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6 狀元獻賦

待諸事平息，已近巳時。風雪既霽，陽光漸熾，有一片五色雲團從南邊徐徐而來，止於祖庭上空，引來眾議紛紜。

劉彥宗向完顏晟奏請道：「晚秋季節，呈此異彩，亘古未有，實乃嘉兆，可令新科北選敕頭許必應製作賦，以頌祥瑞，以彰吉慶！」

是年，完顏晟曾下詔：「河北、河東郡縣，職員多缺，宜開貢舉取士以安新民。」有司以遼、宋取士之制不同為請，命南北各因其所習之業取士，號為「南北選」。凡六人取一榜，首曰敕頭。

許必，河北正定人氏，生得俊雅，學得才高。他因見汴京淪陷，徽宗北狩，大金鐵騎所到之處，草木黃落，生靈塗炭，便尋思著效法真宗朝時、暗中牽線、促使宋遼締結「澶淵之盟」、贏得後世稱頌的降遼宋將王繼忠，周旋宋金盟好，化干戈為玉帛，解黎民於倒懸。

既有名相魏徵「作良臣，不作忠臣」的定論，又有王繼忠這樣的楷模，許必便將那「背信棄義、賣國求榮」的諸多顧慮拋入磁河，懷著一腔「曲線救民」的信念、一絲「萬古流芳」的遐想，參加了大金國北選科考並一舉奪魁，受任郎官之職。

再說許必，應命出列，向完顏晟、宗翰諸人作了揖，又到柔福座前行禮。

柔福冷笑道：「好個飽讀孔孟的秀才！」

許必恭敬道：「啟帝姬，許必轉投異族，非為牟利，更不曾反戈舊主，所以屈膝者，意在勸導女真，以期宋金盟好、天下和平耳！」辯罷，略加思索，口占《雙九嘉慶喜睹五色祥雲應制賦》云：

「天有祥兆，應時而生。何言應時？今日太平！百姓和樂，承歡神靈。倘宋金能和議，則天下無紛爭。無爭則百姓康泰，康泰則五穀豐登。鷹主仁義，顧憐蒼生。《書》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

台上一干莽漢哪裡曉得什麼賦，雲里霧裡，約略聽出些許，不過是「仁義，蒼生，盟好，太平」之語，好不膩煩，一時間，罵聲漸起。

許必哪管它冷水澆頭，依舊是口若懸河。正表白中，忽聽霹靂一聲喊：

「扯淡！」

只為這一喊，許必得了個驚心之症，自此便每日里戰戰兢兢，如鼠竊米，似狐過河，最懼卒然有聲。數年後一日，許必下朝出左掖門，遇群羊經過，沖著他一陣「咩咩」亂叫，致其受驚墮馬，頭觸門檻而死。

「腐儒之言，純屬扯淡！」那人繼續罵道。

眾人循聲去看，卻是都統真也里，又聽他道：「大丈夫耀武揚威、叱吒天下，惟有亂世！都和平了，還要我等武夫做什麼？」

「自然是『花前月下，吟詩作畫』，難道要你『街角賣藝，肩矛挑糞』？！」宗翰戲謔道。

「續作『相約黃昏后，一起烤老鼠』么？」真也里反唇相譏。

宗賢打斷道：「如今，大金勢盛而南人勢衰，君臣將卒俱畏我如虎，正該一鼓作氣，持續碾壓，不給趙構反思安民的機會，怎能『前功盡棄，半途而廢』呢！豈不聞『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乎？況你既有惻隱之心，就應殫精竭慮助俺鷹主早日平定中原，到了那時，四海歸金，不單百姓康泰，你們讀書人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完顏晟聽而不語，漸生憂慮：「許必既為大金敕頭，卻依舊心向趙宋，看來罕不離所言非虛。漢人自視文明，難令心服，欲令心服，必先令其自卑，欲令其自卑，當『強易其貌以類女真，徐篡其典以植奴性』！」想罷，叱道：「許必，本鷹主體諒你歸化未久，尚戀故國，暫恕無罪，日後須謹言慎行，一心為金，莫要妄議『盟好』，如若再犯，罪同叛逆！」

許必愧謝而退。

註：完顏晟將自己的這番領悟，秘書一函並傳之後世，到了滿清一朝，依古訓而強令漢人剃髮、結辮、易服，並篡改諸子百家經典，實行奴化教育，用時百年，終將漢人馴服，但也因此使得整個中華民族對「氣節、公正、自信」這一類概念近乎免疫，並成為日後見洋人必自卑、望洋槍則披靡的根源。該密函的具體內容已不得而知，惟民間傳言，其中一句是：讓漢人跪著，跪得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