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願意的」

燕臨鈞翻看著宮中信鴿傳遞過來的消息，沉默了許久之後，讓人叫來了趙遇如。

「怎麼樣怎麼樣？」趙遇如一進門就急忙問道：「是不是上京那裡傳來消息了？我爹他們怎麼樣了？皇上是不是很生氣？」

燕臨鈞冷笑一聲說道：「你不是在說廢話嗎？出了這種事，皇上能不生氣嗎？」

「我知道，我是想說，那我父親和哥哥怎麼樣了？」

「你父親和哥哥暫時被打入天牢，但是你的嫂子和小侄子沒有收到牽連，被齊雲大人接到府上去了。還有京郊大營和京中的巡防隊全都由齊雲大人接手。」

「那就好那就好！」趙遇如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那還有挽回的餘地，所以說只要我活捉了宋墨卿，將功贖罪，我爹和我哥哥就沒事了？」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燕臨鈞搖了搖頭說道：「怕是你沒有這個機會了，皇上下令解除你的一切職務，關在軍中。等到我們救出了玉林郡主，打了勝仗，再一起回去謝罪！」

趙遇如一愣，隨即說道：「也就是說，我不用打仗了？那沒問題啊！」她點著頭說道：「關我吧關我吧，我沒意見！」

燕臨鈞抬頭看了她一眼，思考了片刻，將手中的聖旨丟到了一邊。

「你繼續去操練士兵吧！」

「繼續？」趙遇如搖搖頭說道：「不是說要把我關起來嗎？」

「現在軍中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要是被關起來了，我們打的一定很吃力。還要想著如何救出玉林郡主，沒你不行！」

「玉林郡主，你到現在還不承認她是你的王妃啊！」

「明知故問！」燕臨鈞站起身，長舒一口氣說道：「叫你手底下先鋒隊的五個隊長都進來，還有你的副將，要開戰了！」

風雪已經漸漸小了，林羽芙坐在營帳里慢悠悠的喝著羊奶，玉林郡主依舊苦著一張臉，她完全無法理解林羽芙為什麼可以這麼氣定神閑，明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她們的性命全都捏在別人手上啊！

門帘被掀起，玉林郡主頓時被嚇得瑟瑟發抖。

「吃飯了！」是送飯的，他們對林羽芙儼然已經沒了該有的尊重，連太子妃這三個字都不說了。若不是蘇蒙護著，怕是飯菜都吃不到熱乎的！

林羽芙示意蒔蘿過去拿來飯菜給玉林郡主吃。

「我不吃！」她轉過臉說道：「為什麼要我先吃？是不是想拿我試毒啊？」

「無聊！」林羽芙冷哼一聲，將飯菜拿到自己面前大口的吃了起來。

蒔蘿搖了搖頭說道：「王妃，這天氣冷，飯菜先給你吃是為了讓你吃到熱的。我們對於北蠻來說都有利用價值，所以他們是不會在我們的飯菜里下毒的，王妃你放心吃吧！」

玉林郡主抬起頭，可憐巴巴的看著蒔蘿，然後伸出了手。蒔蘿連忙將熱氣騰騰的羊奶和肉餅。

「這是什麼啊，騷味那麼重？」

「這是北蠻的羊奶和羊肉餅，這冰天雪地的，已經是很好的吃食了。」林羽芙不屑的說道：「你別耍小脾氣了。乖乖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等著王爺來救你！」

或許是在敵營里，玉林郡主也變乖了許多，她忍著不適喝了幾口奶，吃了一小塊的餅，然後怯生生的問道：「王爺真的會來救我嗎？」

林羽芙沒說話，會嗎？會吧！畢竟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

那自己呢？

這場仗，不管是大燕贏了還是北蠻贏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會尷尬的不得了吧？

本就是一個棄子，早該想到這個結果。

「就是沒想到，宋墨卿居然背叛了大燕！若我能安全回去，一定要我父親狠狠地參上他一本！誅他九族！」

這倒是提醒了林羽芙！

宋墨卿叛國，那麼他們趙家豈不是大禍臨頭了？

她怎麼忘了這茬？

想到這兒，她也沒胃口吃飯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公主，你怎麼又要出去？」蒔蘿連忙拉著她說道：「太子殿下說過了，你不能出去。現在北蠻人都視你為仇敵，你若是出現，都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

「宋墨卿叛變，趙家一定會跟著遭殃，我曾受過趙家的恩惠，一定要弄清楚他們現在近況如何！」

「不行啊！」蒔蘿還是緊緊拉著她說道：「外面真的很危險！」

就在兩人拉扯之時，李書晴在格朗的護送下回來了。

「多謝李姑娘！」格朗有禮貌的道了一聲謝，然後看了一眼帳中的情形，冷冷的問道：「又怎麼了？」

林羽芙見狀，放開了蒔蘿的手，深吸一口氣說道：「沒什麼，我在帳中呆的難受，想要出去透透氣！」

「你是瘋了不成？」格朗不屑的說道：「請你不要辜負了蘇蒙給你這最後一份安全。」

林羽芙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她轉過頭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不需要你教訓我！」

