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鐵算盤
「那不是隊長嗎？」
順著大嬸手指的方向，天衣看到了站在遠處一棵大槐樹下，正吃著烙餅看熱鬧的隊長。趕緊跑過去。七八十年代的莊裡，雖說剛分了單幹，隊長還是莊裡最有威望的人。管著一庄的大小事務。
「隊長叔，那邊打起來了，你得去管管。」
隊長陸青林頭也沒抬，
「我為啥管，那些人閑著沒事，想打，打死我也不管。」
陸家莊地處偏遠，今年才剛分了單幹。隊長的權利一下子掉了許多。陸青林心裡不快活。過去下地幹活，分錢分糧都是隊長的權利。現在除了上面叫他去開會發東西，才顯得他是隊長。莊裡不出事，根本顯不出他的作用。所以陸青林巴不得這些莊裡人天天出點事才好。
「你是隊長，莊裡的事務就是你的職責，你不管誰管。再說你知道鐵算盤那家人下手沒輕重。要是打死了人，你這個隊長對上面也交不了差。你要真覺得自已管不了，那你就讓我給鎮上打個電話，我報警。」
七八十年代電話是個稀罕物，整個陸家莊，只有大隊部有一台老式座機，全掌握在隊長手裡。
「這些個熊人，哪天不打幾架，要是這點子事都要報警。還不把人累死。」
陸青林驚訝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瘦小丫頭。張春花的這個閨女，誰不知道是莊裡出了名的膽小怕事的丫頭。平時說話連個大聲都不敢。這一跳河還換了魂了，居然敢對他說這樣的話。而且聽這話也不像個莊戶家閨女能說出來的。怪不得昨天他老婆從陸家回來，就神秘兮兮地對他說，張春花的閨女跳河被附身了，人完全變了，變得比張春花還厲害。
「你幹什麼？」
看到天衣一轉身就往他家跑，陸青林一把拉住她，
「你這丫頭。」
「你要再不去管，也不讓我打電話。我就跑你家，騎你的自行車去鎮上直接找鎮長了。」
天衣小時候聽姥姥說過，以前莊裡人很窮，只有隊長家有輛自行車，還有誰家有個手錶、電唱機什麼的。這些話姥姥帶她進林子挖野菜的時候，常念叨著給她聽。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我說了我不管嘛，我只是想讓那些熊貨吃點苦頭，弄明白點事。有勁不往地里使，多打點糧食，吵嘴打架都沒用。」
陸青林沒想到天衣這丫頭居然變這麼厲害，招招都逼人。看來他要再不去處理，這丫頭能把他家給掀了。
「你是隊長叔，你不管誰管嘛。這莊裡的大小事，哪件離了你，也辦不成。你說，是不是，隊長叔？」
陸青林搖頭，這丫頭剛才還給他吹鬍子瞪眼，上眼藥。現在又拍他馬屁了。不得了，看來這丫頭一聽說相親，開竅了。
「隊長來了，不要打了，還不快住手。」
大家一看隊長來了，趕緊閃開了一條路。讓隊長進去。
「隊長，你可來了。你快給評評理吧。你看老蠻子兩口子太埋汰人了。硬賴我兒偷她的雞。」
鐵算盤媳婦胖嬸一見隊長來了，趕緊住了手。這惡人還先告狀呢。天衣上前扶起姥姥。
看著姥姥衣裳撕碎了，頭髮蓬亂，一臉血道子。不由心裡一酸。姥姥是個瞎子，哪是胖嬸的對手啊。
「隊長啊，求你了，幫幫我們吧。讓他們把我的雞還給我吧。你們都知道我閨女靜依身體弱，全仗著這幾隻雞下蛋補身子呢。」
瞎婆不顧身上疼，摸索著去拉隊長的衣裳，閨女靜依雖說嫁到城裡去了。一分單幹女婿單位散了，失去了工作，一家幾口人全靠著閨女一雙手給人家做衣裳糊口，閨女自小身體就弱。一天到晚離不了葯。瞎婆全仗著這幾隻雞下蛋進城給閨女送呢。要不然，也不會這樣拚命。
「你不要血口噴人，誰拿你雞了。老少爺們都聽聽，這瞎子是窮極了，硬賴上我們呢。她的雞不知被狗吃了，還是被路過的人偷走了。憑啥賴到我們頭上。」
「我早晨才打開雞窩，明明剛才還在門口跑，又沒有外人，門外只有你家二小子。」
「啊呀，你們都聽聽。這瞎子說話可真好笑。你都是個瞎子，怎麼能看到雞跑門外了。怎麼就還能看到我家二小子在門口。再說了，就是只有我家二小子在門口又怎麼了。憑啥就說他偷了你的雞呢。」
「我老婆從來都不說假話。」
老蠻子捂著頭，血從指縫裡流出來。
「大家都聽聽，瞎子說啥，這老蠻子都信呢。你們兩口子秀恩愛，可不能拿我兒的名聲開刀。我兒名聲都被你們這些長舌的弄壞了。」
胖嬸拉著隊長，一個勁讓隊長評理。
大家聽了，更加議論紛紛。春上才剛分單幹，又加上春旱，五黃六月家家都窮地揭不開鍋。就少不了有偷偷摸摸的。莊裡人都知道鐵盤算家二小子手腳不幹凈，專幹些偷雞摸狗的事。誰家都遭過殃。可當面誰也不敢揭開。畢竟這都是背地裡的事，你不親手抓著，都不好說。
「一天到晚凈是些雞毛蒜皮的事，都閃開，回去吧，再鬧就送局子。」
隊長揮了一下手。
「隊長，你既然來了，事沒處理好，可不能走。」
一直沒吭聲的鐵算盤走過來，剛才他老婆帶著幾個兒子打老蠻子，他一直坐在旁邊樹下看。莊裡人都知道鐵盤算為人精明。啥事都能算計地到。
「你說咋處理？」
隊長也知道鐵算盤難纏。今天這事擺明了是鐵算盤家拿了人家的雞，還打了人家的人，現在還要說法。真是讓人無語。隊長明知道也沒辦法，要論算計，他也不是鐵算盤的對手。
「他老蠻給我兒子扣了屎盆子，我兒年輕還沒娶媳婦呢。他老蠻這是心眼壞了，想讓我家跟他家一樣呢。」
天衣站在一邊，給姥姥擦乾淨頭臉上的血，她知道自已現在身份尷尬，沒有立場參與這件事，所以一直沒插嘴，由著隊長處理。現在一聽這話，實在抱不住火了。她要再不說話，事情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