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前車之師

138、前車之師

()酒場上下來,喬南松感覺有些胸悶,喝的有點過頭,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正琢磨著待會兒要怎麼躲開所謂安排,門被人推了開來。

從鏡子裏看去,進來的人穿着黑色衣服,個頭中等,頭髮很自然地偏分,還戴着一副眼鏡,喬南松一時沒認出來。

「喬主任,你好。」那人湊過來洗手,偏頭看看喬南松,笑眯眯說道。

聽這聲音,喬南松終於知道為什麼覺著有點眼熟,不就是下午和趙春霞在衚衕里說話那男人么,他進來就奔洗手台來,倒讓自己有些訝異。

「你好,盧鎮長。」勉強記得,這個人叫盧友全,是協管學校和衛生所的副鎮長,喬南松將手伸了過去笑道。

盧友全微微傾斜著身子,笑道:「喬主任待會兒有什麼安排沒?」

喬南松想了想,指著自己的頭道:「暈了,領導們要是沒有安排就去睡覺,要不然明天起來肯定要被游主任批評,工作不能耽擱啊。」

盧友全笑眯眯地用衛生間欄桿上掛着的毛巾擦了把臉,道:「還能有什麼安排,唱歌,完了玩玩兒,喬主任待會兒可得讓我們這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基層人員見識見識才行啊。」

喬南松不置可否,岔開話題說笑了幾句,盧友全也不着急,等他出去之後慢悠悠抽了一根煙,然後也去了自己包間。

魏軍臉色通紅,精神很好,按住酒杯笑道:「酒這東西,進行就好,我看今天就到這兒,畢竟明天還要工作,大冷天的,就都休息吧。」

鎮書記急忙道:「魏書記說的有道理,不過大冷天的回家也沒什麼好着急,魏書記下來調研,基層的同志精神都很好,不如去唱唱歌,讓辛苦一天的同志們放鬆放鬆,精神好,工作才能要速度有速度,要質量有質量,魏書記您看?」

魏軍想了想,搖手笑道:「這是年輕人的事兒嘛,那就聽你的安排吧,不過時間不要太晚,我這頭也有點暈了。」

銀河藍座自然有最好的娛樂設施,出了包間,浩浩蕩蕩一群人上了六樓,便是唱歌房間了,看得出來,這歌兒的質量好壞,也是屁股決定的。坐的高,就唱的好,贏得的掌聲就多,越是往下,越是敷衍了事。

魏軍笑吟吟坐着聽了一會兒便走了,鎮里的幾個領導也借口不勝酒力先後走脫,而後便是遊子善面色不善背着手離開,這時候,唱歌的確不錯的游龍麥霸似的連點了好幾首歌,揚眉道:「喬主任,要不咱們來合唱兩首?」

喬南松靠在角落的沙發上和鎮里的幾個上不了枱面的幹部在聊天,聽游龍挑釁,笑呵呵擺擺手道:「游幹事找錯人了,我五音不全,剛才魏書記點將都沒敢上,現在跳出來唱歌,你這是讓我自絕於鎖寅鎮啊。要我看嘛,趙主任和柳主席都是女同志,這合唱嘛,兩個大男人有什麼好合的,男女對唱才是王道,你不去請她們兩位,這可就有些說不過去啊。」

游龍眼睛一歪,嗤一聲轉過頭去,沖坐在一邊閑聊的趙春霞和柳初晴道:「兩位領導,喬主任這是在點將呢,你們誰上啊?」

現在在場的,就喬南松和趙春霞是正科,但喬南松是辦公室主任,論次序比趙春霞要高,游龍這樣說話固然沒有什麼錯誤,但所謂點將,卻是過了。

趙春霞對游龍沒有半點好感,對他的話也聽而不聞,倒是柳初晴斜了喬南松一眼,坦然走上去拿起話筒道:「和縣裏來的領導合唱,這機會可不多,趙姐身體不舒服,我來陪游幹事唱兩首吧,唱的不好,請游幹事多多包涵。」

