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子虛拒離

王守仁看著面前這兩個純心在他面前氣他的人，蒼白的臉上因為氣憤染上了一點兒顏色，看起來像是大病初癒的人，連氣色都好了許多。

見王守仁這般，子虛大夫故意說到，「你瞧，大將軍聽說我不走了，連氣色都好了許多，如此說來，我子虛怎麼能這麼快離開呢？」

年輕侍衛聽懂了子虛的意思，連忙應和到，「是啊是啊，大將軍的起色果然好了很多。」

王守仁聽到這話，只覺得一口老血一下子堵到了自己的嗓子眼裡，若不是因為他沒有噴血這樣的毛病，怕是這口老血就吐到蓋在他身上的毯子上面了。

「子虛大夫，此處並不安全，你留在此處，王某並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你還是離開吧。」王守仁並不願意多說，即使他不解釋，子虛大夫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如今只希望子虛大夫可以聽他的勸告，早些離開才是，若是到最後，全軍覆沒，待到那時，就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難道在大將軍的眼中，我子虛就是這樣貪生怕死之輩嗎？當初我決定跟著大將軍來到倭國，就沒有害怕過。大將軍這樣想子虛，未免太瞧不起子虛了。」子虛大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守仁，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視死如歸的氣質。

看得年輕侍衛一臉崇拜，他平素里只知道子虛大夫是一個極其平易近人的人，幾乎跟軍營裡面的每一個人都聊的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子虛大夫這般嚴肅地說一件事情，心裡驚嘆之餘，有生出幾分佩服來。

要知道就連軍營裡面，這些見慣了戰場廝殺的士兵在面臨生死的時候都要心生畏懼，對於危險的事情自然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子虛大夫卻反其道而行之，原本他可以待著皇宮裡，過過安逸的生活，可是他卻偏偏要跟著大將軍一起來這裡。

如此的勇氣與毅力，絕非他們這些人可以擁有的。

「子虛，你知道的，在我眼中，你絕非貪生怕死之輩。我只是不希望你繼續跟著我們受苦。」王守仁的臉上漸漸攀上痛苦的表情，他知道這般貿然將子虛送走，就會傷了子虛的心，又會傷了軍營中其他大夫的心。

可若非如此，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子虛大夫跟著他這三千大軍，命喪長崎，他又於心何忍？

「大將軍，子虛既然追隨大將軍來到了此處，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像個逃兵一樣灰溜溜地回去。我子虛要麼戰死在沙場，要麼就和大將軍一起凱旋歸朝，這件事情大將軍不必再提，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子虛目光堅定地看著王守仁，在這件事情上面，他早已經下定了決心。

王守仁看著子虛如此堅決，知曉自己無論再怎麼說，也無法再撼動子虛的內心分毫，最終只得嘆了一口氣，不再理會此事。

「既然子虛這般說，我也就不再說些什麼了。」王守仁輕輕搖了搖頭，若非是他受了傷，無法再領著他的兵與松浦家族的人奮力一站，他們絕對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大將軍當下要務應該是好好療傷，若是大將軍的傷勢一直拖著，又要如何帶著我們突出重圍？」子虛望著幾乎喪了氣的王守仁，出言激勵到。

王守仁哪裡不知道子虛話里的意思，只是他傷得實在太重，根本沒有好轉的機會了。他的手臂上被剜掉了許多血肉，這讓他的手臂看起來十分可怖。

這樣的手臂，又怎能提起他腰間的長劍，又如何舉著大旗為將士們搖旗吶喊。這樣的他，不過就是一個廢人，就算被醫治好了，也不過是將士們的拖累。

「子虛，別忙活了，我知道我的身體，這些日子多謝你了。你去照顧其他的將士們吧。」王守仁眼中的光一片黯淡，似乎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願意多想。

「大將軍你這這是何話？我費盡心思，將大將軍拉了回來，難道就是為了聽大將軍說一句這樣的話來搪塞我的嗎？大將軍您乃是我大明軍隊的支柱，若是連您都是如此的話，您讓底下的士兵怎麼辦？」子虛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將軍說的這些喪氣話，聽著實在難受。

他費盡心思，從倭國女人那裡偷來的血，他這麼些日子日日守在大將軍的床前，他這些天沒日沒夜地想方設法去挽回大將軍的命，彷彿這所有的一切在大將軍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子虛，我不是那個意思。」王守仁表情痛苦地說道。

「那大將軍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子虛的醫術不夠高明，醫治不了大將軍嗎？」王守仁的話音剛落，子虛立刻就接了上去。

在一旁看著的年輕侍衛，眉頭一會緊皺，一會兒舒展，他既覺得子虛大夫這話說的實在在理，但是又覺得子虛大夫這般咄咄逼人，快要將大將軍逼得無話可說了，實在不敬。

見王守仁沒有反駁，子虛又說道。

「大將軍，也許您根本就不知道，您昏迷的這些日子裡，將士們都是什麼樣子的。」子虛生氣地拉開了帳篷的帘子，外面剛巧有兩個傷員相互攙扶著路過。

這兩個士兵一個傷的重，一個傷得輕。傷的重的那個腿上摻著繃帶，整個人必須要另一個人攙扶著才能繼續走下去。

子虛指著帳篷外面的這兩個傷員對王守仁說到，「大將軍，您看看。這些人，他們傷得這樣重，可是他們依然希望將傷治好，繼續攻打倭軍。難道他們不比大將軍傷得重嗎？可是他們哪有一個像大將軍這般，連傷都不願意醫治。若是說出去，豈不是寒了三千將士的心？」子虛問完此句，便不再說話。

方才路過的兩個士兵，從帳篷拉開的門帘處，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大將軍的臉，連忙一臉激動地問子虛大夫，「子虛大夫，大將軍是醒過來了嗎？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大將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