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荒盈無道
原來馬皇后立在朱允文床前整整站了一宿，在床榻前守著他醒來，一雙含水杏仁眼，略帶疲憊，看得出來早早地便洗漱過。
她站著的這一夜也想明白了許多，昨天的事兒雖然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但她來找皇帝陛下也不是為了吃乾醋才來的，為的是害怕皇上因為這事和那隋煬帝楊廣一般背上罵名。
但昨夜皇上也沒有過多地訓斥她，甚至還為了她的名聲著想，讓她留在他身邊過了一夜。
馬皇后一邊服侍朱允文穿衣洗漱，一邊委婉地說出了這一夜所思所得，言語間皆是慚愧。
聽完她的所述衷腸，朱允文反手握住馬皇后柔弱無骨的小手，低聲笑道:「那你知道，我為何要睡在外側，把里側的位置留給你么？」
馬皇后一愣，沒想到朱允文會這樣問，難道他不是為了懲罰自己讓自己罰站悔過的嗎？著急間連朱允文何時換了稱謂都沒有注意。
「恕臣妾愚鈍，不知皇上深意。」
「行了，不知道也好，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說完，朱允文不等馬皇后再說話就喊來太監把她打發走了。
今日上朝，龍椅所擺放之處高高在上，站在此處往下望去，一覽無餘。
大臣中少了方孝孺，其餘大臣面對朱允文時皆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昨日所發生之事寒了他們的心，也滅了他們的膽。
「有事啟奏，無事散朝！」
「臣有本奏！」一位高瘦老臣跨步上前，面帶悲憤，「陛下，昨日之事我等已有耳聞，皆認為陛下做事欠缺思量，就算方孝孺說話不和君意，您也應三思而後行，萬不該啊萬不該！」
朱允文臉色驟然變得難看，冷笑一聲，「呵，何時朕做事，還要武大人指點，何時朕的命令，成了諸位眼裡的耳旁風了！」
「這……」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大臣們紛紛下跪，「請陛下息怒！」
「息什麼怒？」朱允文一甩袖袍，站了起來，指著依舊站立不動的工部尚書武元，冷聲道:「朕怒，是怒自己在爾等眼中竟是如此地位，枉費你讀了聖賢書，卻連這最基本都君臣之禮都不懂，這是朕的錯，是真的錯啊！」
「陛下，和大明的江山社稷相比，臣掉了這顆腦袋又何妨，若是以臣一人之命換取我大明社稷穩固，臣死而無憾！」
朱允文突然笑了，大笑不止，群臣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這皇上又怎麼了。
「好一個死而無憾！」朱允文環顧四周，不見黃子澄和齊泰戚繼光的身影，這才想起早上王懷恩和他說過，這三人一人陪在老友身側，另外兩人加急訓練軍隊，怪不得這滿朝臣子都是如此一副模樣。
還真當他是可以隨意揉捏的軟骨頭皇帝不成？
「陛下何意？」
「來人啊，」朱允文坐回龍椅，俯視殿下群臣，目光如炬掃在一眾大臣身上，最終落在武元身上，「既然武大人有以身殉國之意，那朕便不好撫人之美意，乾脆助他一臂之力。」
眾臣不知朱允文何意，但看到他的臉色知道絕不會是好事，心下皆是緊張，一時間噤若寒蟬，連武元都不再吭聲。
但是朱允文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今日若是不一舉立威，這些個大臣始終會不拿他放在眼裡。
「朱棣今在何方？」
「回皇上，叛臣朱棣已抵達金陵城外。」
「好，很好！」朱允文面色冷凝，面無表情的看向錚錚鐵骨一副硬漢模樣的武元，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武元可是朱棣破關之後第一個表示投降的，這樣的忠臣，他可用之不起！
「脫去武元之官帽，除去老幼，皆送至朱棣營前，讓他好好給朕分憂！」
「陛下，萬萬不可啊！」
「臣等不同意！」
不多時，已有數位大臣站起紛紛指責朱允文昏庸無道，濫殺忠臣。
殿下一片討伐聲，朱允文冷眼掃去，言語最為激烈的幾位大臣，皆是武元一派，武元尚有女兒在後宮為妃，之前為他謀了不少好處，不然也不會一個工部尚書便有如此威望！
「還真當朕的話為耳旁風不成？」這一群大明朝的肱骨大臣，「江彬何在？」
「微臣在。」
「傳朕旨意，凡為武元求情者，皆縛之送往朱棣營前，為吾爭取時間抗敵，為我江陵百姓謀得喘息時間，也算是物盡其用，了了他們的一片報國赤誠心！」
此話一出，殿下大臣噤若寒蟬，和武元對立的一派暗中竊喜，真正為明朝命運而擔憂的那些人，反而閉口不言，面露擔憂之色。
武元見朱允文竟敢動他，看來昨日宮中所傳方孝孺自殺一事屬實，當下變了臉色。
「皇上，老臣為朝廷一生殫精竭慮，您不能這麼對待老臣！」
「皇上，莫要背上個昏庸無道的罵名啊！」
「荒唐！朕如何啟示你們定的？既然你們為朕的江山如此費心費神，那朕就成全你們，江彬！」
「是。」
江彬面無表情行至武元前，他之所以入獄，和這位大臣脫不了干係，那群土匪頭子的女兒，正是武元府中地十三門小妾！
今日，既表忠心，也報己仇！
「你敢！」武元怒目圓睜，聲音悲愴有力，「皇上，老臣自然不敢違抗聖命，只是老臣膝下無子，只有一女在皇上身側侍奉，老臣臨走之前想看看老臣的外孫，望陛下恩准。」
「嗯，朕倒是忘了，麗妃給朕誕下一子，不過武大人，事不宜遲，為了我大明江山，還是別再耽擱了！」
武元的小心思他怎會不懂，見了麗妃，在群臣面前悲情一番，好讓他念在身為國丈的面子上繞他一命，反之朱允文自然寒了人心。
不過朱允文倒不是害怕寒了人心，他是真的不願再耽擱。
「退朝。」
「陛下，您慢點。」
王懷恩攙扶著他出了大殿，今日王懷恩臉上沒有昨日的惶恐和疏遠，不等他思考為何，面前已然站立一道人影。
「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