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山深處的搬運工
劉延楓靜靜坐在一塊石頭上，獃獃地望着天上的黑雲，微微有些出神。
他們自中午出發，現在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了，可該走的路卻才走了一半不到，說來曼碧距離之前那個營地其實也不遠，但是由於獨特的地形被設計成了徒步路線，當然這條線也不算長，甚至可以說是短，只是根本沒法開車過去。有一說一，這一路的風景當真是不錯，當劉延楓一步一步用自己的腳丈量著這塊土地時，內心真的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看着那些彎曲蔓延的溪流和遠處氣勢磅礴的雪山，即使是他這麼一個徹徹底底的大俗人也能稍微理解那些朝聖者的虔誠與信仰了，就像他們說的，這是心靈的寧靜。
不過寧靜久了人就會發慌，尤其是像劉延楓和向秋那樣的急性子，前半段路還算開心，可走着走着對雪山的感慨就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焦慮，就像是那種月底被限速一樣的憋屈，但是他們沒辦法發火，賽特雅作為一個普通人，已經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去趕路，這已經是最大程度的配合了。
這時候劉延楓倒是微微有些理解之前辛格說的話了，也許把賽特雅裝在箱子裏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對他來說扛着一個箱子比帶着一個孕婦徒步輕鬆多了，毫不誇張地說，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去曼碧的話，以他的速度現在已經要到了，像現在這樣原地休息什麼的更是不可能，這才翻了幾座山啊。
媽的，或許真的要考慮一下把她打包的問題，反正老夏說她死不了……
說來這一路上也沒看見什麼行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這個季節就不是登山的好時機，雖說含氧量比前兩個月相對來說會高一些，不過天上那黑壓壓的烏雲，傻逼才會在在這個時候跑出來徒步。
這時，傻逼頭子劉延楓微微嘆了一口氣，從烏雲出現到現在差不多也有六七個小時了，可一滴雨也沒落下來，難不成是等著晚上給他來一波大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劉延楓覺得風速也在慢慢加快了。
「劉大哥，吃點東西吧。」一隻端著罐頭的手突然從劉延楓的身後伸出，劉延楓微微轉頭，來的人是賽特雅，她睜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劉延楓，說：「辛格說吃完這頓我們今晚就不休息了，爭取一個晚上到達曼碧湖。」
「啊，謝謝。」劉延楓點頭接過那個罐頭，順勢躲開賽特雅的眼睛，倒不是他對賽特雅有什麼意見，只是她的眼神實在是清澈的過了頭，越是焦慮的人就越不能直視這樣的眼睛，這隻會讓他們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戾氣有多重，從而更加焦慮。
「你在看天么？可惜今天沒有夕陽。」賽特雅很自然的在劉延楓身邊坐下，像劉延楓一樣，她也望向了黑壓壓的天空。
「夕陽？」劉延楓愣了一下。
「嗯，這裏的夕陽很美。」
「你來過？」
「不，我是聽哈加說的。」賽特雅在提到哈加的名字時又笑了，她就像個瞞不住心事的孩子，說話時眼裏都是星星。「他說他最愛看的就是這裏的夕陽，那個時候雪山會被染上一層金色，天上的雲也像是被點起來了，有風的時候它們就像是一團翻騰的火，他說他也會帶我來到這裏，那時候他會親手為我拍下照片，說這樣就能把這些美好的東西都留在我的身邊。」
劉延楓沉默著沒有說話，只是咀嚼著罐頭裏的食物，繼續看着前方的雪山。
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賽特雅起身又回到辛格那邊，向秋在那裏升起了篝火，此時的海拔已經接近三千米，氣溫比起山谷確確實實是降下來了。看到賽特雅回來，向秋又為篝火添了一些燃燒物，接着他起身來到劉延楓身邊，踹了他一腳：「不去暖和一下？」
「就你那幾根破火柴就算了吧，我自己運行一遍真氣都比坐在那裏暖和。」劉延楓頭也不回地發出嘲諷。
「也是哈，把你剝光了丟在這兒也凍不死你。」向秋笑笑，他感覺到了劉延楓的情緒變化，當下也是坐了下來，手肘捅了捅劉延楓的胳膊：「怎麼了，心情不好？」
「嗯。」劉延楓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看着向秋的眼睛，神色嚴肅：「我不知道我們應不應該繼續走下去。」
向秋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賽特雅，那個女人正默默坐在篝火邊，頭枕着膝蓋像是睡著了一樣。
「你覺得……我們會害死那個女人？你在同情她？」向秋睜大了眼睛。
「不只是她。」劉延楓搖搖頭，伸手指著前方，向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繚繞的黑雲中一座雪鋒若隱若現，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它的雄偉，那裏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么？」劉延楓沉着臉問。
「你要說奇怪的話……我覺得主脈就挺奇怪的，曼碧湖的海拔也就三千不到，但是緊挨着它的主脈刷的一下就奔到五六千去了，還越走越高，地勢又陡，中間一點緩衝都沒有，感覺挺那啥的。」
