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萁伯揮扇雲難靜 馮夷搖尾浪不平 中
柳天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封純的「攝魂魔功」確實厲害，可亂人心智，牽引別人思緒。自他人未到以鐵杖擊地時就已然開始發功，其隨後一言一笑皆藏殺機。柳天問內功精純，雖受影響，但立時警覺，潛心運功抵禦，待封純將魔功全面發揮時，他亦將「玄武真氣」行至最盛，不但自己可以抵抗魔功侵擾，還可助楚瑤姬脫險。封純現在無法用此功影響柳天問，那麼接下來動起手來，他也無法用此功影響柳天問。封純所遭受的苦難皆是為了找柳萬仞報仇，這五年來，他必是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如今三年之功，付諸東流。柳天問不禁對眼前這老人產生了同情憐憫之心。他本是受萬人敬仰的大俠，如今卻是面目全非，變成了性情乖張的怪人。
封純突然厲聲喝道：「你不必可憐老夫！」
柳天問被嚇了一下，立刻說道：「晚輩不敢。」
他不禁納罕，難道封純還能聽到他心中所想？
封純哪有這樣的本事？只是自從雙目失明后，他比以往更能懂人心。
「老夫所作所為皆是老夫自己的選擇，自會由自己承擔。現在你在我等圍攻之下，還是顧好自己吧，老夫雙目雖盲，但功夫已勝過往昔，這幾年所修所練，不只是『攝魂魔功』而已。我等來意你也清楚，一些無用的廢話老夫就不說了。老夫贏了你，你們二人跟老夫走。」
柳天問正色道：「若是晚輩僥倖贏了呢？」
封純冷笑道：「絕無可能。還有什麼話，就快些和楚家娃娃說吧，若老夫失手將你打死了，就沒有機會了。」
柳天問平靜道：「晚輩是有些話要與瑤姬說，但卻不急在此時。」
封純道：「你倒有些自信，年輕人確該如此。」
他又朝張達那邊說道：「老夫動手，不喜他人摻和。」
封純明明看不見東西，右眼雖有眼球，但是毫無神采，可張達卻覺得自己被他瞪了一下，渾身不自在，唯唯諾諾道：「封先生放心，小人自是不敢打擾。」
封純又轉向陳旭，陳旭悶哼一聲算是回應。最後封純轉向了嚴無罪的方位，說道：「嚴無罪，你呢？」
嚴無罪心頭一緊，暗道：「老瞎子果然有本事，我一言未發，呼吸幾近停止，都能被他找到！」
他自是不敢將這些話說出口的。他回答道：「前輩在此，晚輩自是不敢插手。」
封純道：「知道就好，柳家小子準備好了么？」
此時，柳天問不敢再有絲毫懈怠——封純能聽出不同人功力的區別——他的聽聲辯位的功夫已然超出尋常境界！先前他能聽出柳天問暗助楚瑤姬，現在他能聽到嚴無罪的位置，他的武功可能真的不比雙目失明前的差。
柳天問抽出「陸吾劍」，雙手握住劍柄，說道：「請前輩賜教。」
封純道：「莫說老夫以大欺小，你可以和楚家娃娃一起出手。」
楚瑤姬立刻拿出長鞭，猶豫了一下，向柳天問投去詢問的目光。
柳天問向她溫柔一笑，說道：「你在一旁等我，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楚瑤姬先前感到異樣時，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中了「攝魂魔功」，等到柳天問運功相助時才算清楚。柳天問的功力雖然與平日一般深厚雄渾，但楚瑤姬還是感覺到其行功間有些許不暢的地方，顯然柳天問的內傷還未完全康復。楚瑤姬隱隱不安，但也知道現在是無法避戰的，好在封純不要陳旭、嚴無罪等人出手，否則柳天問只怕毫無機會。
楚瑤姬知道柳天問的性子，柳天問既然拒絕了她幫忙，那就只得如此。她說道：「萬事小心。」
柳天問回過身來，斂容道：「請賜教。」
封純道：「你是小輩，你先出手吧。」
柳天問不再客氣，說道：「失禮了。」
話音未落，他一劍已經刺出。這一劍名為「雲龍三現」，這一劍雖然只是「龍鬚劍法」的起手式，但卻是一劍三變。柳天問此時捨去了后兩種變化，簡單利落刺向封純。封純面色鐵青，說道：「你敢欺辱老夫！拿出真本事來！」