游龍笑嘻嘻開了個頭,然後再也唱不下去了,他的音色倒算的上可以,關鍵是剛才點的幾首歌都是高調的,柳初晴不知是從小練過,還是經常出入這些場合,音質優良音色優美,聲調也比游龍高了許多,她一開口,還不到主旋律,便完全將游龍的聲音蓋了下去,旁人聽着游龍似乎在為她伴唱一樣。

喬南松對柳初晴的挑釁沒有做出反應,攤攤手趁著換歌的空擋站了起來笑道:「有點頭暈,明天還得跟着游主任更深入地調研,我就先撤了,你們玩好。」

他一走,趙春霞待了片刻也站起來告辭了,柳初晴放下話筒追了出去,游龍便重新抬起頭來,被鎖寅鎮留下的人一吆喝,包廂里登時熱鬧起來。

回到招待所,下面的接待廳里幾個鎖寅鎮的幹部圍在沙發上聊天,應該是按次序去向魏軍「彙報工作」,只是看裏面只少了鎮書記一個人,喬南松便明白魏軍回來之後,可能也拿了一番模樣,並沒有立刻接見他們。

拾階而上到了三樓分配給自己的房間,門口卻正站着一個人,見喬南松回來,壓低聲音疾步趕過來笑道:「喬主任,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實在冒昧的很。」

喬南松大概能知道他的來意,笑笑道:「我也是閑人一個,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盧鎮長請進,咱們坐坐,就當聊天打發時間也好。」

盧友全聽出他沒敷衍的意思,跟着進了門,才又笑道:「喬主任年輕有為,這所房間,一般情況下是常委下來休息的地方。」

鎮招待所是不錯,雖然只是個三層小樓,外面看起來也顯得有些舊,但裏面裝飾地跟家居房差不多,喬南松住的306房,自然比不上魏軍的208和遊子善住的202,但實木地板紅木傢具,在燈光下莫名泛著一股富貴的氣息,這還是喬南松住過的最好的房間呢。

請了盧友全在沙發上坐下,喬南松用隨身帶着的茶葉泡了兩杯茶端過去,笑道:「我這算什麼年輕有為,養老的地方,又沒實權,實在比不上盧鎮長,不過也算知足了,等兩年結了婚,想辦法往好的地方挪一下,這輩子也就夠了。」

盧友全一喜,趁勢笑道:「我是聽說過的,喬主任和女友感情相諧,實在叫人羨慕的很。不過,聽說喬主任的女友是……趙家的?」

喬南松不動聲色,捧著茶抿了一口,道:「她也姓喬,身份證上也叫喬燕,從法律上來看,和趙家可沒有一分錢的關係。」

盧友全一笑,搖搖頭輕聲嘆道:「說起來,喬主任和我也是同一類人啊,趙家……嘿,不可小覷,厲害著呢。」

喬南松變色道:「盧鎮長,你這話……」

盧友全以為喬南松把他當試探的人,從懷裏掏出一張彩色照片遞過來,苦笑道:「喬主任心裏懷疑我是跟着趙家的,不錯,我這個副鎮長,的確是趙立武設施的!」

說到這兒,盧友全臉上露出猙獰的恨意,握著水杯的手驀然青筋暴起,目光森然直欲搏人,咬牙切齒道:「但我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趙家倒塌,寧可這漁陽被外人霸佔,也好過被趙家霸持着!」

喬南松皺眉看這照片,上面是兩個牽着手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的年輕人,男的穿着白色的確良襯衫,上個世紀末很流行的牛仔褲,青澀的臉上滿是心滿意足的笑容,隱隱可見盧友全的痕迹。女的不用說是趙春霞,羞澀而甜蜜地用兩根手指牽着盧友全的手,微微歪著頭,青春的臉蛋,白生生的兩顆小虎牙,穿着一身連衣裙,不算美到極致,但喬南松不得不承認,趙家的基因很不錯。

