引渡仙翁豎了個拇指，趁機對比了一下，他果真只有拇指般大小。

引渡仙翁見姜易對自己還算恭敬，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他是天命之子的事實，將他帶到修仙異界。

姜易來到這個修仙異界之後，說好的引渡仙翁會來和自己接洽，可是姜易等了半個月都沒有瞧見引渡仙翁的人影，害他在山裡當了半個月的野人。

直到姜易來到青丘后，有一回他不小心把封神鏡掉進熱水裡，引渡仙翁才從封神鏡里鑽了出來。

「你不是說會來接我嗎，為何我等了半個月，都沒有見到你？」姜易見到引渡仙翁立即質問。

「這，這……」引渡仙翁故意咳嗽了兩聲，悄悄把酒葫蘆塞進褲襠里。

然而姜易眼睛賊亮，早就瞧見了，撫掌道：「我知道了，定是你喝酒誤事，睡了半個月。」

「我我我，我沒有。」引渡仙翁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鏡中一日，凡間一年，我只喝了點小酒，稍稍眯那麼一小會兒，誰知你們凡間半個月就過去了。」

姜易指著他道：「你還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毛那麼多，辦事還不是不靠譜。」

「你你你，你說誰不靠譜？」引渡仙翁跳了起來，「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我要面見天帝，告訴他你不行，必須換個天命之子。」

「好，那我也要和天帝說清楚，說你喝酒誤事。」姜易抓住了引渡仙翁的把柄，一點也不怕他。

來呀，互相傷害呀！

「你你你，我殺了你！」引渡仙翁氣得大跳，雙手一劃，「轟隆」一聲，一道急電打向了姜易。

姜易一個激靈，連忙跳開躲過，大叫：「你殺了我，死後我便把這事告訴閻王，讓他轉告天帝。」

「好好好，你去告吧，大不了我再被罰個五百年，再把我變小，把我變成螞蚱那麼小，螞蟻那麼小，跳蚤那麼小……」

說著說著他居然流下淚來，賭氣著坐下，背對姜易，不再理他。

姜易見他如此，心裡一軟，拿食指戳了戳他：「喂，老頭。我就隨口說說，你不要生氣。」

引渡仙翁委屈地道：「我本是無上天界排行前十的元初神，當年我就是因為喝酒誤了天帝的蟠桃宴，被他罰下天界，變得這麼小。如今五百年的天刑將至，我只要再完成一次封神，便能回到天界做我的元初神，沒想到……沒想到我這張臭嘴，又忍不住喝酒誤了大事，嗚嗚，嗚嗚……」

姜易見他真哭了，心中不忍，忙安慰他：「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去告你的。這次封神對你意義重大，你想選個靠譜的天命之子也是正常。況且我半點修為都沒有，完成封神要猴年馬月，你想換人便換吧。」

「真的？」引渡仙翁這才回過頭，盯著姜易一臉狐疑，「算你小子有點惻隱之心，不過我不會被你感動的。你們凡人最是狡猾，嘴巴一套，肚子里一套，指不定你心裡已經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姜易忙搖頭。

其實他是發覺了這個世界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想順水推舟，把封神大任推出去。

「算了，你是天帝選中的人，我要換，他也未必會聽我的。」

不過最終，引渡仙翁的話還是讓姜易失望了，這個封神大任想推也推不出去。

所以十年來，他只能拖，拖到天界換人。

誰知天界不僅不放人，這回還對他下了最後通牒。

再不去封神，就要將他打得魂飛魄散。

「你今日不是出關了嗎，這一趟走得如何，有沒有封到神？」引渡仙翁抖了抖身上的水問道。

姜易搖了搖頭：「沒有，遇到了一個，本來想收的，結果被黑水玄蛇一口吃了，我連一點魂渣都找不到。」

這句話半真半假，真的是黑水玄蛇確實吃了崇虎，假的是他壓根就沒有想收崇虎。

「黑水玄蛇？」引渡仙翁嘆了口氣，「那是大荒異獸，確實不好對付，真是可惜。」

「是呀，太可惜了。」姜易裝出一副無比惋惜的樣子。

不過引渡仙翁的下一句話又讓姜易一喜：「說吧，若是完成封神大業，你有什麼索求？」

「索求？」

引渡仙翁點點頭：「不錯，鑒於你這種比烏龜還慢的封神速度，天帝決定給你一點激勵。」

「能索求什麼？」

引渡仙翁娓娓說道：「當年姜子牙選擇要權力，我們便給了他打神鞭，眾神若有不聽話的，他一鞭下去，就得乖乖聽話。後來又封了他為凡間的齊國之祖，子孫後代也享受幾世的權力。」

說實話姜易對權力沒有什麼興趣，他搖了搖頭：「我不要權力，你給我點錢讓我過安穩的日子就好了。」

「錢？」引渡仙翁有些吃驚，「要錢有何用？男子漢大丈夫應該心繫天下蒼生，建功立業，封侯拜將，才能光宗耀祖。」

姜易聽了忙擺手：「別別別，我沒有那麼大的追求，給我點錢就好了。」

他心想：權力越高，煩惱越多，心繫天下蒼生，蒼生的吃喝拉撒你都要管，管不好蒼生還會起來造反，煩都煩死了。還是佛系一點，拿錢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實在。

「既是如此。」引渡仙翁隨手一劃，一根漆黑的烏木落到了姜易手上。

姜易仔細端詳這烏木棍，又黑又丑，粗糙不堪，和那面封神鏡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給我根破棍子，是要我去討錢？」

引渡仙翁臉都氣白了：「討你奶奶的錢，這是『搖錢樹』！等你完成封神大業，這烏木棍便會化成一棵搖錢樹，你想要多少錢就搖多少錢，永遠也花不完。」

姜易聽他這麼一說，才把烏木棍當寶貝，緊緊抱在懷中。可是抱了一會兒，他又想到了什麼，當即鬆開道：「不行，你若是騙了我怎麼辦？到時候你拍拍屁股上了天界，我去哪裡找你。我要求一事一結！」

對於這事，姜易是有經驗的。

前世他在一家公司幹了大半年，老闆總說年底同豐厚的獎金和分紅一起結，誰知半年後公司倒閉，老闆跑路，姜易一毛錢都沒有拿到。

「奇了，奇了。我已經指導過幾個宇宙的天命之子完成封神，敢和天界談條件的你還是第一個。」引渡仙翁厲聲罵道，「封神第一拖，要錢第一快。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這時只聽門外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師弟，你在同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