「你自己好自為之！用計取走我血菩提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呢！」

「等你有了證據再說！」林羽芙不以為然的說道：「陸青大夫回來了嗎？」

這算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格朗憤恨的瞪了林羽芙一眼，因為這件事，他沒少被家裡的人責備。陸青知道他們一族太多的秘密，若是不回來，那麼天涯海角他也會將他殺了。

看著格朗氣呼呼的走了，林羽芙卻沒有露出應有的笑容。

她看向了李書晴，她們當中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的人。

「李姑娘，下次你出去的時候，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趙家現在處境如何？」

李書晴瞭然，點點頭說道：「姑娘你是擔心他們會受到宋墨卿的牽連吧？我今天幫你問了，格朗大人只說皇上並沒有殺了他們，只是將他們下獄了。京郊大營和巡防隊好像都給了齊雲大人！」

「齊雲大人？」林羽芙愣住了，她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是齊雲大人？」

李書晴搖了搖頭說道：「大概是，京中除了他，也沒人挑得起這副重擔了吧！」

這個理由是沒錯，但是林羽芙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還有，我今日看到宋墨卿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會相信那個憨厚老實的狀元郎，居然是這樣的人！真是可惜了趙總教頭這樣的好女子了！」李書晴嘆了一口氣說道。

「有什麼好可惜的！」玉林郡主翻了個白眼：「趙遇如那樣的女人，能和宋墨卿做個百日夫妻，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林羽芙眉頭一皺，面露凶光。

「你再說一句？」她上前將玉林郡主手中的肉餅一把奪了過來，氣憤的說道：「我告訴你，這種情況下，能來救你的說不定不是你的王爺，而是她！」

玉林郡主被嚇了一跳，不滿的說道：「那是她應該做的！我是淮陽王妃！她現在是一個罪臣！把我救出去了她才能將功贖罪呢！你跟我大聲什麼呀？又不是你的丈夫叛國？不過你的丈夫也是快為了你叛國了！」

「你若是還這樣嘴上沒把門，我就把你丟到帳篷外面去。說到做到！」林羽芙氣憤的將手中的肉餅丟到了她面前，然後氣憤的躺回自己的床上。

氣過之後，她心中還是在擔心著趙家的安危。

還有趙遇如這個傻子，不知道告訴了宋墨卿多少事。現在宋墨卿叛國，大燕的處境就更加艱難了！

消息閉塞的她並不知道，大燕已經要開始發起進攻了。

王帳之中，通報的小兵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喘了幾口氣說道：「報告大王，大燕的軍隊拔營朝著我們的王城進發了！」

「什麼？那麼快？」

拉瑪丹皺著眉站起來，目光看向了下方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墨卿站在人群中，雖然已經換上了北蠻人的衣服，但是清冷的氣質依舊顯得十分出眾。

「宋大人，事已至此，你是不是該表一表你的忠心啊？」拉瑪丹緩緩說道。

蘇蒙看了一眼宋墨卿，本來他還挺欽佩宋墨卿的才華，但是知道他叛國之舉之後，心裡便十分的看不起他。

宋墨卿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腹部和腿部的幾個地方說道：「到時候若是交戰，攻擊對方的這幾個部位便是。」

「為什麼？」人們有些不解。

「大燕的士兵為了禦寒，在自己的貼身衣物和盔甲里都有縫製石灰包，一旦石灰包被刺破，裡面的石灰便會流出來灼傷人們的皮膚，他們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拉瑪丹愣住了，他看著宋墨卿說道：「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對，趙遇如對我，十分信任！」

拉瑪丹笑出了聲，搖搖頭說道：「所以說，女人能有什麼用？還是在家帶孩子的好！」

說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你們不要小看趙遇如！」宋墨卿冷冷的說道：「她跟世間的女子都不一樣，要知道，你們一直懼怕的西冀，就是被她打了個底朝天！我知道的關於大燕軍隊的事情，其實並不多。他們的實力究竟多少，誰也不知道。況且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燕臨鈞。我勸你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別堅持不了幾天就投降了！」

拉瑪丹聽后也不以為意，輕蔑的說道：「我們手中還有王牌呢，怕什麼！」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蘇蒙。

蘇蒙心中咯噔一聲，他比誰都知道，燕臨鈞真正在意的人是誰。

寒風中，燕臨鈞率領著隊伍緩慢前進著。

趙遇如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邊。本來按照燕臨鈺的旨意，她現在應該被囚禁起來，等著回京發落。

只不過燕臨鈞依舊選擇相信她，並依舊讓她跟著自己一起上戰場。

「平時你的嘴巴咋咋呼呼的，怎麼今日那麼安靜了？」燕臨鈞回過頭主動跟她說起了話。

「太冷了，懶得開口······」趙遇如打了個冷顫說道：「怎麼突然拔營要進攻？」

燕臨鈞皺著眉，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只是想驗證一下我心中所想！」

「你說，他們抓了你老婆，要是陣前要挾你，你真的會不管嗎？」

「不會的！」燕臨鈞深吸一口氣說道：「她不僅是我的王妃，還是玉林郡主，沖著玉林郡的富庶，我也要把她救回來！」

「搞半天，是為了人家背後的錢啊！」趙遇如努了努嘴說道：「那你跟我也差不多嘛！」

燕臨鈞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那我問你，如果他們拿林羽芙來要挾你，你會怎麼樣？」

