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故人(2)
離九歌見對方沒有殺意,先是默默稱讚了一下他細嫩的皮膚,一看就是在溫室里養出來的。然後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小公子的話,這位小美人兒豈不是那位逼格很高的主人……的兒子或者兄弟什麼的。
總之是個位高權重的,離九歌遺憾了一下她那可能化作了土的至尊會員。
最後,本著對惹毛了小美人兒可能會被剁碎了喂狗的畏懼之心,也就是自己的小命著想,她勉強扒拉扒拉了自己九曲十八彎式錯綜複雜的記憶,扒拉出一雙眼睛來。
清澈的,無一絲污垢的漂亮桃花眼。
北冥。
這個名字順著血肉被連根拔起,牽出一絲血淋淋的真情實意來。
她的確對不住他。
不管離九歌心裡是多麼驚濤駭浪幾乎淹死個人,面上依舊我自巍然不動的裝孫子。
琥珀色的瞳孔似動了,過分精緻的鹿眸真摯的閃了閃:「小哥哥怕是認錯人了吧,你長這麼帥,我要真見過的話不可能沒印象啊。」
少年面色依舊蒼白狠戾,眉峰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美……」離九歌舌頭打了個結,生生把那句美人兒拉了回來,搶下了自己的狗命,「小哥哥這麼帥,能認識是我的榮幸。」
離小姐江湖經驗豐富,寥寥兩句,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反而把確定變成了否定。
少年鬆手,失去了支撐的她掉到了地上。
她好脾氣的從地上爬起來,彈彈自己的衣服,作妖似得轉著靈動的鹿眸:「小哥哥怎麼稱呼?」
少年後退了兩步皺眉看著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沒把人丟出去,音色蒼白:「北冥野。」
離九歌拖長音哦了一聲,眼底再次浮上善意來:「北冥呀。」
那少年,也就是北冥野高深莫測的勾了勾唇角,突然伸出手,朝她左肩抓去。
兩人實力懸殊太大,等離九歌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下意識伸出胳膊,抓住那隻手來了個漂亮的過肩摔。
嘶,完了,這就是作為一個失憶人士不可避免的後遺症。身體會做出哪些反應,她自己也不全然知道——很不恰巧的:
三年前的北冥野就是被這招放倒的。
衣袂翻飛,北冥野卸了力道,翩然落地。實力演繹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
北冥野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看的離九歌毛骨悚然。
「出去守著。」他抬抬下巴對恨不得戰術性死亡的常管事說,然後不帶情緒的啊了一聲,暗金色的眸子中醞釀起了狂風驟雨:「北冥……難為離兒妹妹還記得我啊,還是您打算繼續裝著?」
門被帶上,離九歌觀察了一下四周,放棄了逃跑的想法,悠然的靠著椅子坐了下來:「你想怎麼樣?」
北冥野蒼白的面色逐漸平靜下來,眼中的陰鷙更甚:「還我。」
離九歌抬眸,迷濛的水汽遮掩著琥珀色的眸子,讓她看起來十分無辜:「什麼?」
北冥野看著她的樣子,氣笑了。
「六天的生死相依,換來你毫不留情的一刀,離兒小姐,你摸摸自己的心是什麼做的。」
空氣突然冷了下來,最後一點和諧的氣氛蕩然無存。
離九歌無意識的動動右手手腕。
那些刻意塵封的記憶如山洪暴發般奔涌而來,正如少年以強硬的姿勢闖入她的世界。
三年前,她為了拔掉望秋閣的眼線,身中劇毒,隻身進入魔藤森林,遇見了極其罕見的獸潮,被北冥野救下。
他與家族走散,被六轉魔藤所傷,離九歌為了還這份人情,替他摘來了解藥。那解藥長在六轉魔藤身邊,極為危險,她總歸身體還小,落了個奄奄一息的下場。
六天,他們互相扶持,從危機重重的原始森林裡闖了出來。
然後,離九歌捅了他一刀,拿了他身上的一顆珠子揚長而去。
要說為什麼,可能是她那時閱歷太少,有些事情不怎麼想得開。就像認為自己是壞人這點根深蒂固,像一根刺一樣豎在心裡,時不時扎她一下,讓她本能的想要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將懦弱不安的靈魂層層保護起來。
最後那一刀也沒有刺中要害,也讓她漸漸想清楚了一些事。偶爾午夜夢回,那雙帶著難以置信的,瀰漫著痛苦之色的桃花眼,彷彿帶著少年清越的質問:「為什麼?」
離九歌不敢聽。自此心中附上了一層淡淡的愧疚。
所以說,北冥野變成這個熊樣兒,責任在她。
其實那珠子道對她沒什麼用,一直以來被她放在竹葉中——問題就出在這裡。。
離九歌保證,她不是不想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