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蘇玦變化
要不是親眼看見,公孫翎也實在難以置信,一個死了十四年的人竟然可以再度還陽。他看著蕭虞則的這副身體,腦中難免想起關乎那人的場景。聽洛吟桓說那人是被滄溟一下鎖喉而死,也沒那麼大的痛楚。蕭虞則為北域在太華山打探了十來年消息,比起蕭祈煜來,他實在要做得好了太多。
而公孫翎跟蘇燁樓見面也沒有多話,他們好像已經相識了多年,或者說在無形中有種默契。見面沒多久蘇燁樓就答應了跟公孫翎回王府去,這讓洛吟桓始料未及,現在蘇玦正受了傷在焱雪茶肆上,他料定蘇燁樓不會離開的。比起洛吟桓姜焱神色淡淡的,她左右就是那一句話,在越千瀧回來之前蘇燁樓和蘇玦哪裡都不能去!
「姜姑娘……」
「誒誒誒,你別跟我講什麼大道理,那個公孫翎來見你就沒什麼好事,他不是跟自家皇帝鬧僵了嗎?現在讓你回去肯定是為了對付蕭祈煜,想也不用想。」
「我知道。」
姜焱怒了,「知道你還上套?」
「我不知道蕭祈煜是一個怎樣的人,但有一點公孫翎是對的,既然蕭祈煜是國君,他就不應該為了一個人而放棄整個北域。」
「那麼你呢?如果是為你弟弟蘇玦的話,你會嗎?」
蘇燁樓沒有絲毫猶豫便說:「我不會。」
「好阿,爽快,難怪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呢,這個蘇玦現在為你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你竟然還可以把他像一件破衣服一樣丟開,呵,真不知道他費這麼多勁救你回來是為什麼,竟然還為這個打開了滅境,可笑,真是可笑。」
「我知道你會把小玦照顧好的,我不想再讓他因為我再卷到任何漩渦中,這也是我要去寧王府的理由。」
姜焱吐了口水煙,只有一副聽不明白的神情。
「預言里北域很快就會亡敗,如果是小玦的話,他一定不會看著這些發生的,因為,在他心中北域始終是我的,就算是只為了我,他也會儘力阻止預言的出現。」
姜焱一點頭,這麼說來還有點意思。
「但我知道,要改變天數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小玦為救我回來已經付出過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你們這兄弟兩怎麼都一個性?」
蘇燁樓在床榻上拜了又拜。
「幹什麼?你這是要我早點升天嗎?」
「求姜姑娘答應讓我離開吧,越姑娘有越姑娘的使命,而蘇某也有自己的。」
「不行。」
蘇燁樓鎮定道:「那我就一直求到姑娘答應的那時。」
「你真是個死腦筋,你要是跟別人去也就算了,可那個公孫翎他不可信!」
蘇燁樓依舊再拜說:「請姑娘成全,如果你不允的話在下只怕會給這裡招來禍事。」
「你說公孫翎要用強的?」
「嗯。」
「那就讓他來好了,他寧王府的人我可不怕。」
姜焱跟蘇燁樓還在裡頭爭論,最後即便是蘇燁樓以死相脅姜焱也不鬆口。
藏在窗外偷聽的蘇玦臉色微變,在救蘇燁樓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人是不會放下北域的,他一定會去蹚這渾水。而那不死的王國……
蘇玦肩頭一痛,他剛剛不過試著稍稍運氣那傷處就在作祟了。越千瀧!她這樣做無異於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更何惡的是她已經拿到了洛書,如果再讓她得到河圖的話那自己的構想豈不就落空了?他現在需要幫助,他要醫治這傷的方法!
再回到房間時,蘇玦靜坐在床榻上入定,他已經入夢十來次了,可每次都不見浸燭,他之前都能通過魘池跟那人想通的,為什麼現在這招用不上了?難道這傷口會影響自己跟魘池的聯繫嗎?這不可能!
「蘇玦……」
浸燭,這是浸燭的聲音。
「大宗祭,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我不敢出來。」
「不敢?什麼意思?」
「越千瀧太強大了,是我小看了她才讓她逃出玲瓏塔的,我能感知到魘池中的變化,現在的她也可以,畢竟她是妖神之身,而且還是唯一一個真正從魘池出生的靈體。」
蘇玦明白過來,「你是怕她察覺?」
「沒錯,可現在她身邊有滄溟大人,我可以有短暫時間。你是要問你被涅穹箭所傷的那處?」
「對,到底有什麼方法復原嗎?」
「這神器所造成的傷就只能由神器來治癒,因為神器之中蘊含了天地靈力,當然,如果你能再找到一顆鮫人之珠也可以。」
再找一顆鮫珠?
「你讓我去龍綃宮?」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麼去龍綃宮?恐怕還沒到清息城你就已經支持不住了,而且現在的龍綃宮已經全然復甦,並不是你想進去就能進去的,更別說是要拿到鮫珠了。」
「那就是說你沒辦法?」
「你可以試上一試啊,這跟你們救牧言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你們拿到至靈之物,或者用當時齊衍恢復功力的方法。」
用齊衍恢復功力的法子?
