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無眠之夜
襄陽一蒙,她只管把祝圓提回來,倒沒管是誰打的她。
「那人我不認識。」
寧伯笙臉一沉,擱下筷子起身離席。
他責怪自己太大意了,淮南有那麼多人眼紅祝圓的魚館,危險重重,他居然扔下她一個人回了京城。
「瑞王哥哥你去哪兒?」襄陽慌了,她好不容易留下的人,話還沒說兩句呢就要走。
「查查是誰幹的。」
蘭若見自己主子委屈得都要哭了,忙走到寧伯笙的身前,有意擋著他的路。
「王爺,查案這事交給手下的人去辦就是了。您從京城一路過來舟車勞頓的,得好好吃頓飯歇息歇息,再說……」
蘭若作出心疼狀看向襄陽:「您看郡主這些天照顧祝姑娘也費了不少心思,眼巴巴地看您來了想多陪陪您,您就成全了郡主吧。」
卓格雙手抱胸在一旁看著,諷刺地笑了一聲:「這郡主學聰明了呀,會使這種招了。咱們王爺不會真答應她吧?」
曹叔無奈搖頭:「王爺是懂得感恩的人,只能委屈他了。」
寧伯笙看了看蘭若,又回頭看了看襄陽楚楚可憐的樣子,思忖片刻后,轉身回到桌子上,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飯。
襄陽高興了,偷偷在背後給蘭若豎了個大拇指,這一切都落入曹叔和卓格的眼中。
用過午膳,襄陽乘勝追擊,邀請寧伯笙第二天陪自己去逛街。
還沒等寧伯笙找說辭推脫,襄陽搶先道:「瑞王哥哥就別拒絕我了,我派了我府里的兩個管家去你府上幫忙,他們會把府里的事安排好的。」
「好。」
回到王府,卓格開口問寧伯笙:「王爺,你明天不會真陪襄陽公主出去玩吧?」
寧伯笙倚在椅子靠背上,端起白瓷祥雲紋茶盞,輕啜一口,好笑地看著卓格:「怎麼?我還沒著急呢,你著什麼急啊?」
曹叔手裡提著寧伯笙的行李,走過他身邊也笑他。
「他自您進了郡主府上就干著急,也不知道急個什麼勁兒。」
卓格白了曹叔一眼。
「我就是為主子抱不平。」
「哦?有什麼好不平的,說來聽聽。」
寧伯笙少見卓格鬧脾氣,頗有興味地看著他,耐心聽他說。
「自從您遇見祝姑娘,不是今兒出這事就是明兒出那事,您來淮南是干大事的,不是給她擦屁股的。我就不信她蠢得看不出來郡主救她是想在您這兒討人情,可她倒住得舒坦!」
寧伯笙忽然重重地把茶盞磕在桌上,臉色也沒剛剛那麼悠閑。
卓格知道寧伯笙有些生氣了,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我知道王爺您是看上祝姑娘了,但是我覺得她不配您在她身上花功夫!說不定還會壞了您的事!」
「她救過我的命。」
寧伯笙幽幽開口,聲音不大,分量卻重。
一句話就堵得卓格沒話說了。
確實,如果不是祝圓千里迢迢送魚目,寧伯笙起碼費一條胳膊。
「而且,她和一般女子不一樣。祝圓有自己的理想,她比大部分男人還堅韌能抗事。我是喜歡她,她也配得上我這份喜歡。」
頓了頓,他見卓格臉色不好,神色鬆緩了些:「以後別說這種話了。」
「是。」卓格眼睛看著地,垂頭轉身就要走。
「累不累?」寧伯笙忽然問。
「不累。」
「不累就去查查,衙門為什麼要抓祝圓,又是誰打了她。」
又是祝圓的事,可剛剛那番話說服了卓格,他不再有不滿,領命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這一夜寧伯笙睡不著。
今天他只匆匆見了祝圓兩面,雖說從外表看沒什麼大礙,可是她臨走時步子邁得艱難,估計身上的傷不淺。
還有她走的時候說的話,怎麼感覺帶著點不開心。
是不是怪他太冷淡了?
可他心裡還憋著氣呢。
祝圓難道不知道襄陽對她有敵意嗎?就不怕襄陽把她帶回府里,折磨得更狠?
嘆了口氣,寧伯笙走到窗邊,朝著祝家魚館的方向望去。
這也不能怪她,傷成那樣了,恐怕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既然睡不著,他打算去院子里走走。
一打開門,看見曹叔正站在廊下,身上只披著件單薄的外袍。
寧伯笙有些驚訝。
「曹叔,你怎麼還沒睡?」
曹叔微彎身子行李,開口有些疲憊:「見王爺的燈還沒熄,擔心有什麼事,所以來候著。」
寧伯笙聽了,心裡一陣愧疚。
曹叔自他小時候就跟著自己了,這二十年來為他操了不少心,比那個對他不管不顧的皇帝老兒還更像自己父親。
「沒事,只是有些睡不著。」
「是擔心祝姑娘嗎?」
寧伯笙默默點頭,曹叔還是最懂自己的。
「我在郡主府上打聽了,祝姑娘身上一道鞭傷,外加寒氣侵體。去領祝姑娘回來的小侍女說,救她時她正被關在水牢里。」
水牢……
寧伯笙周身的空氣都冷了下來,目光寒風吹雪一般冷冽,盯著凄凄的月亮。
水牢對女子身體損傷極大,那鞭子既然抽出血痕來,想必是下了死手的。
到底是誰下得了這麼狠的手,被他查出來,一定饒不了他。
眼前閃過祝圓半個身子泡在水牢里的樣子,虛弱又弱小。
他突然感到心疼,眼神渙散開來,無措地問曹叔:「曹叔,今天我是不是該多關心關心她?」
沒等曹叔回答,他像是篤定了自己的答案,急急向外走去。
曹叔忙拉住他,見寧伯笙反常,擔憂問:「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看看她,她肯定很疼。」
曹叔哭笑不得:「王爺,這會兒都三更了,您不睡祝姑娘肯定也睡了呀。」
寧伯笙回過神來,緊繃的身體漸漸鬆緩,喃喃:「對啊,她肯定已經睡了。」
「明天你問過吳先生,叫他給配些葯,送到祝家。」
交代完這些,寧伯笙回屋,睜眼到天亮。
曹叔想錯了,三更天的時候,祝圓也沒睡著。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努力剋制胡亂的思緒。
可她越是捂著,那些想法就像細小的魚兒一樣從她指縫偷偷溜出來,到處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