「他們不會的，林羽芙是他們的太子妃，就算拉瑪丹想這樣做，蘇蒙也不會願意的！」

「哼，兒子還能拗得過老子？」

燕臨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她現在的身份還是我們大燕的代安公主，為了我們大燕的顏面，我也會救她的！」

「裝吧你！」趙遇如抿嘴一笑，男人就是這樣嘴硬。

「如果，她倆你只能救一個呢？」

燕臨鈞深吸一口氣，回過頭看著趙遇如，有點後悔打開她的話匣子了！

「你本來就不好看了，不說話還有幾分可愛，一說話，就覺得欠揍！」

面對燕臨鈞如此直白的吐槽，趙遇如也不生氣，本來就不好看，她本來也不長這樣啊！這些話，如果是從林羽芙的嘴裡說出來，那就是萬分可愛了！

美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

「好，我不說話了！」趙遇如搖頭晃腦的說道：「但是我們就這樣直接進攻嗎？不要什麼計策？」

「不要！」燕臨鈞淡淡的說道：「我總有種感覺，真正的戰場不在這裡！」

趙遇如聽了也沉默了，對啊，她也總覺得，血腥味不是從這個方向飄來的。

深夜王城內，蘇蒙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

玉林郡主已經睡著了，李書晴也靠在一旁小憩。

只有林羽芙還沒睡，她一肚子的心事，壓根兒睡不著。

見黑暗中有人摸了進來，她立馬拿起刀。

「是我！」蘇蒙見到她手中寒光一閃，連忙按住了她的手。

「蘇蒙？」林羽芙愣住了，這還是她被關在這裡之後第一次見到蘇蒙。

「快走！」蘇蒙也不多話，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怎麼了？」林羽芙不安的問道。

「大燕已經朝著王城進軍了，我怕你會有危險，快走！」蘇蒙給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風，為她戴上了兜帽。

「可是我要走去哪裡？」林羽芙愣住了，她又該去哪裡呢？

「回到大燕去！」蘇蒙回過頭說道：「別再回來了！」

「那你呢？」林羽芙站住了，火光下蘇蒙的臉忽明忽暗，這讓她想起了當時在沁雲居後巷獃獃看著她的蘇蒙。不過是幾面之緣，真的能讓一個人情根深種到如此嗎？

「別管我了，我是北蠻的太子，不會有事的！」

「為什麼？」林羽芙皺著眉說道：「你這等於是背叛了你的父親，背叛的北蠻！」

蘇蒙嘆了口氣，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

「說來也好笑，我本來還挺看不起宋墨卿的，但是轉眼，我卻也做了背叛北蠻的事情！」

「蘇蒙······」

「你不該來北蠻的！」蘇蒙握著她的手說道：「其實我早該把你送走的！出了王城會有人給你馬匹，你就跑吧，跑得遠遠的！別再回來了！我會對外說你死了，這樣你就徹底自由了。別再回來了，若是再回來，那就是我的敵人了！」

「我在北蠻做的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林羽芙有些不忍。

「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快走吧！」蘇蒙狠狠心，拉著她就往外跑。

「那玉林郡主······」

「她不重要！不管是在燕臨鈞心裡還是在我們這裡！」蘇蒙低聲說道。

林羽芙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走，她走了或許可以重獲自由，擺脫這些是是非非，不管是回到誰身邊，她都可以重新生活。

但是她走了，蘇蒙該怎麼辦，他為自己做了那麼多，卻完全不求回報！

林羽芙從來不是一個沒良心的人，她不能就這樣不管蘇蒙。

「蘇蒙！」她忽然站住了，拉住了蘇蒙認真的說道：「那我們一起走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如果真的要離開，那麼久從頭開始。

忘掉自己曾經是趙遇如的身份，忘掉自己愛過燕臨鈞的事實，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和蘇蒙一起！

她並不愛蘇蒙，但是她願意和他一起遠走。

他也不該留在這裡，他的赤子之心不適合北蠻。

「我？跟你一起走？」蘇蒙不敢相信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說法。

「對，我走了，你留在這裡也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一起遠走高飛，遠離這些紛爭，過自己的生活！」

「你真的願意跟我走？」蘇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願意的！」林羽芙認真的回答道。

蘇蒙笑了，他感覺自己的守護，終於有了回應。

但是他是清醒的，他知道林羽芙不是愛上他了，只是感激而已。

他們可以度過餘生，但不會是他想要的那種餘生。

「我不會走的，我是北蠻人，死也要死在這裡！」蘇蒙拉緊了她的手說道：「但是我很高興，你說你願意！」

林羽芙還想說什麼，陰影中就慢慢的走出了一個人。

「真是感人肺腑，但是你們不覺得，逃命的途中，這樣卿卿我我，很容易被人發現嗎？」

聲音熟悉，但是眼前的人卻讓林羽芙感到陌生！

「宋墨卿！你還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