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萁伯揮扇雲難靜 馮夷搖尾浪不平 上

張達等的人終於到了，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那人竟會是個盲人。雖然這個人身上有著一股非比尋常的氣度，柳天問與張達都對他頗為尊敬，但是盲人終究是盲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看待普通人一樣看待盲人，即使後者有時候能力更強。

柳天問行禮之後，那老者道：「老夫是個瞎子，行不行禮，老夫都看不見。何必多此一舉？」

柳天問則道：「面對前輩高人，禮數上晚輩不敢馬虎。」

那老者道：「柳萬仞倒是有個好兒子。」

話雖如此，可他的語氣十分的冰冷，毫無讚許之意。一旁的陳旭只是冷哼。

楚瑤姬不認識這老者，但她猛地想起一人來，小心問道：「前輩可是封純封前輩？」

那老者道：「是老夫，你是誰？哪家的娃娃？」

封純，別號「鐵爪金睛無影俠」。他輕功卓絕，可算是江湖上五名之內的輕功高手。同時他一身橫練的硬功登峰造極，鷹爪力舉世無雙，平素嫉惡如仇，俠名遠揚，曾獨自一人連平太行山五處賊巢，或降或殺匪寇四百餘人。他天生異相，瞳孔金黃，目光銳利，如同鷹隼。這雙眼睛讓他最是得意，可如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楚瑤姬立刻下馬恭謹道：「小女子楚瑤姬拜見封前輩，家父乃是夷陵楚江雄。」

封純道：「原來是『楚狂』的女公子，今日你是站在哪一邊的？是柳天問那頭，還是張達陳旭這邊？」

楚瑤姬道：「小女子自當與柳兄站在一處。」

封純點了點頭，道：「也對。『楚狂』雖與柳萬仞決裂了，但是他的女兒還是不至於與腌臢小人一處的。」

說話間，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來。

張達打個哈哈道：「封前輩真是……真是快人快語……在下確是腌臢小人。」

封純有些不耐煩，說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說罷，他將鐵杖向下一敲。鐵杖瞬間沒入地下半尺來深。

張達吃了癟，唯唯諾諾的退開了。

這時陳旭頗為不滿道：「哼，你說我們是腌臢小人，你又算什麼？」

封純乾笑兩聲，冷冷說道：「呵呵，老夫自然也是腌臢小人。『九陽掌』你不服？做出了事，就得擔得起罵。」

陳旭的面色越來越難看，狠狠說道：「今日不是與你鬥嘴的，待事情了了，老夫與你單獨細聊。既然那人要你來，你做便是，要是做不得，就快些讓開，別擋著老夫。」

封純道：「老夫既然來了，自然要做，一邊看著吧。」

陳旭黑著臉，站在一旁。

封純向柳天問說道：「柳家小子，你可準備好了？」

柳天問略帶疑惑道：「晚輩想過封前輩會來，但未曾想到過會是現在的情景。」

封純的臉皮微微抖動了一下，眉頭內縮，面上升起一層怒氣。他說道：「柳萬仞失蹤了，老夫只能來找你，可你又招惹了那麼多人，老夫若不來，仇怕是無法再報。」

楚瑤姬聽了半天，不明就裡。初時，她沒想到封純這樣的大俠會來為難柳天問，現在她聽明白封純似是曾與柳萬仞結怨，因現在找不到柳萬仞這才來找柳天問。封純常在山西行走，柳萬仞則居山東，他二人是如何結怨的？

她來不及細想，立刻問道：「封前輩，您與柳叔叔結怨，咱們這些小輩是不該多問的。可你二人有嫌隙，卻來找柳天問的麻煩，這似乎不合道理。您是長輩，難道您一點都不顧及『無影俠』的名號了么？」

封純聞言仰天大笑，渾身都在顫抖著，鐵杖發出嗡嗡聲響。那笑聲滿是凄涼，讓周圍數人不寒而慄，心臟砰砰直跳。忽然他緊緊握住鐵杖，止了笑聲，四下歸於平靜，無人敢出大氣，可他們的心卻顫的更厲害了，思緒也變得混亂，甚至顧不上去想封純這樣做到底是因為什麼。

良久之後，封純陰森森地說道：「父債子還，天經地義。老夫別號『鐵爪金睛無影俠』，你卻只稱老夫『無影俠』，呵呵，呵呵。你也想笑老夫是個瞎子？」

笑聲又起，楚瑤姬大感不適，心中煩躁，想要反駁封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這時柳天問輕輕握住了楚瑤姬的手。楚瑤姬感受到掌心中的暖意，面上飛紅，側首一瞥碰上柳天問溫柔地目光，紅暈更盛，但一顆心卻逐漸安定下來了。她立刻向封純道：「小女子絕無取笑前輩之意，適才是小女子失言，前輩恕罪，但是還望前輩三思而行。前輩是蓋世豪俠，怎可與凡夫一樣？」

封純終於止住了笑聲，諸人都鬆了一口氣。封純道：「柳家小子，你的功夫不錯，不但能抵抗老夫的『攝魂魔功』，還能助楚家娃娃，不要以為老夫是個瞎子就看不見。很好，難怪會要老夫過來，不枉老夫特意過來。」

他的頭有意無意地朝陳旭那邊歪了一下。陳旭今日受了太多的揶揄，他已經不在乎了。

封純又道：「你們可知老夫的眼睛是怎麼傷的？」

柳天問道：「家父一直以此為憾，對當年的事深感歉意。」

封純卻不太領情，說道：「當時是老夫技不如人，本不該有怨言。他的『玄武真氣』雖然厲害，但是破不了老夫的『封家橫練』，可惜老夫的一雙眼睛卻無法練得刀槍不入。他能以『龍鬚劍法』壞老夫這隻左眼，是他的本事。當時他若不如此，老夫的鷹爪則要廢他一條腿，所以老夫本不該怪他。但可惜老夫涵養不夠，放不下這件事。」

原來封純曾與柳萬仞有過一戰。封純是外家功的頂尖人物，柳萬仞掌劍雙絕，內功之強，無人能出其右。他二人之戰定是驚世駭俗一戰。其結果已然分明——柳萬仞險勝封純。這件事讓陳旭來了興緻。陳旭的「九陽掌」雖然是天下至絕，但卻常被人拿來與柳萬仞的「五丁掌」相比，時有非議。對此，他頗為不滿。而今聽到柳萬仞與封純曾有一戰，登時上了心。

只聽封純繼續說道：「老夫敗后，冥思苦想破解之法，終於想出了，人眼嬌弱，無法練功，老夫自己廢了它，便無罩門。所以老夫毒瞎了自己的另一隻眼睛。」

封純毒瞎了自己的眼睛！諸人莫不驚訝。楚瑤姬更是差點叫出了聲來。為了比武，竟有人會自殘身軀！這是痴？還是瘋？

柳天問亦是震驚道：「前輩何須如此？家父提及此事時，痛心疾首，悔恨不已，曾多次派人去尋前輩，可惜都未能找到前輩蹤跡。」

封純臉上露出了一絲笑來。但這笑卻讓人畏懼——痛苦、狠辣都在笑中。

封純道：「老夫失了雙目，初時不適，武功大打折扣，足足用了兩年的時間才讓聽聲辯位的功夫爐火純青，武功算是恢復到了原來的水準。為了對付柳萬仞，又去苦練『攝魂魔功』三年，而今行止之間皆可發功，這才敢再出江湖，但沒想到老夫的『攝魂魔功』連你都對付不了。對付不了你，那也就對付不了柳萬仞，可惜啊可惜。」

封純略有落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