蘇玦驚道:「你是讓我去吸取人靈?」
「並不是人靈,只是需要修道之人的靈力、功力而已,恰好,那有點修為的人你們蜃天城不是就有一個嗎?」
蘇玦思忖一番,「牧言真?」
「不對。」
「你說洛吟桓?」
「呵,他根骨尋常,我怎麼會看中他?」
蘇玦沉默著,難道是姜焱嗎?那人一神秘莫測,而且能做到尋常人無法做到之事。
「你直接告訴我就是。」
「你以前的大師兄,太華山的大弟子啊。」
寧辰,多時不見這人,自己倒把他忘了。
「現在控制他的織幻師已死,就是說他不會再被幻術迷惑,他天賦不錯,你可以用他來試試。」
要讓他去吸食寧辰的靈力?蘇玦見過那些被齊衍所傷的太華弟子梓兮,他當時就氣絕了,根本沒有活命的可能。
「如果寧辰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你送幾個來,孟青闕、趙輕衣,太華山多的是弟子。」
「為什麼一定要是太華山?」
那沒現身的女子傳來一聲冷笑,「不去太華難道你還有能力到崑崙去嗎?天下玄門不出其二,除了他們沒人能幫你。或者說,你想果在蜃天城看著蘇燁樓去送死?」
「我現在贏不了寧辰的,而且傷口也沒辦法癒合了。」
「靈犀會來接應你,你注意她的符鳥就好。」
「好,我明白了。」
「一切小心,你可要抓住這個奪回北域的機會阿。」
浸燭的聲音消失了,蘇玦再次睜開眼睛,心中仍免不了迷茫。
煩亂之中他來到蘇燁樓的房外,這幾天他醒后就沒進去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每一走到這門口他就無法再邁出下一步,蘇玦只感到自己好像在害怕著什麼。
這次他在門邊站了良久,將要離開時就聽到了房中的一聲呼喚:「小玦!」
蘇玦只立在那裡,並沒有出聲。
「為什麼不進來呢?我知道是你。」
他皺著眉頭,還是沒有動作。
「你進來吧,我想跟你說說話。」
「我……」
「是你救了我,難道你不敢進來嗎?」
蘇玦一下決心,推開房門就進去了,但他的頭埋得有些低,也不敢直視床榻上的那人。
「你過來這裡吧。」
蘇玦依照指示坐在了床邊,但他莫名的有些緊張,好像不知該跟這人說些什麼。
「怎麼了?我讓你覺得不自在了?」
「不,不是!這怎麼會呢?」
「但你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
「我……」
「還是說你更想把我當作蕭虞則,或者是在黃泉村的那個蕭止?」
「不是,」蘇玦鄭重道:「你就是你,是蘇燁樓,是……我的哥哥。」他說到最後二字時明顯有些心虛。
「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什麼,就是不能運功。」
「你,真的聯同曄剎一起將千瀧囚禁在玲瓏塔里?你真的想對洛吟桓下了殺手?」
該來的還是來了,蘇玦暗吸了一口氣,「是的。」
「你這樣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但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應該跟千瀧為敵,還有洛公子,他在幽冥時也幫過我們,你不應該不念及情分的。」
「我知道,不應該是不應該,但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就像你一樣,你也不應該答應公孫翎,你分明知道這是錯的,但又為什麼還要去做呢?」
蘇燁樓沒想到這人會這麼回復,他頓時一愣,也不知該回什麼。
「哥哥,你我都有必須去做的事,所以我不阻止你去寧王府,希望你也不要阻攔我。」
「可我做的事只關乎個人生死,但你做的卻關乎道義人情。」
「我跟你毫無血緣卻一直護你幫你牽挂於你,這不就是道義嗎?十四年前你因我而死,所以我費勁一切心思來幫你重生,這難道就是人情?為什麼你說的跟其他人一樣?為什麼連你也不理解我呢?」
「小玦……」
「我蘇玦有自己的道義,也有自己認定的情分,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只有十來歲的孩子,這些不用你來教我。」
蘇燁樓一下握住了那人的手,溫言道:「你已經被曄剎盅惑了,那魘池正在吞噬於你,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我蘇玦不會被任何人任何東西所盅惑,反倒是你們,是你們被越千瀧所迷惑了。」
「小玦你是怎麼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蘇玦一下覺得頭痛欲裂,他下意識扶住額頭。
「小玦你怎麼了?」
「沒什麼。」
那人捉了他的手腕,「我會醫術的,你讓我把把脈吧。」
「別碰我。」
「你生病了需要醫治。」
「我都說了別碰我!」蘇玦猛地甩手站起身來,當下看著蘇燁樓那驚愕的樣子,他才感到有些失態的說:「對不起,我今天有些不適,我明日再來。」
「小玦——」
「你休息吧。」
蘇玦就像逃難般跑了出去,他躲在房間里,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魘池,他一閉上眼睛就是魘池的池水、就是十四年前的那片雪原、就是當年蘇燁樓那殘缺不全的屍身。
「不會的,」青年躺在榻了,自語道:「我不可能被迷惑,這不可能!」
看來,此時的蘇玦已經將自己跟凰滅說過的話全部忘記了,冰凍三尺,這也正是滄溟和浸燭想看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