「這個也不是很奇怪吧……其實我就是感覺有些壓抑啊，你知道我的靈覺很敏銳吧？事實上當我向著主脈前進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莫名地心悸，這種感覺越接近主脈就越明顯，好像那座山根本不是山，是一個怪物。」
「也許你恐懼的不是山，可能是山裏的東西。」向秋看着那雲中的山鋒，聲音中莫名地有着一絲嚮往，「我爺爺以前給我說過，在雪山裏會有着一種通體雪白的大蛇，它們能長到上千米，平時就窩在雪地里沉睡……不知道尼德汗納有沒有這種東西，好想親自去見識見識啊。」
「你能不要烏鴉嘴么？傻逼。」劉延楓白了他一眼，「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怎麼沒有？」向秋挑了挑眉，「你在沙漠裏不是也見到那種蟲子異形了么？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地方是人類沒去過的，上到雪山下到深海，天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麼。你我身為超人類，了解的自然比普通人多，到了現在你居然還和我說你不相信？你忘了上個月西海發生的事?」
「西海……利維坦么？基金會不是已經把它搞定了么？」劉延楓捂臉，說到這個東西他也是一陣心悸，當時還在阿薩辛的他都聽到了消息，為了鎮壓那個鬼東西，西海區的能力者當真是死傷慘重。
「是搞定了。你看，這種神話里的怪物也是存在的，那麼為什麼白蛇不存在？」
「我沒說不存在，我只是覺得沒有。」劉延楓隨手抽出了挎包里的平板打開，調出向秋昨天發給他的資料。「你自己看，那些回來的倖存者是怎麼說的，這個傢伙的原話是『我們轉角來到了雪山的另一側，猛然發現冰縫中有着一隻沉睡的巨龍，它扇著翅膀向我們噴出火焰』，聽着扯淡嗎？這裏還有更扯淡的，這是個東金人，他說他看見了八岐大蛇……」
「……確實聽着扯淡，但是這也從側面證實了山裏確實有怪物不是么？」
「你繼續編。」劉延楓像是看傻逼一樣看着向秋，「這分明是他們在極度低溫下出現了幻覺！俗話都說一山不容二虎，這他媽西方龍和八岐大蛇能住一塊兒？比起這些東西，我更擔心的是接下來會有暴風雪！」
「老子不管！」向秋面紅耳赤，一巴掌拍掉劉延楓手裏的罐頭，「我就相信有蛇！」
「媽的老子今天給你打成蛇！」劉延楓看着地上散落的食物，整個人都氣得發抖，他擼著袖子就站了起來。
另一邊篝火邊的賽特雅和辛格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看着劉延楓和向秋打鬧，感受着篝火的溫暖，即使是辛格眼中的冷厲也像是在融化。\0
就在這時，賽特雅感覺到脖頸上突然傳來一滴冰涼，她好奇地抬頭，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雪花。
下雪了。
與此同時，數千米外的曼碧湖營地已是一片死寂，白衣的年輕男人輕嗅着空氣中的冰涼氣息，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送到眼前，最終是一聲嘆息：「終究這雪還是落下來了，小米，是不是你又在胡思亂想，我跟你說過了，在這個地方你的心靈必須保持絕對的寧靜……」
「住口啊少爺，我看是你在亂想吧，我現在腦子裏除了在罵你之外，一絲雜念都沒有！」那被稱為小米的半大孩子放下手中的屍體，抹了抹頭上的汗，看着一邊白衣飄飄的瀟灑男人，他氣得跑上前去踢了他一腳。
「哎呀，小米你幹啥？」少爺被嚇了一大跳，轉身拍了拍小米的頭，「趕緊幹活啊，還有幾十具呢！」
「媽的老子不幹了！」小米又氣得踢了他一腳，「人是你殺的，幹嘛要我來幹活？再說你就不能幹脆一點把他們打成肉醬么？你又不是沒有這個實力！」
「你能尊重一下死者么？我不得已殺了他們，當然要為他們舉行一場葬禮啊……而且我們不是開頭就說好了么，我殺你搬，現在你可不能反悔。」
「我才十四歲啊！你想讓我幹嘛？」小米咆哮。
「唉，行吧，你不是想去海邊玩么？你現在好好乾活，等這事兒完了我就帶你去。」頓了頓，少爺補充說：「利維坦聽說過沒？想不想吃？」
「真的？」小米本來眼淚都要急出來了，一聽這話他又笑了，整個人像是被那少爺重新給擰了一圈發條，又去愉快的搬屍了。
「唉，」少爺再次嘆氣，「要我說該死的應該是那些阿三，我不知道提前多久就和他們打好了招呼，可他們今天下午才斷了進湖的路，幸虧我留了一手，最終到這裏的遊客也就一百多個，要不然天知道要死多少無辜的人……」
小米偷偷白了他一眼，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他家少爺了，明明殺人的時候冷的像塊冰一樣，現在卻又是一幅悲天憫人的樣子。說來他們少爺的實力當真算是深不可測了，這些人死的時候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的屍體上都還掛着生前最後一刻的表情，有的人甚至還在笑，當真是讓小米心裏有些發毛。
就在這時，少爺手上的戒指突然亮了一下，他看着戒指一陣沉默，突然就起身幫着小米一同去搬屍了，小米一愣，試探著問：「你幫我的話，魚肉還有么？」
「有……動作快點，」少爺催促，「權柄已經被壓下去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
「壓下去了？重新封印？」小米猛吃了一驚，「那個貪狼有這麼厲害？」
少爺搖搖頭：「重新封印不可能，只是讓它虛弱罷了，至於貪狼……」少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不枉我大價錢聯繫荒墟啊，他這種無心無念的人，對付那個權柄真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