於是作出驚訝的樣子,吃吃艾艾指著照片道:「這個,這個女孩怎麼看怎麼像趙主任,這是……這可不就是盧鎮長么,你們……」

盧友全眼角閃過溫馨的回憶,但轉瞬便被滔天的恨意蓋滿,咬着牙道:「不錯,就是我們。嘿,環境你也有些熟悉吧?是人大!」

喬南松皺皺眉,細細端詳照片沒說話,盧友全接着道:「這是我從人大研究生畢業時候的照片,她那時候在另一所學校上學,因為我父親原來是民辦教師,所以我上學早,她本科畢業,我研究生畢業。」

喬南松倒對盧友全升起幾分敬佩,當時的人大研究生,雖然比不上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初期,但也絕對是人才中的人才,於是問道:「那,那怎麼……」

盧友全一笑道:「怎麼回漁陽來了是吧?我父親被學校辭退,家裏那點收入來源也就斷了,晴晴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撐起一家四口人,我在留校和回家裏面選擇了後者,當然,也有其它方面的考慮!」

喬南松點點頭:「的確,校園愛情,能笑到最後的沒多少,這個決定,我很理解。」

盧友全愴然一笑,眼角濕潤嘆道:「可不是么,當年的決定,我至今沒有後悔!當時一門心思就想着回來照樣也能活出個人樣兒來,剛回來的時候,就在縣委辦公室掛職,一年實習期滿,正兒八經的副主任,不是我誇大,當時就想着我的前途很光明,至少能和喬主任你一比。」

喬南松笑道:「盧鎮長還說誇大,比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強了何止十倍。」

盧友全閉上眼睛,仰面往沙發圈裏一靠,吐出一口氣來,后槽牙咬地格格作響,腮幫上肌肉紋起,恨恨道:「就這樣,我們商量著等我從黨校培訓出來就結婚,家裏都準備好了,可誰知道去黨校學習,竟是趙立武一手安排的!哈,趙立峰實權中將,趙立武把持縣委縣政府,要擺我這個讀了二十年死書的書獃子根本輕而易舉,從京城回來,這才知道趙春霞已經和牛福林結婚,而我,被送到鎖寅鎮當了個入常都沒有的鎮長,直到現在!」

喬南鬆了解過,當時牛福林的父親是縣委組織部副部長,而牛福林,當時已經是公安局的正科級大隊長了。也就是這次聯姻,趙立武將原本和他對抗了好多年的肖家從常委會除名,肖家名下的兩個鄉鎮包括漁水鎮,就此落入趙立武手中,至今肖家沒有翻過身來。

「我不恨趙春霞,因為剛從學校出來沒多久,當時在公安局工作的她就已經出現異常了,我沒有發現。」盧友全呵呵一笑,鼻息沉沉拍著大腿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三十多歲的人了,當時對趙家的恨,也慢慢淡了。」

喬南松無聲一笑,盧友全轉而道:「聯姻,背叛,這些在政治面沒什麼骯髒或者乾淨的。所以,發現牛福林在外面養女人,我沒有說,所以,牛福林外面的女人給他生了兒子而懷疑起牛萌萌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兒,甚至他威脅過我,我也沒有明說,李敬堯和李跟舜投靠趙家之後做出的有些事情,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喬南松心裏一跳,李跟舜,原演武鄉副書記,李平臨死前跟自己說的那兩個詞,又湧入腦海之中。

「趙立武一而再再而三壓着我,我不斷抗爭,不斷被打壓,嘿嘿,趙立武以為我在做無所謂的反抗,卻不知走的多了,路也就成了!嚴格來了,我也去找過他的門路,張磊來了,我也去找過他的門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但我知道,讓趙家哭的日子,也快到了!」說到這兒,盧友全盯着喬南松的眼睛道,「喬主任,你和我不同,你有人有門路,但在感情上,你說咱們是不是同一類人?」

喬南松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在這方面,趙家的確是我的死敵!」

盧友全嘿嘿笑道:「所以我來先跟喬主任透個風,當然,我不是懷疑你女友對感情的忠誠,我只是想讓喬主任明白,趙家,無論趙立峰還是趙立武,他們有的是手段,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在組織部好好的,火箭一樣被弄了下來,這難道不是趙立峰和趙立武的手筆?夜路上鬼多,該謹慎的還得謹慎!」