他抓住鐵杖，奮力砸向柳天問。柳天問留手，他卻不留，這一杖勢大力沉，已然使出了真力。
柳天問知道馬虎不得，使巧勁卸下鐵杖上的力道。封純鐵杖沉重，一旦被他佔了先機，那將絕難對付。柳天問立時以「龍鬚劍法」搶攻。「龍鬚劍法」是雙手劍，柳家雙手虛實相生，剛柔相濟，一劍接著一劍，連綿不斷。柳天問已得其父真傳，但就雙手劍上的造詣，不弱於柳萬仞。
但這還不夠！當初柳萬仞無法靠只雙手劍法勝過封純，柳天問也是沒有辦法。劍再剛強，也及不上實心鐵杖的。
封純的招式不及柳天問的嚴密，相比之下常有疏漏，可是他有一身橫練的功夫，刀槍不入，就算是「陸吾劍」這樣的神兵也傷不了他分毫，雙目盡毀之後更是沒有了罩門。他不需躲閃，任憑柳天問劈刺。掌中的鐵杖萬分凌厲，每一杖都有開山劈石之勢，除了使杖法，還可做鞭簡用。最讓人意外的是，雖然少了些靈動，但封純有幾招用得竟是劍法！
封純不怕被柳天問刺中，但是柳天問卻不敢被打中，此消彼長，柳天問的招式變得不流暢了。
張達看得欣喜，楚瑤姬看得焦急。
封純優勢越發明顯，他忽然略顯失望地說道：「柳萬仞的兒子不過如此。」
柳天問一言不發，小心應對。忽然他劍鋒一轉，以劍柄架住鐵杖，搶身上前，運起「玄武真氣」，左手以「五丁掌」拍向封純胸口。封純中門大開，無法攔擋這一掌。
需知封純的杖法大開大闔，想要近到他的身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但需要過人的勇氣，還需要拿捏好時機。柳天問抓住了封純招式的間隙出手，堪稱神來之筆。
柳天問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封純胸口！
不少人發出了驚嘆，楚瑤姬卻是沒有露出半分喜色。
封純挺起胸膛，硬生生地接住了柳天問這一掌。一擊得手，柳天問立刻催動功力，但是封純身子只是晃了一晃，就站穩了腳跟。
這時，封純說道：「這招還像點樣子。『神目』還算有些本事。」
他語氣平穩，與尋常無異。在這樣角力的時刻，封純居然還能開口說話。
封純胸肌鼓起，柳天問連連後退。封純可用胸肌傷人，聞所未聞！
他扶住鐵杖並不追擊，而是說道：「退得倒是快。再來再來！不過你若只有這樣本事，那可差得遠了。」
封純的情緒高漲，說話也不想早先那般陰冷。
柳天問卻無言語，腳一點地，旋而又上。這一次柳天問的劍法變得飄忽起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招式千變萬化，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如雲霧縹緲，竟瞬間將封純圍住了。封純的鐵杖打得不像方才那樣兇猛，慢了下來。
點蒼三十七劍！
點蒼派有三十七路劍法，甚是精妙，但是能將其盡數練成並得起精髓者，少之又少。當世第一劍客上官木就是其中之一。柳天問也是其中之一。
一旁觀戰的張達見狀后隱隱不安，於是向陳旭問道：「陳先生，柳天問的劍法變得這樣紛雜，封先生該如何應付？」
陳旭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擔心這事？你怕他做不到？」
張達道：「小人不敢，只是柳天問詭詐，小人怕封先生會糟了暗算。」
陳旭說道：「剛才若是換個人，挨柳天問那一掌只怕早就受傷，但可惜那是封純。封純的功力遠勝柳天問。柳天問不敢再和封純硬碰硬，但改使輕柔多變的點蒼劍法卻是錯了。」
張達道：「如何錯了？」
陳旭道：「點蒼劍法比柳家劍法虛招更多，可無論一次出手如何變化，有用的不過只有一招。若是與其他人對戰確實有用，但是封純雙目失明，根本不在乎這些招式變化，只需全心防一點而已。何況封純本人就是輕功高手，怎會對付不了靈巧的身法？他二人相差太多，花招無用。」
張達略放心道：「依先生所言，柳天問輸定了？」
陳旭則道：「等著就是。」
張達不再問，眉宇自然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