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裂痕

姜逸陽喘著粗氣推開卧室門，一眼瞧見米荔背對著房門，坐在床邊收拾行李，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姜逸陽以為訂婚禮上是他心虛導致自己眼花了。因為米荔表現的太過於平靜，這種平靜讓姜逸陽從腳底升起一種極致的不安，直衝天靈蓋。

他看著米荔長大，米荔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絕對不會藏著掖著，更遑論對發生了的事情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不哭不鬧。

姜逸陽腳步遲疑，站在卧室門口，一時間進退兩難。只是痴痴望著米荔。

突然，他發現米荔兩肩細微不可察的微微顫動。

她在哭？

姜逸陽大步走近米荔，越近他越不敢看米荔，因為他聽見米荔在低低抽泣。

那哭聲壓抑，像是鋒利的鋼針，戳近姜逸陽心裡。

痛得他快要叫出聲。

不知道站了多久，知道米荔停下抽泣，轉過來望向他，姜逸陽才一步一步走近米荔。

行至米荔面前，姜逸陽半蹲著握住米荔的手。米荔似是被燙了一般，下意識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姜逸陽緊緊握住。

他把臉埋在米荔手掌里，低聲道：「對不起。」

原本只是紅著眼，靜靜看著姜逸陽的米荔突然放聲大哭，碩大的淚珠奪眶而出，一顆一顆砸在姜逸陽脖子里，然後滑進衣領，消失不見。

米荔絕望的哭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離開了半個月，姜逸陽就和別人訂婚了。明明上飛機前，姜逸陽還把自己擁在懷裡，親吻她的眉眼，對她說著這世上最溫柔的情話。

「為什麼？為什麼？」米荔抽出手，一下一下捶打著姜逸陽，嘴裡不停質問著姜逸陽，「為什麼啊！姜逸陽，你告訴我！為什麼！」

姜逸陽默不作聲，只是任由米荔發泄。直到米荔精疲力盡，重新抱著他哭起來。他才緩緩伸出手，將眼前這個小人兒擁在懷裡，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姜逸陽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麼。

米荔的眼淚沾濕了他的襯衣，濕噠噠的粘在他胸口。

等米荔哭夠，可以和姜逸陽正常對話的時候，窗外已是萬家燈火。

米荔已經哭到渾身乏力，一張素白小臉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姜逸陽去衛生間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聲音帶著一絲惶恐，試探著，「你回來還沒吃東西吧？餓不餓？我讓周媽做晚飯。所有事情等你吃飽了我們再談，好不好？」

米荔點頭。

半個小時后，米荔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的都是她愛吃的菜色。明明香氣四溢，但她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

舉著筷子，米荔實在是沒辦法把它們塞進肚子。無力感充斥全身。姜逸陽也一樣，對著一桌子菜沉默不語。

直到飯菜涼透，米荔終於率先開口，打破凝滯的空氣，「你會和她結婚的對嗎？」

姜逸陽起身走到米荔身側，半蹲下來，異常堅定的告訴米荔，「不會。我想娶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

米荔低下頭，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姜逸陽，輕輕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米荔驚慌失措的用手在臉上胡亂擦著，整張臉因為哭泣漲得通紅，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憐。

「你說什麼我都信。」

姜逸陽聽米荔這樣說，心中大震。他以為米荔再也不會相信他，甚至今夜就是他和米荔的終點。他甚至都還沒有想好如何挽留米荔。這一刻，聽米荔這樣說，姜逸陽眸色微動，終於聲音低啞，笑了。心中萬語千言，終於在米荔輕輕抱住他的那一瞬間，融化成一汪春水。

餐廳暖黃色的燈光下，兩個人緊緊擁在一起。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米荔輕輕推開姜逸陽，抬起頭，盯著姜逸陽的眼睛，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姜逸陽，如果你哪一天不愛我了，不要我了，不要再像這次一樣，把我送走。你只要告訴我，我會自己離開，不會留下來糾纏你的。好么？」

姜逸陽心中大慟，重新將米荔拉進自己懷裡，將米荔的小腦袋緊緊按在胸口。堅定有力的心跳在米荔耳邊炸開。米荔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抬起，幾番掙扎之後，重新垂在身側。這次，她沒有用擁抱回應姜逸陽。

後來，米荔記不得她是怎麼睡到主卧的床上的。醒過來的時候，姜逸陽在身側沉睡。呼吸綿長，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好像什麼都變了。

米荔有些迷茫。

她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理智告訴她應該從姜逸陽的公寓搬出去，應該和姜逸陽結束這段感情，在她還能選擇的時候。可是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微乎其微，卻異常堅定，告訴她，再相信姜逸陽一次，哪怕未來會遍體鱗傷。

就一次，下一次，絕不原諒。

輕輕拉開被子，米荔躡手躡腳的下床。攏了攏睡袍，光著腳丫走到窗邊。

窗外月色皎潔，灑下一地銀霜。

米荔茫然的盯著樓下發獃。突然，樓下一個小到幾乎不可察覺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人站在路燈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煙。米荔正打算拉上窗帘的時候，那人突然抬起頭來。

米荔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是心底卻無比清晰的刻畫出那個人的模樣。那是夏驄。

米荔差點驚呼出聲。

她以為夏驄送自己到樓下后就已經離開。床頭上的鬧鐘顯示此刻已經是深夜3:30，夏驄竟然還守在樓下。

其中原因米荔不敢想，她不能去想。她怕自己忍不住動搖。她明明只愛姜逸陽。

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只愛姜逸陽后，米荔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心跳的飛快，猛烈地撞擊著胸腔，米荔緊緊捂住嘴，生怕一張嘴心就會從嘴巴里跳出來。

她不敢再去窗邊，也不敢知道夏驄什麼時候離開的。腦子裡亂鬨哄的，想著想著，米荔就迷迷糊糊著了。

那天夜裡，她夢見夏驄站在塞班的海邊，輕輕親吻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