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危在旦夕

這天氣是越發的寒冷了，就連趙遇如自己都有些受不住。她換上了「特製」的盔甲，感受著那個小小的石灰包傳遞過來的溫暖，躺在床上也是動都不想動。

「娘子！」這時宋墨卿走了進來，他這幾日忙裡忙外的給那些將士們發放盔甲，到處找會針線的士兵縫製盔甲，每天回到營帳的時候都已經是深夜了。趙遇如就算有心等他，想從他口中套點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是都抵不住瞌睡蟲的催促。每次一覺醒來，枕邊人又不見了。

「當真是比我這個總教頭還要忙碌！」

趙遇如起身看著他說道：「你今日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這是我特別命人縫製的盔甲，我看王爺最近身子不適，所以過來讓你拿給他！」

趙遇如接過了那件盔甲，疑惑的看了看宋墨卿說道：「你怎麼知道王爺身子不適？」

「王爺已經好久沒有出來看過我們操練了，我有幾次經過他的營長，都聽到他的咳嗽聲。想必是這裡的天氣太過於惡劣，所以王爺都生病了！」

趙遇如愣了愣，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撓了撓頭說道：「你倒是心細。王爺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風寒。在營帳里只不過是研究對敵方案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宋墨卿點點頭說道：「我自然是不會想太多的，王爺的威名我們都有所耳聞，他又怎會因為一點風寒而倒下呢！」

聽著他的話，趙遇如不知為何感到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只是笑笑，沒有繼續回答。

「娘子！」這時宋墨卿忽然上前牽起了趙遇如的手說道：「我知道，這幾日我一直在忙，疏忽了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又來了！

趙遇如現在最怕的，就是宋墨卿突如其來的溫柔！這會讓她感到十分難辦的！

「沒有，我只是······」趙遇如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戰鼓忽然想起！兩人一愣，這戰鼓的意思，就是有敵人來犯了！

什麼情況？這麼快就要打起來了？

趙遇如可完全沒做好準備啊！

外面雖然沒下暴風雪，但是天氣也不見得有多好！

雖然遲疑，但是趙遇如還是穿好了盔甲，拿起了自己的兩個銅錘就走了出去。

趙家軍都有條不紊的集合成一個個小隊，而桃樂也換好了戎裝一路小跑的來到了趙遇如跟前。

「什麼情況？」趙遇如皺著眉問道。

「我們巡邏的小隊忽然遭到了一小隊北蠻人的侵擾，所以才響起了警告的鼓聲！」

趙遇如看了一眼桃樂，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樂觀。

「怎麼了？」

桃樂有些悲憤的說道：「據探子來報，我們的那支巡邏小隊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

趙遇如一愣，她知道自己的隊伍和北蠻的差距有些大，但是沒想到那麼大！

這些人都是她百里挑一選來的，難道就這麼不堪一擊？

「現在呢？」

「那群蠻子還在叫囂，不肯離去！」

「帶我過去！」趙遇如熱血上涌，翻身上馬！今日就要讓那些蠻子好好看看，大燕的士兵到底是什麼樣的漢子！

「小姐，我們要叫王爺一起嗎？」桃樂追上了她問道。

趙遇如遲疑了一下說道：「罷了，現在王爺的身子，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是一支小隊，我能應付！」

桃樂見狀，也不多說什麼，一路跟著趙遇如策馬昂出事的地方跑去。宋墨卿匆忙跑過來的時候只能看到他們隊伍離去的背影了！

「姑爺，您就別擔心了，趙總教頭的威名那是人盡皆知！待會兒怕是那些蠻子聽到她的名字就會嚇得落荒而逃了。她定能得勝而歸的！」新茶跟在他身邊，見他擔憂的模樣，以為是擔心趙遇如此番前去會有危險，但是會有什麼危險呢？她可是大燕赫赫有名的趙遇如啊！