喬南松將照片還給盧友全,盧友全接了過去揣進懷裏,拍了拍對喬南松的壓抑不以為意,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道:「我妻子很好,是鎮小學的教師,也是我讀研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學姐,她也讓我好好保存着這張照片,時刻提醒自己和趙家的抗爭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只因為當年那點事情。人嘛,總得有點記憶才精彩,這很好。」

喬南松放下茶杯,正色道:「既然盧鎮長已經鋪好了路不怕趙立武知道咱們聚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請教盧鎮長,按照你的經驗,趙家會安排怎麼樣地把戲對付我?或者說,我們應該怎麼樣讓趙立峰和趙立武不能得逞?」

盧友全哈哈一笑,站起來道:「喬主任比我當年情況好的多,人也是頂尖的聰明,哪裏用得上我教,時候不早啦,再不回去老婆兒子該着急了,告辭。」

喬南松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盧友全打個哈哈拉開門走了出去,過道里沒有人,回頭又道:「喬主任留步,工作上的事情,還請您多多批評。」

將盧友全送下樓,喬南松背着手在招待所門前站了片刻,心裏清明的很,如果自己亂打亂撞,或者喬燕一不小心,盧友全的現在就是自己的將來。

想想盧友全最後那番話,說自己比他當年的情況好的多,那麼比他現在呢?盧友全當年人才出眾,要是沒幾個交好的現在情況不錯的朋友,喬南松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另外,他只說自己聰明,這個聰明,一方面可以理解為跑路比他當年能寬一點,另一方面,何嘗不是說自己還可以再「聰明」一點。聰,就是耳朵靈,明,就是眼睛亮,前者是捕捉信息有力,後者是找機會準確,盧友全的意思,是自己消息有些閉塞,下手還沒找准機會?

想到這兒,喬南松大略是明白盧友全來意了,失笑搖頭,這個人,十年來的壓抑的確讓他心性陰毒狠辣了很多,但他也太小瞧人了,真以為自己「明白」了他的提議之後,就着急慌亂地四處找關係趁著這次漁陽調整的「春風」一頭扎入這趟子渾水裏去?

盧友全不可謂不聰明,加上十年來的磨練,不敢說妖孽,怎麼的也能算的上一個合格的基層政治人了,他了解到自己和喬燕的情分兩人都不會放手丟開,也了解到自己的確有那麼一點門路,所以撩撥自己按捺不住現在就和趙家鬧開,還幫自己規劃出應該可以發現問題的突破口――李跟舜,但現在自己如果折騰,結果是什麼?

趙家固然繼續落毛,但趙立武經營漁陽這麼多年,當年聯姻牛家一舉擊潰肖家,如今步步為營雖是後退,張磊嚴格加上肖家卻再奈何他不得,如果自己貿然闖進去燒上一把火,最多讓趙立武再折一點羽翼,但上面要穩定,趙立武還垮不得,有他在漁陽,事後算起帳來,加上自己這樣一個到處攪亂組織性的人無論張磊嚴格還是肖家也不敢容忍,前途,和他盧友全沒多少區別。

原本喬南松便打定主意要看常委會的爭奪自己不摻和進去,下午在衚衕里聽到的又判斷出這個盧友全不是個省油的燈,性情也算不上好,他這麼挑撥,倒讓自己想得更多,心裏越發安定下來。

至於趙家的安排,喬燕原本便將自己裹地密不透風,趙家又想倉促間趁著自己不在京城急忙下手,如今兩人的感情已經在法律上塵埃落定,更不用着急和趙家對着來。

既然無論前途還是感情都不用着急,那裹進漁陽政治鬥爭中有什麼好?

