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良月聽花入夜寒

第2章 良月聽花入夜寒

月上柳梢,花影侵衣,汴京城入了夜。

觀文殿學士呂夷簡,換去官服,乘一頂尋常小轎,去往汴京城最熱鬧的花街柳巷紅袖裡。呂夷簡出身書香世家,歷官已經兩朝。其叔父是前朝司空呂蒙正,他少年及第意氣風發,多年來為官也勤謹清正,受到仁宗皇帝的倚重,也頗得劉太后的賞識。他四十餘歲的年紀,身形高挑清瘦,面孔白凈削秀,兩撇修得極整齊講究的鬍鬚更添了幾分斯文之氣。他穿了一身絳紫色團花軟緞袍,手裡把玩著一顆盈碧欲滴的翠玉扳指,頭山帶著鑲了玉環的網紗,神情倦倦地靠在車上。這一身慵懶富貴的氣息,很像是個閑散的世家子弟,而非世代簪纓日理萬機的朝廷重臣。

避人耳目一般的,呂夷簡的小轎到了紅袖裡便直接行到了了良月齋的後門,呂夷簡下得轎來,便徑直穿過天井上了二樓。

「呂大人來了,我家小姐已經等候多時了。」見得呂夷簡來,一個身著綠衫,頭梳雙環,年約十四五的小丫鬟便迎上來引他進了一間房間。這房間雖不大,卻布置得極用心,粉晶珠簾泠泠地想著,箜篌上雕漆鳳凰栩栩如生,碧璃爐中鱷梨香清甜撲鼻,

「呂大人先坐坐,我家小姐去更衣了,這就來。」那綠衫少女奉上一盞香茗后,便出去了。

這茶盞燒作枯荷狀,底料是鈞白瓷,茶湯清澈見底,碧色冽冽,呂夷簡搖著頭笑了笑,並不去飲。

「怎麼,呂大人,今日的茶不合心意?」說話的是個絕色妙人,嬌聲嚦嚦醉骨如酥,呂夷簡循聲望去,只見這女郎正從一扇半月形的雕花木門裡走進屋來。她將頭髮斜挽在右耳邊,髻底垂下一條長長的分肖,盈盈一笑,露出一對梨渦,左眼下一顆米粒大的紅痣如清淚欲墜。

「梨娘,你來了。」呂夷簡招呼道,原來這女子便是良月齋的頭牌白梨娘,也是呂夷簡的紅顏知己。

「瞧大人的樣子,好像是很不高興呢。」梨娘坐到呂夷簡的身旁,柔聲說道。

「今日,我在朝上碰了皇上好大一顆釘子,自然是有些不得意了。」呂夷簡悶悶地說道。

「哦,因為什麼事呢?」梨娘低下頭去剝柑橘,不動聲色地問著。呂夷簡便將朝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與梨娘聽。

「就為這個啊,大人也莫怪。這男女之情不是國家大事,看似簡單卻極為複雜。皇上心底的情,大人們又怎能看得清呢。」梨娘依舊是溫柔地笑著,將一瓣剝好的柑橘遞到呂夷簡的嘴邊。

呂夷簡苦笑著接過那瓣橘子,搖了搖頭說道:「皇上愛誰寵誰,我原不關心,只是皇后的父親,還有秘書閣校理范仲淹,以及富弼等人,他們存了心要弄什麼『新政』,我絕不能贊同。郭家勢力龐大,本以為這次是個機會,唉,唉。」

「大人,且飲了這茶,暫忘了這些煩惱事吧。」梨娘柔聲勸道:「這茶是取窖藏雪水和新鮮薄荷煎煮兩個時辰后又佐以雪蜜而成的,最是清心寧神。」

呂夷簡將茶盞托在手中,只飲了兩口便又放了下來,依舊是一副不樂的神情。

梨娘自知勸也無益,便也不再勸了。她款款起身,從妝奩里取出一封信箋,雙手呈給呂夷簡,說道:「這是曹玘曹大人上次來良月齋,托我交給大人的。」

「好,有勞你了。」呂夷簡將信封接過來,也不看,直接塞進了袖底。他面向窗外,目光茫茫的,過了一會兒倦倦地說道:「梨娘,我有些累了,給我彈支曲子吧。」

「嗯。」梨娘點了點頭便坐到箜篌旁,輕攏慢捻,款促冰弦。

「煙漠漠,雨凄凄,岸花零落鷓鴣啼。

遠客扁舟臨野渡,思鄉處,潮退水平春色暮。

雲帶雨,浪迎風,釣翁回棹碧灣中。

春酒相熟鱸魚美,誰同醉,攬卻扁舟篷底睡。」

梨娘婉轉地唱著,月上中天,霧濕簾幕,聽曲的人已經有了困意。巷陌如洗,更聲漏斷,汴京城的夜也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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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妝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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