宋墨卿轉過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說道：「還是會怕的，畢竟刀劍無情！」

新茶噗嗤一聲笑道：「都說姑爺您像根木頭，我看其實對總教頭還是愛護得很呢！」

宋墨卿沒有跟她多說什麼，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趙遇如率隊疾行了一段時間，終於在午後時分來到了一處山谷中，本能的反應讓她勒緊了韁繩，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地段。

雖然她平時不愛看兵書，但是這個地形，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太容易被埋伏了！

她舔了舔嘴唇，示意手下的人小心。一行人緩緩地步行進入了山谷，周圍格外的安靜，敏銳的她已經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總教頭！你快看！」忽然隊伍里有人指著不遠處大喊道。

趙遇如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發現是趙家軍的一個士兵，被脫了盔甲，掛在了山谷斜生的一個歪脖子樹上，不知是死是活！

「怎麼那麼像······齊墨聞？」桃樂看著那個人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齊墨聞？」趙遇如愣住了，這可是齊家唯一的獨苗！可不能死在自己隊伍里了！

「今天那個小隊里，有齊墨聞嗎？」趙遇如轉過頭高聲問道。

「不知道啊······」桃樂搖了搖頭說道：「巡邏小隊一直是隨機從每個隊伍里抽取士兵組成的，今日的隊伍有沒有齊墨聞，我也不懂啊！」

「那就快去問！去弄懂！呆在這兒做什麼？」趙遇如有些心急了，桃樂不敢怠慢，連忙走到隊伍中間詢問。

趙遇如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人影，努力按住自己心中的焦急，她知道這一定是個陷阱！但是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齊墨聞，她回去又如何跟齊雲大人交代？

一陣山風吹來，那可歪脖子樹晃了晃，樹枝往下斷裂了幾分，若是再不施以援手，就算那個人現在還活著，怕也是很快就會摔死！

趙遇如咬著唇，就算不是齊墨聞，隨便一個普通的趙家軍士兵，她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總教頭······」周圍的士兵都用一種殷切的眼神看著她。

趙遇如心理建設了許久，看了看他們，冷冷的說道：「他穿著我們趙家軍的衣服，我們就無法視而不見！每個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前面可能是個埋伏！想救人可以，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聽到趙遇如的話，所有人為之精神一振，小心翼翼的往山谷走去。隊伍來到了那棵歪脖子樹下，趙遇如抬眼看去，發現此人並不是齊墨聞。

她鬆了一口氣，示意自己的士兵上去救人。

就在這時，那棵歪脖子樹發出了幾聲樹枝斷裂的聲音，緊接著那個人就從樹上墜落，趙遇如見狀，也顧不得許多，策馬上前，足尖一點，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飛身上前的接住了那個墜落的人。

趙遇如手臂一痛，和那人一起跌落到雪地中。

「總教頭！」周圍的人驚呼著圍了上來，趙遇如揉著自己幾乎要斷掉的手臂，艱難的起身，把自己身下的人翻了過來，伸手抹去他臉上的血污想認清楚此人是誰。

可是剛剛擦到一半，此人忽然睜開了眼睛，趙遇如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但是還是遲了一點，一把匕首刺進了她的腹中。

好在她早有防備，不然那一刀足以要了她的命！

突發此變，所有人嘩然。那個「大燕士兵」一個轉身，來到了一個士兵的身後，鋒利的匕首一下就割斷了那人的脖子。

鮮血四濺，也染紅了趙遇如的雙眼。

此人眉骨深邃，是個北蠻人！

還不等趙遇如下令反擊，四周就響起了北蠻士兵的呼喊聲。幾乎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從山谷的四面八方涌了過來。趙遇如一愣，這跟線報里所說的一支小隊可是有著天壤之別！