更何況,高平也透露過漁陽的整頓並不單單是常委裏面,言外之意這次逃犯事件並沒有完全落定,上面為了穩定將繼續調整的打算往後挪了挪,自己想下去在鄉鎮幹事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實現,這在前途上也卡住了急功近利。

「所以,不管從客觀存在出發,還是從如今有點模樣的主觀修養出發,我都不用着急,盧友全同志啊,你的厚望,我只好暫且辜負啦。」哈哈一笑,在招待所幾個服務員怪異的目光中,喬南松心裏默念一聲,背着手不倒翁似的往樓上晃了上去。

抱着這種心態,接下來三天的時間裏,無論遊子善怎麼打壓着自己讓游龍出面帶隊去調研,喬南松始終微笑着站在後面,第三天早上,游龍帶人去一個鎮人大代表家裏去座談,遊子善戴着老花鏡在看前兩天的調研報告,趙春霞躡了過來,臉色很不好看,扯着他到了窗前低聲問道:「盧友全副鎮長找過你了?」

喬南松揉揉眼睛將手裏的文檔扔在桌上,很自然地道:「是啊,怎麼,趙主任覺著以我的級別和資歷,無權和盧鎮長談話?」

趙春霞哼道:「希望只是談話吧,我問你,他……他跟你說什麼了?」

喬南松眯着眼睛盯着趙春霞,半晌忽然一笑,很戲謔地道:「趙主任很漂亮,唔,不過和喬喬比起來還有段距離。」

趙春霞又氣又怒,她何嘗聽不出喬南松的言下之意是說喬燕的立場比她堅定,但又不知道究竟盧友全還說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勉強壓下怒火,作出一臉的笑容,旁敲側擊道:「說的也是,燕子上的是重點,我只是普通學校,比不得。」

喬南松訝道:「趙主任和盧鎮長一起上的大學?」

趙春霞鬆了口氣,撇撇嘴轉身走了。

喬南松心裏也笑了,想套話?不過盧友全同志,我可保護了你一下,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才行呢?

這時候,前台的電話響了,服務員過去接起剛說了兩句,便轉頭來道:「游主任,是縣裏的領導來的電話,說調研中間和村裏的群眾有了點衝突,請您接電話。」

遊子善一喜,快步走了過去,抓起電話不哼不哈講了兩句,完了披上大衣往門外便走,走了兩步回頭來又道:「小喬主任,趙主任,你們負責留守吧,一點小問題,我去看看。」

喬南松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趙春霞從穩當堆里抬起頭來,諷刺般道:「游主任年紀大了,說話辦事的方法可能不容易被群眾接受,還得喬主任去才成,要不我在這看着,你也先過去?」

喬南松嘆道:「以級別來看,游主任既然都沒辦法的事情,往上就只有魏書記了。假如魏書記也不成,可能就得張書記或者嚴縣長來才行,我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趙春霞嗤道:「還以為你什麼都能成呢。」

喬南松淡然道:「牛局長那麼牛的人都對漁陽不敢說什麼都能成,我哪兒敢這麼託大。」

趙春霞臉一黑,喬南松又笑道:「不過游主任說是一點小事情,我認為現在鎮領導在陪魏書記下去視察,就讓留守的盧鎮長去看看好了,他有活力,對基層了解,又是黨的幹部,我敢肯定他一定有辦法。」

趙春霞怒道:「你到底聽說了什麼?」

喬南松想了想,笑呵呵去倒了一杯水又回來坐下,低聲湊過去道:「聽說牛局長的父親這幾天去了鄰縣走親戚去了,趙主任的壓力小點沒?」

趙春霞抓着圓珠筆的手,原本玉潤珠圓,如今因為用力顯得發白,關節似要突破皮肉冒出來,心裏的怒火,幾乎要蓋過理智爆發出來。牛福林養的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牛福林父母知道這回事,有事沒事就去鄰縣「探親」,這件事趙春霞原本沒想太多,最近牛福林事發她才明白,於是成了心裏一根尖刺,但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喬南松如今這麼一說,一面羞憤欲死,一面突然冒出殺人的恨意,咬牙道:「好,很好。」

喬南松拍拍她手臂:「趙主任,該忍的還要忍着,趙家的前途和臉面要緊。不過游主任回來之後,我還是會提議盧鎮長去解決這件事,我相信他一定能解決好的,趙主任如果還有更好的人選,到時候也提出來,咱們議議。」

