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來自虛空（四）

在沒有任何徵兆……好吧，或者說到處都是徵兆的情況下，徐慎行很清楚的理解了目前的情況：毀滅紀已然到來。

在螢從天空掉下來，不知怎麼地穿過了『聖地的加護』，一個『在下頭很鐵』砸垮了櫻公寓的樓梯，呢喃了兩句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那麼暈了過去之後沒多久，時空管理局的正式信使路克斯也穿過了萬千世界，再次降臨到了地球，將時空管理局監管部分的多元宇宙邊緣世界開始發生失聯的情況也一併告知了徐慎行。

讓路克斯暫時去照看一下正躺在雜物室里的同事螢后，徐慎行他們才重新回到了起居室，商量起了目前到底該怎麼辦。

雖說是商量，但實際上當毀滅紀這個級別的災害來臨的時候，僅僅能夠在一個世界內呼風喚雨的秦星嫣她們根本已經無法插手戰鬥了，現在只需要等徐慎行自己做出決斷而已。

可是沒等老徐捋清腦子裡亂成一團的思路，原本開著當成BGM的電視里突然撥出了這麼一則新聞：一位來自底特律的旅客在江晉附近目擊到了一條只在奇幻故事裡出現的那種巨龍，而且根據目擊者所說，對方似乎還變人了。

不僅如此，雖然沒拍到化身為人的部分，但目擊者還提供了一段巨龍的視頻，銀白色的巨影從天空呼嘯而過，看起來就跟電影CG技術似的，特別帶勁。

而徐慎行在看到那段視頻的時候，頓時就一口茶噴在狗妹子臉上，讓對方跟個淋了雨的小狗似的抖個不停，想要將自己甩干。

「那個是冬妮婭嗎？」秦星嫣見狀不禁問道，雖然作為天人的她的視力很好，幾乎能夠看清楚每一幀的圖像，但因為拍攝者用的只是普通手機，拍攝時還抖個不停，對焦一片模糊，所以她也不能確定。

「八成是了。」

相比起來，曾經在翹曲時空見過無數次自己女兒身影的徐慎行，則是一眼就把對方認了出來，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失態了。

說著，他已經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打給了肖正義：本來他是打算直接call徐峰的，不過後者這兩天大概在執行什麼任務，總之手機一直都保持在沒開機的狀態。

成功聯繫上肖正義之後，徐慎行就藉助肖正義作為橋樑，和他的上頭溝通一下。希望讓他們能夠調動『走遠科學』之類節目組上電視忽悠群眾，順便管制一下網路輿論，把這事兒捂一下。

他本人倒是不在意自己的超常之處被人給目擊到，但為了自己女兒以後的生活著想，徐慎行才會做出這種和他往日里行事風格截然不同的事來。

——這一刻的徐慎行，甚至沒有意識到區區一個星球上的土著智慧生物，哪怕窮盡所有的力量，也不能對作為自己後裔的冬妮婭造成哪怕一丁點傷害，只是和所有的傻父親一樣，下意識地想要給自己的女兒遮風擋雨。

對面似乎也很想找機會交好徐慎行這個規格外戰力，因此相當好說話，很快兩邊就談妥了。

在徐慎行放下電話后沒多久，冬妮婭就出現在了門口，在女孩的肩膀上，還站著一隻白色的大鳥。

「星嫣姐姐你好……」

和開門的秦星嫣打了個招呼之後，她就看到了來到走廊上的徐慎行。

女孩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想要躲到秦星嫣背後，但很快她又鼓起了勇氣，看著自己的父親，只是那嬌小的身軀不斷顫抖著。

「父親大人……」

我有很多話想要對您傾訴。

想要告訴您，我是多麼傾慕您。

想要告訴您，我有多麼想念您。

想要告訴您，我一直等待著您。

想要聽您描繪那曠古爍今的宏偉冒險。

想要聽您講述和母親甜美的愛情故事。

「我……」

但是，說不出口。

在這一刻，冬妮婭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顫抖，自己究竟在畏懼些什麼——並不只是單純面對著自己憧憬之人的緊張，而是更加簡單直接的，在恐懼著。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

那段漫長的，理應和自己父親朝夕相處的記憶。

這樣的自己，還算是那個和父親感情深厚的女兒嗎？

甚至更進一步來說，自己真的就是那個理應早已逝去的冬妮婭嗎？

即便是有著江波爾大叔的保證，夏洛蒂莫莉蒂婭雙子女神的默認，但冬妮婭卻依然一點自信都沒有。

如果徐慎行哪天說出『你不是我女兒』這種話，冬妮婭覺得自己肯定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崩潰的吧。

兩人就這樣，保持著大約三米左右的距離，就好像中間有著看不見的障礙似的，默默地對視著。

大概是因為氣氛比較凝重的緣故，就連平常總是跟個二哈似的狗妹子現在也只是滿臉疑惑地望著兩人，沒敢上前摻和。

「『之前和我們提到的東西有出現的跡象了。』」最後，冬妮婭只能在內心自我厭惡著，垂下臉，將莫莉蒂婭讓她帶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了出來：「莫莉蒂婭阿姨讓我把這句話告訴您。」

「原來如此。」

相比起來，徐慎行就乾脆多了：「果然連那邊都已經發現了嗎，那就沒差了。」

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向秦星嫣說道：「讓路克斯準備一下，把我和茉莉送去他說的那些『邊緣世界』吧。夏洛蒂那邊的世界我不太好放開手腳全力施為。星嫣這次你們就待在這裡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秦星嫣看了眼依舊垂著頭站在玄關的女孩，然後朝徐慎行點了點頭，就快步走向了雜物室。

果然父親大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動搖呢。冬妮婭在心裡這麼想道，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就打算離開櫻公寓，返回夏洛蒂她們的神國復命。

但就在這個時候，徐慎行卻突然出聲。

「冬妮婭，你先留在櫻公寓吧。」他終於跨過了和女孩之間那三米的距離，來到了她的面前，輕輕摸了摸女孩的腦袋：「我有些話想要在這次的事情結束後跟你說。」

「……！」小女孩驚訝地抬起臉，眼角的淚花怎麼都掩飾不住。

「我想你應該也有話要和我說吧？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我們父女倆好好談一次吧。」他柔聲說道。

「父親大人……」

女孩終於忍不住，一把摟住了徐慎行的腰，哭了起來。

「房東，」茉莉面無表情地啪啪啪地鼓著掌：「父親范的說。」

「啰嗦！」

徐慎行呵斥了一句，但臉上卻也露出了點笑容。

「男人傲嬌一點都不可愛的說。」

「閉嘴啦，準備一下，我們要出發了。」

「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