果然有內奸，而且還不止一個！

但是現在想這些也太遲了！趙遇如忍著痛，迅速的調整好自己的隊伍！方才那個喬裝成大燕士兵的人也被反應過來的趙家軍給活捉了！

儘管大敵當前，但是趙家軍們都面無懼色，不愧是趙遇如親自從京郊大營里一個個挑選出來的漢子！

「趙家軍聽令！不可戀戰，迅速撤退！」

在這個各方面都不利於他們的地方作戰，等於找死！

那個被活捉的北蠻士兵似乎聽懂了他們的話，忽然大聲的沖著用來的北蠻隊伍嘰里咕嚕的喊了一堆的話！

「堵住他的嘴！」趙遇如立馬衝上前，狠狠地打了他一拳。那個北蠻人頓時口吐鮮血，牙都掉了兩顆。他低下頭，抬起眼看了看趙遇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用蹩腳的中原話一字一句的說道：「有你這個大名鼎鼎的趙總教頭陪著我一起死，我很是高興！」

趙遇如沒空跟他掰扯，把他捆緊了之後就扔在了馬背上，北蠻的大部隊已經快跑到跟前了，趙家軍迅速的調整好隊伍，掉頭就撤。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退路也被人封死了。

那些北蠻人已經知道了趙遇如帶的隊伍人不多，瘋了一樣的往上撲，看這個架勢，是要殺了片甲不留啊！

「總教頭，我們被包圍了！」桃樂有些焦急的說道。

「冷靜點！改變隊形，我們殺出去！」趙遇如皺著眉，很快手持盾牌和長矛的士兵排成了兩排，整齊的往山谷的出口走去。

她捂著自己的傷口，雖然表面冷靜，但是這畢竟是她互換身子之後經歷的第一場戰役，全是真傢伙！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她骨子裡還是那個柔弱的林羽芙啊！

但是她知道，現在的她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慌張，整支隊伍還在等著她指揮呢！

真是造化弄人，一個天生不愛負責的人，偏偏成為了要為天下負責的英雄！

擔子真是重的很！

就在她分神的時候，一支羽箭破空而來，趙遇如忙偏過頭，箭矢擦著她的頭盔掠了過去，她甚至都能聽到兩片鐵相撞的聲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隊伍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勒都！

趙遇如眼神頓時凌厲了幾分，勒都都來了，看來這可不是一場簡單的伏擊！

勒都得意的勒著韁繩，指著趙遇如大聲喊道：「我本來以為，一個女人能統領大名鼎鼎的趙家軍該有多麼的威武，卻沒想到也是一個草包！隨便一勾引，你就上鉤了！去取一個小隊，也值得你親自帶隊出來？看來大燕離滅亡不久了啊！」

趙遇如深吸一口氣，自己貿然帶兵出來，的確是有些冒進了。只是那些人是趙家軍，是自己從京郊大營里一個一個挑選出來的。她當然不能只是坐在營帳里等消息！她相信，真的趙遇如也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的！

「啊，對了，我有個禮物給你！」勒都笑著舉起了自己的手，手裡掛著許多的腰牌！

所有人看到這些腰牌都瞪大了眼！這是他們趙家軍的腰牌！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名字、籍貫和年齡，就是為了在自己死後，知道屍體是誰的，可以讓他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在成為趙家軍的那一刻，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腰牌上寫上自己的信息，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東西，一塊腰牌，就代表著一個趙家軍！

趙遇如愣住了，勒都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腰牌的重要性，他不僅要了他們的命，還讓他們客死異鄉，屍骨都無法安然入土！

「勒都！」趙遇如忽然大聲喊道：「我看愚蠢的那個人，是你！你不要低估了我們趙家軍！」

儘管自己傷口還在流血，但是趙遇如已經全不在乎了！她舉起自己手中的銅錘，看著自己身邊的那個北蠻俘虜，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錘，當場讓他血濺馬前！

那個北蠻人似乎沒想到，趙遇如會拿他開刀，前一刻臉上還帶著輕蔑的笑容，后一刻就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倒在了兩軍陣前！