趙春霞按著茶几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喬南松好意讓她忍,完全就是一把鈍刀子,割地她心裏不見血得生疼,但腦子卻清明了片刻。

如果這件事讓盧友全去辦,以這個人比喬南松對趙家不知幾萬倍的恨意,他肯定會大做文章,甚至藉助自己那點影響力並不大但敏感時候完全可以戳破天的關係網,趙家的醜事被曝出來不說,自己也要被他狠狠羞辱了。

對盧友全,趙春霞很了解,他忍了十年的怒火和恨意,加上這件事藉著縣裏的人和基層群眾小矛盾對他有利無害,如果讓這個人出頭解決,事情肯定會向著趙立武預想的反響無限蔓延。

當下顫聲道:「不用麻煩基層同志了,鎖寅鎮我雖然這些年沒回來過,但畢竟從小長到大,過來過去還都認識,游主任如果回來,我自己去看看。」

喬南松哼道:「回來?遊子善和游龍這兩個人,本事沒有,火上澆油卻很厲害,加上其人蠢笨,只能擴大矛盾。要是等他們回來,群眾都鬧到上面去了,群眾啊,在有組織的慫恿下,如果不提前控制,一旦被一種衝動佔據了理智,有時候也是出於對我們一些幹部的愛戴,但鬧出的結果,嘿。」

趙春霞狠狠瞪了他兩眼,捲起大衣道:「那就麻煩喬主任留着坐鎮後方吧,我去看看。」

等趙春霞走後,喬南松輕輕抿了一口白開水,味道是真好。

所謂摩擦,喬南松自始至終沒有出面,坐在招待所里,透過玻璃看看窗外雪后初晴的鎖寅,和幾個服務員說笑幾句,很是愜意。

等下午分組下去調研的人都回來,魏軍聽說了摩擦事件的大概報告,沒批評帶隊的游龍,只是誇獎了趙春霞當機立斷,然後意味深長地道:「我們的一些幹部啊,關鍵時候能拿得出手,好!另外有一些同志,急躁冒進,急功近利,這要不得啊。基層工作者最貼近群眾,辦事要有原則,也要有方式方法,**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但也說過萬丈高樓不是一天就能蓋起來的。好了,這件事我會向張書記彙報,但既然已經圓滿解決了,我們的同志也是出於工作考慮,應該有功勞,處罰和批評也就算了。游主任,咱們這就動身吧,趁雪而來,雪霽而歸,不但有意境,也是個好兆頭,你看怎麼樣?」

遊子善黑著臉,旁邊臊眉搭眼佝僂著腰站着游龍,這父子倆算是第一次體驗到基層工作並不是機關那樣,他們也才剛開始。

魏軍的客氣,遊子善也不能給臉子,換上微笑的面孔道:「就聽魏書記的安排。」

至於檢討,他卻沒有做出起碼的表態來。

送一行人上車的時候,喬南松和盧友全緊緊握了手,各有心思,但誰也沒說。

「好好保重!」盧友全沉聲道。

「有時間來縣裏,我請盧鎮長和幾個朋友坐坐。」喬南松回握著盧友全粗糙的手也搖了兩下,微笑說道。

盧友全稍稍一愕,點點頭便退到後面去了。

趙春霞就在旁邊站着,聞言斜眼看了一下,臨上車的時候回頭對盧友全一笑,道:「我代三叔給你道歉,有時間的話,來家裏坐坐吧。另外,代我問嫂子好。」

盧友全避開她的手,點點頭一笑走到後面去了。

趙春霞吸了下鼻子,嘆了口氣上了車,看喬南松又坐在最後,稍一猶豫坐了過去。

「相談很順利嘛。」車子出了鎖寅鎮,趙春霞低聲哼道。

喬南松看了她一眼,很是詭異地一笑,偏過頭靠着靠背,竟眯着眼睛睡了過去。

趙春霞呼吸一滯,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雖然她知道喬南松裝神弄鬼的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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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官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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