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掌難鳴
「戴大人的意思，是說本官這堂堂燕州節度使，鎮不住那一宅子的陰晦之氣？」
楊清狀似無意地撫了撫外衣上的那些莫須有的皺痕。
「哪裡，哪裡，下官不敢。」戴升狼狽地輕咳了幾聲。
「既是如此，本官住所一事，就不勞戴大人費心了。」
楊清說完，伸手從戴升手上取回那個卷帛放回不二懷中：「本官蒙皇上不棄來此，自當殫心竭慮，上為皇上解憂，下為百姓謀福祉。」
「本官之所以會選擇住在楊家舊宅，也是在向我燕州百姓表明皇上的態度。這燕州匪患一日不除，皇上便一日聖心難安。」
「戴大人，如此一來，那楊府，本官可還住得，住不得？」
「這個自然，自然住得。」戴升低著頭，嘴角撇過一絲不屑，不過很快就隱去了。
楊清轉過身去，繼續說道：「刀疤雖死，燕州匪徒根基猶存，本官欲明日召集燕州城內所有大族與府衙一道，共同商議一個清剿匪患的法子，戴大人以為如何？」
「這個……下官以為刀疤既死，其下烏合之眾定然四散潰逃。燕州百姓受其苦日已久，實在是不宜雪上添霜。」戴升搖頭反對。
「哦？本官倒是覺得，這打鐵須趁熱。」楊清的兩眼炯炯有神。
「大人既是主意已定，下官這就前去通知城中大戶明日府衙議事！」戴升說完，就告辭離去。
……
燕州城，慕容府
「爹爹，女兒聽聞咱們燕州來了一位新節度使？」
慕容府前廳，大小姐慕容倩看到父親慕容皓準備前往燕州府衙，便上前詢問道。
「沒錯，那新來的節度使楊大人請城內各大家族前去府衙議事。」
慕容皓頭也不回地往府外而去。
「楊大人？爹爹，難道是他？」
慕容倩上前一步，扯住了慕容皓的衣袖。
「倩倩，爹爹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當年的情景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這位楊澄明，楊大人雖也姓楊，祖籍卻是在京城。」
知道女兒口中所指的那個「他」是何人，慕容皓只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爹爹，你帶女兒一道過去看看，就看一眼如何？」
「胡鬧！這種話以後莫要再在人前提起，小心隔牆有耳！」
慕容皓扯開慕容倩的那隻手，大踏步地向府外而去。
……
燕州府衙
府衙二堂內，今日格外熱鬧，各色人等，擠擠挨挨坐了一屋子。
楊清就坐在那上首，聽著下面人交頭接耳——
「可聽說沒有？戴大人今日請我們過來，說是為了剿滅匪患？」
「匪患？如今那個刀疤已死，燕州城內太平得很，哪來的匪？又何來的患？戴大人此舉，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小點聲，聽說是朝廷派來個節度使出的點子。新官上任么，這火總得放上幾把。放就放吧，不要攪了我們掙銀子就成。」
……
「咳咳，大家肅靜，肅靜。」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戴升站起身來示意眾人安靜。
「諸位，今日請諸位入府衙，有兩個事情。」
「一，距上次江大人遇難后，燕州節度使一職便就此空懸。終是皇上體恤，上蒼垂憐，如今，新任節度使楊大人，昨日已到任。這位，就是楊大人。」
戴升側了側身，將楊清介紹了一下。
「草民，拜見楊大人！」
一些人對著楊清行禮，但更多的人，只是安安穩穩地坐在位置上，不動如山。
楊清的目光閃了閃，將手一抬：「無須多禮，諸位請起。本官初來乍到，希望在座的諸位，日後能通力協作。」
看到那些行禮之人入座，戴升這才再度開口：「這第二件事么，便是清剿原刀疤手下的那些殘餘匪徒……」
此言一出，底下人頓時炸開了鍋：「戴大人，草民認為，此舉萬萬不可。」
「就是，如今那匪首刀疤已死，所余部下都已經聞風逃往他處，由此可見匪徒們已有了新的目標，此乃我燕州百姓一幸事也。若是此時出手，怕是會惹來那些匪徒報復！」
「就是啊，戴大人，此事須三思啊！」
……
戴升按了按額角，頗為無奈地看著楊清：「楊大人，您看，這燕州府衙內，府兵不過五百，諸如剿匪此類的大事，若是沒有燕州各大戶的響應和支持，怕是寸步難行。」
楊清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回道：「那依戴大人之見呢？」
「下官自以為，這剿匪乃是曠日之功，絕非一朝一夕可成，大人何不徐徐圖之？」
不二沉著臉上前一步，被楊清攔了下來，轉頭繼續看著下首所坐的那些人：「在座各位附議？」
「那是自然。」那些人回答得很快。
「不過到時候諸位若是有了難處，本官以為光靠這府衙區區五百人，怕也擔不了什麼事。」楊清的聲音不高，卻是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落入堂內眾人耳中。
「楊大人儘管放心，那刀疤已死，那些余匪早已是強弩之末，不為懼也。大人若無其他事，草民們這就告辭了。」
眾人紛紛起身，依次離開了燕州府衙二堂。
慕容皓走在最後，他的目光，一直在楊清身上逗留，目光中閃爍著探究和不解。
楊清對於慕容皓的舉動，並沒有多加理會，正欲離去之時，突然看到慕容皓走在了他的前面。
此時，二堂內其餘人等已經走得一乾二淨，慕容皓思忖再三，終究是暗暗下了下決心。
「慕容家主，可是有話？」
楊清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兩鬢間皆已露白的中年漢子。
慕容皓擱在腿上的手掌慢慢地蜷了起來，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他再度開口道：「大人，我慕容家雖然比不得城中其他幾戶，但是大人若是需要，我慕容家一定義不容辭，派人前來協助大人！」
楊清定定地看著慕容皓。
派人對付那伙強匪，其中兇險如何，慕容皓不會不知。
可他現在，卻是在向他表明想與他一同進退的決心。
難道，是因為他也姓楊么？
楊清的眼中，閃過一抹不為人道的情緒。
停頓了一下之後，楊清終究是開了口：「慕容家主如此胸懷百姓，不計生死，真令楊某佩服。」
「至於，說到那強匪一事，此事關係重大，我等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慕容皓對著楊清再度行了一禮：「大人所言極是，但凡日後大人需要，我慕容家定當前來全力相助大人！」
慕容皓說完，便轉身離去，只餘下楊清站在原地，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