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劍客三識狐狸面 天問叱罵九陽掌 下

次日，柳天問與楚瑤姬便起身向百柳庄而去。這一次柳天問不似前番那樣招搖。他與楚瑤姬改換了服飾，一人戴了一頂斗笠，並藏起了兵刃。楚瑤姬還是騎著那匹胭脂馬，柳天問則騎著胡兆麟送的一匹黑馬。

楚瑤姬將昨日的事想了一下，還是有些疑惑，於是問道：「問哥哥，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認出『火眼狐狸』的？之前你不是說『眼距』是騙人的么？」

柳天問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當時出現的『陳發』不是陳發就試了一下。與其說是我認出了『火眼狐狸』，不如說是我把她詐出來了。」

楚瑤姬道：「你已經詐了她兩次，看她昨日的架勢，日後定會再來，我們需要小心防備。」

柳天問贊同道：「她三次沒有得手，是咱們的運氣。她後面的手段一定會更加隱秘，希望在遇到她的時候，我還能有辦法識破她的易容。」

楚瑤姬想了想又道：「昨日，你幾乎擒她，為什麼留了手？」

柳天問面色凝重起來，說道：「你可記得昨日那妖人使得最後三指。」

楚瑤姬略一思索，說道：「似乎與你們家的『龍鬚劍法』有些相似之處。你是因此有了疑慮？」

柳天問點頭道：「她所使的三招與『龍鬚劍法』中的三招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略有變通。這三招分別是『月上梢』『弄春柔』與『系歸舟』，都是父親創下的。我昨日對付趙鎮杉用的也是那招『系歸舟』。」

楚瑤姬道：「這三招名字倒是雅緻。之前怎麼不見你用過？」

柳天問道：「這三招名字雖雅，但都是厲害殺招，所以父親才給它們起了陰柔的名字以免殺氣太重。『火眼狐狸』火候不夠，所以被我化解。」

楚瑤姬道：「這三招還有什麼人會？她會不會是偷學來的？」

柳天問道：「這三招父親只傳給過我與一聞，一聞勉強能記住劍招，還無法使用，平素很少練習。她不可能是從我這偷學的，更不可能是從父親那偷學來的。」

楚瑤姬道：「這倒是奇了。」

楚瑤姬微一沉吟后，又道：「你雖未想通她的劍招從何處學來，但你又怕她與你家有些淵源，所以放了她，是么？」

柳天問點頭道：「不錯，這事古怪，我無法在王潤民等人面前追問她，只得讓她離開，現在我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儘快再來。」

楚瑤姬道：「我倒希望她可以等咱們回到了百柳再來庄，那時咱們有些布置，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無論是『火眼狐狸』還是誰，咱們都可以慢慢對付。不過你重傷初愈，別太勉強，否則牽動了傷勢，就不好了。」

柳天問聞言笑道：「放心吧，我有數的。」

見到柳天問的笑容，楚瑤姬的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暖意來。

二人就離開了留姚縣境，一路平安無事，為了方便照應，投宿時他們以兄妹的名義住在一個套間里。楚瑤姬住裡間，柳天問抱著「陸吾劍」住在外間。次日不到五更，他們二人就再次啟程上路。可今日就不似昨天那樣順利了。

他們剛剛出了城鎮，就在道上遇到了一夥圍堵他們的人。為首的有三個人，他們是鹿耳寨寨主張達與「萬劫不復」嚴無罪，還有一個是曾參與過圍攻衛清的「九陽掌」陳旭，但不見「醉貓」熊大龍。熊大龍被柳天問廢了一條手臂，后又被趙鎮杉打傷，傷勢應該還未痊癒，但是現在有了「九陽掌」陳旭的加入，他們的實力與之前相比只強不弱。

柳天問對陳旭是欲殺之而後快，但是他見識過對方的手段，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張達率先站了出來，獰笑道：「柳大俠、楚姑娘，咱們又見面了，你們讓我們等得好苦啊。」

楚瑤姬冷冷說道：「聽說官兵將你的鹿耳寨給剿滅了，怎麼成了喪家之犬，沒地去了，所以來這躲著？」

張達笑道：「我那寨子沒了就沒了，何須放在心上。能與二位再遇上才是在下的福氣。這一次二位可別再走得那麼急。」

柳天問道：「哪來這些話？想留住我們還得看你們的本事！你們是要一塊來還是單打獨鬥，柳某都奉陪到底。」

這時陳旭走了出來，笑盈盈道：「賢侄，咱們又見面了。衛清賢侄的死讓老夫痛心不已，但是木已成舟，別無他法。可是有些事你還是需要和天下群雄說清楚的。老想著躲是行不通的，跟老夫走吧。」

