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夜談

第二十八章:夜談

有解藥。

文漸沒事了。

沒事了。

花想容的眼眶又紅了些。

她一隻手緊緊的捂住心口,哽咽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我以為……」

我以為,文漸已經死了。

三天。

這三天,我每一天都在自責,每一天都備受煎熬,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蕭子讓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沒事了。」

似安慰,似安撫。

一點點撫平花想容的心。

入夜。

晚風習習,吹得樹葉也沙沙作響。月已經升空,照應得庭院也甚是好看。

花想容站在文漸房前的庭院里,按毒發時間來算,已經一個時辰了。蕭子讓說,待毒發時間過去以後,解藥才算解完了所有的毒,文漸才會醒過來。

陸少羽連晚膳都沒吃,一直守在文漸床前,花想容也沒有進去。

蕭子讓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看她一直站著,笑了一聲,坐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同林鎮蓮藕羹中毒共二十四人,加上這兩個被飛鏢打中的人,共死了二十六人。」

花想容恍然間聽見蕭子讓的聲音,愣了一愣。

而後她低下眼眸,不語。

「這個案子驚動了薊都,燕王已經派了人下來查案,估計再有五六天就該到了,你打算怎麼辦?」蕭子讓又問道。

花想容不知他在說什麼,轉身問道:「什麼怎麼辦?」

蕭子讓抬頭看她,似在證實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猶豫了一會兒,又道:「你若是繼續留在燕國,必然會被拿去調查的。」

「可我走了他們就什麼都查不到了。」花想容道。

「你留下他們也什麼都查不到。」蕭子讓道,「燕國也只能利用燕國的勢利,如果非燕國人,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因你而起,這些人就會把矛頭都指向你,若是找不到兇手,人怨難平,他們就會把你推出來給燕國的百姓一個交待。」

花想容抬頭看了一眼夜空,笑了一聲,道:「若是我就這樣一走了之,那這二十幾人就會死不瞑目。況且我要尋找自己的身世,我只有同林鎮荷花宴這一條線索,我也只能從這裡入手。」

蕭子讓一笑,道:「兇手逍遙六國,你若是真的留下來成為替死鬼,那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只有你活著,你才能找到這幕後之人,殺了他,你才能報了這二十幾人,包括你和文漸,所有的仇,也才能找到自己的真正的身世。」

蕭子讓說著,想了一想,又道:「況且,這個人是要你死,那自然是你在哪兒,他便在哪兒,你若只是拘泥於荷花宴一事,可是很不明智的。」

花想容聽了這話,低頭沉思,良久無言。

「你忘了嗎?」蕭子讓輕聲道,「我說過的,你為何只想著等他們來暗殺你,你要學會引蛇出洞,再將他們一網打盡才是。」

花想容表情微動。

她轉身,走到蕭子讓對面坐下,道:「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幫我?你難道真的就沒有什麼目的嗎?」

她眼裡充滿了懷疑,似想看破他心中所想。

他輕輕一笑,不答反問:「你怎麼不問,我和楚誤素昧平生我為何要殺她?我和陸少羽一面之緣為何要救他?我和文漸初識兩日為何要幫她尋這解藥?」

花想容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執劍江湖數載,路遇不平之事便想出手,偶遇有趣之人便想結識,殊不知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一直懷疑我居心叵測到現在?」蕭子讓接著道。

確實沒有道理。

她一直都只是莫名其妙的懷疑他。

「同樣是初識,別人對你表現出願意結交之意,你都可以接受,偏偏是我,自衛風關救了你以後,你倒處處懷疑我。你莫不是在那時知道我輕功比你好,你便心生妒忌,不願與比你厲害的人結識吧?」蕭子讓質疑道。

「我沒有……」花想容張口反駁。

「你既然沒有,那這又是何意?你拂過我多少次面子了?衛風關內一次,衛風關外一次,樹林里一次,春澗湖一次,荷花宴一次。我竟然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何要在一個人拂了我五次面子以後,還是要與她結識。」蕭子讓又開始懷疑自己。

花想容心中一動。

那是不是說,我是第一個。

她反應過來,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轉移話題,道:「文漸……多謝你了。以後若有機會,必定赴湯蹈火報你此恩。」

蕭子讓又忍不住笑了,道:「你還當真是有趣得很,救了文漸這一次你便對我如此感恩戴德。那我衛風關救你一次,樹林里救你一次,荷花宴救你一次,到底都是打了水漂嗎?」

「我……」花想容無法反駁。

「所以你不是欠我一個恩情,你是欠我四個。」蕭子讓繼續道。

花想容忍不住笑道:「所以你今天是來和我算恩的嗎?」

「非也,」蕭子讓道,「只是來問清楚,我到底是做什麼什麼事情,救了你那麼多次,你竟然還懷疑我居心叵測。若我我想害你,我又何必救你,若是我想殺你,我就是直接殺了你,你們也沒有人可以拿我如何。」

花想容道:「所言非虛。」

「那是自然,」蕭子讓道,「我殺了你,江湖人也只會說你是什麼大惡之人,我蕭子讓不過是懲奸除惡,替天行道罷了。」

花想容道:「顛倒黑白。」

「並非是我顛倒黑白,」蕭子讓又道,「江湖如此,我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她自然知道。

蕭子讓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少俠,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會有人懷疑他是錯的。

就算是錯的,流言也可以說成對的,就算是假的,傳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真的。

世人向來不關注善惡,他們只要一個可以談論的話頭罷了,只要一個可以替他們懲惡揚善的英雄罷了。

現在,蕭子讓就是他們心中的英雄,自然是人人都碰不得的。

這世間,最可怕的就是誅心了。

如楚誤這般,背負罵名,還可以我行我素的人,著實不多。

蕭子讓數次救下她,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懷疑他什麼。

她就算懷疑他,卻也莫名的信賴他。

她思及此處,輕輕笑了,對蕭子讓道:「我自然知道,這四個恩情,我花想容此生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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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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