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華儆
六月初一。
這天下近來很不太平。先是三月前江湖之上突然出現了一位隱世高手,於凌霄頂單戰明月教教主楚誤,將這名滿六國的女魔頭三招斬於劍下,一戰成名。現江湖上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高手離開凌霄頂前,用劍刻三字于堅石之上——蕭子讓。
再是國局之上,最要緊的可數以下兩件事:一是燕國整兵,十日前大舉進攻衛國,兩國交戰,生靈塗炭。邊界百姓集體遷徙,多遷徙往齊、姜兩國,齊王姜王正頭痛不堪。二是齊王昭告天下,立公子言為齊國世子,將於九月十五行冊封大典。
幾件事接連發生,似乎太巧了些……
「……這大魔頭想著逃,只見咱們蕭大俠一劍回頭,一刺!就刺穿了她的心臟!」
「好啊!好!」
「簡直大快人心!」
「這魔頭罪有應得!」
「就是,終於死了……」
一家茶樓內,說書人唾沫橫飛,底下一群人正拍手叫好。茶樓上方,有兩人對面而坐,品茶下棋。
「楚誤這一棋下得很好,在江湖上產生的影響不容小覷。燕、衛交戰,齊、姜兩國必不得安寧。時局於我們有利,必予以重招。」
「你是說……」
「飛羽樓。」
一枚白棋,悄然落入棋盤之中。
花想容靜坐在牆角,身上衣衫襤褸,眼睛卻又炯炯有神,一動不動的望著前方。
這難民窟最近來了很多人,都是衛國逃往此處避難的。遠濟城外這片難民窟,也被叫做叫花子窟,位於燕、衛、姜三國的交界處,是六國有名的三不管地帶之一。
遠濟關了城門,難民沒地方去,只能來這裡,此時一片呻吟與談話之聲。
花想容看著躍動的火焰,仲夏時節無需取暖,點火是為了照明。
可邊上卻坐著一個披著厚重破襖子的老人,望著前方,一言不發。
花想容突然站起來,走到火堆邊那老人身旁,然後又挨著他坐下。
她輕聲開口:「黃爺爺……」
老人微微側頭,聲音有些沙啞:「該走了?」
良久,她才輕輕「嗯」了一聲。
「哦……」老人點點頭,又獃滯的望向前方,問到:「可想好了,往哪個方向?」
花想容很認真的思考,而後又搖頭:「不知道。」
老人緩緩一笑,抬起手,指向前方,道:「戰爭,是從那裡燒起來的,要去,就去那裡。」
花想容抬頭,東南方向——燕國。
她起身,對著老人三拜,之後頭也不會的朝東南方深處走去。
自此,她離開這個待了九年的地方,遠濟。
兩日之後,她到達了燕衛兩國最初交戰的地方。衛國的衛風關,三日前就已失守,此時是燕國的據點。
衛風關外有戰爭殘留的氣息,誰又知道,三天前,腳下的這片土地,死了多少人呢?
關口排查很嚴,花想容進關時,被阻攔了下來。
守關士兵的理由是,行跡可疑,不能入關。
花想容輕笑出聲,說:「官爺應該看出來了,我是個乞丐,沒錢。」
守關士兵被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一把推開她,囔到:「走開走開。」
花想容因力後退幾步,皺了皺眉。
她還不到十六歲,正處於發育階段,那士兵一推正是在她的胸口,一陣痛蔓延開來。
「喲!」那士兵露出猥褻的笑容,沖她道,「還是個女乞丐,要不,你陪夜睡一覺,說不定爺一高興就……」他說著,把手放到花想容的肩上,一臉不懷好意。
花想容面無波瀾的道:「把你的手拿開。」
「這脾氣還不小。」他說著,就想伸手去摸花想容的臉。
花想容微微后傾,右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左手向下一劈,微曲左腿,右腿橫掃地面,那士兵便飛了出去,躺在地上哀嚎著。
這動靜一出,周遭士兵全都舉著槍圍了過了,身邊的百姓都尖叫著躲開。
花想容只看著躺在地上哀叫的人,很是冷靜:「我說了,把你的手拿開。」
這下,見識到她的厲害的人,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
地上的人手怕是斷了,一直慘叫著。
「何人在此鬥毆!」清冽的男聲伴隨著一陣馬蹄聲靠近,周遭的眾人一見,齊聲下跪喊到:「參見世子!」
華儆正巧在這四周巡營,聽到動靜后便過來看看。
霎時間,地上只有花想容一人站著。
馬上的人五官堅毅而俊朗,深黑色的戰袍使他具有一股殺伐之氣。他嘴唇緊閉,眉頭緊促,看起來愁悶不堪。
此人便是燕國的世子華於江,六國有名的神射手。據說他自六歲時一箭射死一頭白狼以後,箭無虛發,從未有人能從他箭下逃脫。
而此時,衛風關前,寂然無聲。
華於江身邊的一位年輕將領見此,指著花想容罵道:「大膽刁民,見了世子還不行禮!」
花想容抬眸,平靜的說:「我不是你們燕國人,憑什麼給你們燕國的世子行禮?」
「你……」那將領想教訓她,卻被華於江抬手攔住,道:「先把地上的人帶回去,叫軍醫看看。」
年輕將領看了一眼花想容,終是對華儆俯首,道:「是。」
直到人被帶走後,華於江方才偏頭,淡淡的望了一眼站在地上的人,問到:「不是燕國人,那便是衛國人了?」
「不是。」她果斷的回到。
「那是哪裡人?」華於江的警惕又多了一分。
「不知道。」她聲音依舊清冷,依舊果斷。
華於江眯眼,道:「不知道?呵,」他望了望四周,「所有人都忙著逃,只有你一人進關。關內人想出去,你卻想進來。」而後他眼神忽的一冷,「你有何意圖?」
「我沒有意圖,」花想容看著他,「只是路過此地,想進去借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
「可笑,」他道,「你出手傷了我的兵,卻還想到裡面借宿?衛風關是什麼地方,一晚上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刺探軍情,獲取密報。
花想容知道他的意思,低頭,道:「既然如此,我走便是了。」
「想走?」華於江諷刺一笑,「在我的地盤傷了我的人,你還想走?你未免太不把我華於江放在眼裡了。」
正欲轉身的花想容聞言,又正身道:「為何我要把你放在眼裡?況且,我要走,你也攔不住。」
「拿下。」華於江一聲令下,跪在地上的眾士兵將她團團圍住,刀槍相向。
「燕世子?」她嘲諷一笑,「你不也就箭快了點?」
她腳尖輕輕一點地面,一個旋身飛上了衛風關的城牆邊上。
「我說了,我要走,你攔不住。」她聲音清冷,絲毫不留餘地。
華於江執起弓箭,對準她的心臟,一箭射去。
花想容用力催動輕功轉身,箭尖與她擦肩而過,她飛身進了衛風關。
「世子……」華於江身旁的年輕將領不可置信,他一臉驚訝的看著花想容離開的方向。
他家世子的箭,竟然射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