柳天問聞言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不齒之意。

陳旭大為不悅，皺眉道：「賢侄笑什麼？」

柳天問黑著臉道：「匹夫，你也配提『天下英雄』？你也配提衛清？枉我父對你的『九陽掌』倍加讚譽。想不到你竟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如今我家遭難，你不敢仗義執言也就算了，怎麼還好意思落井下石？與眾多賊子一道圍攻我的家人？」

陳旭面色陰沉，說道：「賢侄此言差矣。當日在蒲津橋，老夫不曾參與過圍攻衛清賢侄。衛清之死，與老夫無關。」

柳天問啐了一口，罵道：「呸！好不要臉的匹夫，你當日為何出現在那裡，難道還需多言？有你這樣的人物在，衛清怎能不分神？衛清落難時，你可曾想過助他？林翼飛尚且知道到衛清的靈堂祭拜一番，你又如何？你既不管武林同道之情誼，又不顧武林前輩之身份，現在你敢說衛清的死與你無關？」

陳旭又羞又怒，本就紅潤的面色，現在更加紅潤了，胸前的鬍鬚不住顫抖，眉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他不知該如何辯駁，只得怒道：「無知豎子，休呈口舌之快！你幾次三番出口傷人，老夫念在往日的交情，不願計較，既然你不識時務，老夫也就不再客氣了！待老夫來拿你！休要再做困獸之鬥！」

說罷，他挽起袖子就要動手。柳天問亦翻身下馬，手按劍柄，怒目而視。

這時張達走了出來攔住陳旭，說道：「陳先生且慢，正主未到，咱們不必著急。」

陳旭將袖子一甩，哼了一聲，竟真的不再有向前的意思。

柳天問將一切看在眼中，向張達說道：「張寨主好本事，總能找到高手。」

張達笑呵呵道：「哪裡哪裡。在下不過就是個傳話的罷了。柳大俠、楚姑娘今日你們最好還是乖乖和我們走吧。不然那人來了就不好看了。」

柳天問並不理他，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脫身。他的傷勢雖然已經痊癒，但是功力卻只恢復了七成。陳旭與嚴無罪憑藉掌法與腿法名列「三十三絕」，張達也非庸手，他們帶來的人不僅是鹿耳寨的余寇，還有幾個顯然是江湖上有些名望的人，雖不難對付，但也不是兩三下可以打發的。可即使是這樣，他們還在等什麼人，那即將要來的人怕是來頭更大。

楚瑤姬緊緊盯著嚴無罪。嚴無罪始終不聲不響，戴著枷、低著頭，與之前圍攻柳天問時一個模樣。楚瑤姬見識過他神鬼莫測的身手，不敢馬虎。她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要嚴無罪敢有一丁點動作，她都要立刻出手。盯死嚴無罪，柳天問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嘟、嘟、嘟……」

這時，人群之後傳來一陣鐵棒觸地的聲音。那聲音十分清晰，雖因距離而制使聲音大小有些區別，但每一下都是一般的輕重，是仔細拿捏過得。眾人回身望去，卻不見一人。原來那人離得還遠呢。可見此人功力高深。

張達的臉上露出了喜色。他穿過人群，尋聲跑去，很快就不見了蹤跡。等到他再次出現時，他正隨著一名老者慢慢過來，模樣甚是恭謹。

陳旭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古怪的神色，是不滿，是不忿，是不齒。張達去迎接他的時候可沒有這樣殷勤。

那老者手持一根雕花鐵杖，蓬頭垢面，衣服上不少泥污，看起來有些潦倒，但是細看之後卻不難發現他的一雙鞋卻很乾凈。老者的左眼沒有眼球，只有一個窟窿，而右眼空洞，毫無神采。這老者原來是個瞎子。

可這樣一個老者的身上卻帶著一股威儀，他的每一杖好像都要敲在人的心上一般。當他過來的時候，即使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霸，也自然地讓開了路，肅立在一旁。老者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直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雙手扶住鐵杖，問道：「柳家小子在哪？」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在眾人聽來卻似有魔力一般，讓他們不敢回答，生怕說錯了一個字會忤逆老者。可實際上，在場中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老者，不知道其來歷。

陳旭在一旁冷冷道：「就在你面前！有什麼可問的？」

那老者道：「原來你也在。今日，你可要與老夫爭？」

陳旭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那老者又提高了聲調，問道：「今日，可有人要與老夫爭？」

在場諸人，無人答話。有些人不知為何對這個初次見到的瞽目老者竟產生了畏懼之心。

那老者等了片刻，又說道：「柳家小子，你可還有話說？」

柳天問微微遲疑后，恭敬一揖，道：「拜見封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