「勒都！」趙遇如用銅錘指著勒都說道：「下一個就是你了！」

見到自己的人就這樣被錘死在自己面前，勒都的臉色都變了，這無疑是對自己的羞辱！

趙遇如，她還真是不怕死！

不怕嗎？

其實趙遇如心裡怕死了，那個人也算是第一個被自己錘死的人，那腦漿迸裂的場面讓她剛剛幾乎要嘔吐出來，但是她卻還是要裝作一副無所謂，甚至於不屑一顧的樣子面對著勒都。

「本來還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給我們北蠻效力，但是現在看來，我只能給你留個全屍了！」

趙遇如咬著牙，今日，怕是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一陣寒風吹來，躺在營帳內的燕臨鈞忽然睜開眼睛，然後一陣猛烈的咳嗽讓他幾乎直不起腰來！

「王爺！」小六聽到了動靜，連忙沖了進來，幫他順了順氣。但是燕臨鈞卻依舊十分的痛苦，他的臉憋得通紅，雙手緊緊抓著床沿，看得出他想剋制，但是這份痛苦已經超出了他能控制的範圍，他捂著自己的心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小六嚇了一跳！連忙拿過了一條毛巾為他擦拭著，但是很快，燕臨鈞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這樣的情況他們還是第一次見！眼下也沒個大夫在身邊，趙遇如也出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王爺！王爺！」偏是在這個時候，營帳外響起了宋墨卿的聲音！

「王爺！下官有事稟報！」

聽見宋墨卿的聲音，燕臨鈞死死地咬著唇，硬生生的將咳嗽聲咽了回去。

小六知道燕臨鈞的意思，飛快的處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跡，然後裝作無事的樣子掀開了營帳！

「宋大人有何事？」

宋墨卿的臉色有些焦急，他搓著手說道：「那個，王爺有空嗎？我娘子，不，趙總教頭一個人領兵去救人了，我有些擔心，想問問王爺，可不可以派兵增援？」

小六根本都沒在認真聽宋墨卿的話，只是敷衍的說道：「趙總教頭作戰經驗豐富，不過是一支北蠻的小隊，不會有事的。正好打個勝仗給那些北蠻人一些教訓！你就不用擔心了！王爺昨晚一直在部署戰術，現在累了，歇下了。你知道王爺自從來了北蠻之後就一直感染風寒，所以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宋墨卿的臉色依舊很焦慮，但是小六守在門口，他也見不到燕臨鈞，徘徊了一會兒之後，只能轉身離開了。

小六見他離開之後，立馬回到了營帳內，卻看到燕臨鈞已經昏死了過去！

「王爺！」小六慌忙把他扶起來，他吐出來的黑血已經浸濕了床單，小六看在眼裡，想著燕臨鈞是不是把全身的血都吐了出來。

而他身子冰涼，臉更是毫無血色！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怕是見到的人都會以為他死了！

縱然是見過大世面的小六也手足無措了，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害怕，趴在了燕臨鈞身上哭了出來。

從前他以為燕臨鈞是不可戰勝的，是打不倒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那個無所不能的淮陽王，會如同一個死人一樣的躺在這裡，毫無生氣！

他根本沒想過，如果燕臨鈞死了，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現在這個問題似乎就擺在了他面前，讓他心中生出無窮無盡的害怕。

就在小六哭得不能自已的時候，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王爺？」小六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看見燕臨鈞微微的睜開了眼，然後擠出一個笑容，有氣無力的說道：「大男人，哭成這樣羞不羞？」

小六連忙抹了抹眼淚，坐起身說道：「王爺你沒事吧？」

燕臨鈞以前一定會搖搖頭說自己沒事，但是今日這個情況，他也怕了。

下一次，他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難道這就是命嗎？

燕臨鈺是不是也打算，讓他就這樣死在北蠻，有去無回？

他長嘆了一口氣，若是就這樣死去，那他這一輩子，也未免留下了太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