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若是她死了，便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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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宸嫣和阿雪往這個方向走了，為何路上沒有她們的腳印？若是騎馬，也該有馬蹄印……」

「應該還在前面吧……」

「還在前面？她們不過比我們早半個時辰離開，我們快馬加鞭也有近兩個時辰，若她們是走路，我們怎麼會還沒追上她們？」

蘇鸞隱隱覺得不對，可鳳胤燃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快馬加鞭的一聲聲呵著「駕」！

「她們是騎馬走的。」

「騎馬……可這路上卻沒有新的馬蹄印……」

「也許她們是繞了別的什麼路，總之，我已經與她們說好在無涯鎮的錢來客棧匯合。」

聽這名字大致也能猜出這客棧大概是「鳳」字型大小的商鋪。

蘇鸞心裡的疑慮雖沒有全消，但鳳胤燃已有所解釋，她便不再多問。

「駕——！」

鳳胤燃的眸子微微沉了下來，此刻心裡想的便是快些離開霜花鎮，等到了無涯鎮便會有他的人來接應。

入了衛庭，那便是他的地盤了，南靖夜王再怎麼狂妄，也得敬衛庭王幾分。

「駕——！駕——！」

他斥馬的聲音響徹黑夜，寒冷的天地間，荒蕪的山路上，只有他們，疾馳帶出的冷風刺骨。

蘇鸞這個怕冷的已經縮緊了脖子，卻還是覺得冷風往脖子里灌。

離開霜花鎮便是離開了北宸……兩月前隻身入北宸時，哪裡想過會遇上這麼多事兒。

想至此，她心裡倒是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而天生不羈的貴公子鳳胤燃，從來都是把自己打扮的貴氣十足，優雅得體，又何曾像這樣不顧形象，心裡狼狽的……逃。

罷了罷了，誰讓蘇鸞是他的搖錢樹呢，只要這棵樹在，一切都好說。

「……不對。」

蘇鸞被鳳胤燃圈在懷裡，駕馬的是鳳胤燃，她得了空還是不免多想了想……

「不對不對……」

「什麼？」

馬兒跑得快，風聲又大，蘇鸞近乎自言自語，鳳胤燃也沒聽清楚她在嘀咕什麼。

「停下！」

蘇鸞突然大喊道。

「阿鸞，怎麼了？」

「你先停下！」

鳳胤燃微微蹙眉，扯著馬繩，沒讓馬兒完全停下，只是慢些跑著……

「是不是太冷了？」

這風刮的他臉都疼，更別說是極怕冷的蘇鸞，這麼想著他唇角一勾，賊兮兮的把她環自己懷裡，

「這樣好些了么？」

「別鬧！」

蘇鸞掙了一下，鳳胤燃這才鬆開手臂，倒是也沒太當一回事，「到底怎麼了？」

「鳳胤燃，你是不是騙了我？」

「……啊？騙你？本公子能騙你什麼？財？色？」

蘇鸞的眼睛微微沉下，前路墨一般的黑，猶如她即將面對的事實，

「宸嫣和阿雪，真的先我們前面離開？你真的告訴她們離開的時間，告訴她們匯合的地點了？」

「……我不是說了——」

「你為何能篤定迷藥過後，他們不會追上來？你不可能會和他們比誰騎馬騎得快……」

「阿鸞，你怎麼了？我們已經順利離開了，算著時間，再不用一個時辰，我們就出北宸了。」

「宸嫣和阿雪……還在霜花鎮，還在那個客棧里，對嗎？」

蘇鸞問出這話的同時，馬兒也停下了腳步。

鳳胤燃抿著唇，蘇鸞的語氣比這冬天的深夜還要冷，深吸一口氣……

「你平日里這也不在意，那也不關心……可有的時候卻出奇的敏銳多心。」

「所以我說對了，你真的把宸嫣和阿雪丟下了？」

蘇鸞苦笑了一下……

「宸嫣會壞事。帶著她走，你就多一分風險，我不想冒這個險。」

「你確定是不想冒這個風險，還是想好了利用宸嫣和阿雪來拖延時間……」

她淡淡道……

鳳胤燃的唇抿的更緊了。

「我猜，你的手下應該會在我和你離開后，將在你房裡休息的宸嫣送到我的房間里，她一定昏迷不醒，並且……被易容成我的模樣。」

她說這些字字平靜，字字都對。

到了這時候，鳳胤燃也不想再否認，再撒謊。

剛開始她問及宸嫣和阿雪，著實讓鳳胤燃嚇了一跳，那會兒他們才離開兩個時辰，他心中有顧慮於是便扯了謊。

現在，眼看就要出北宸了，再對她撒謊也沒有意義，等到了無涯鎮，她一樣也會知道真相。

「……你怎麼猜的這麼准？我都要以為你鑽進了我的思想。」

鳳胤燃故作輕鬆的打趣道。

「這是能將宸嫣拖延時間的作用發揮到最大的安排。只是我沒想到……你真的這麼做了……」

「你……生氣了？」

鳳胤燃小心的問，即便看不到蘇鸞的臉，即便她的語氣也沒透露出怒氣，但鳳胤燃覺得她心裡可能會有點生氣……

「生氣？」

蘇鸞輕笑了一聲，「我有什麼資格生氣，你廢了這麼大的勁兒，就是為了救我離開，你丟下宸嫣和阿雪，也不過是為了保我安全，我要是生你的氣，那不是不知好歹么？」

鳳胤燃鬆了一口氣，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搭，

「阿鸞，你可嚇死我了。」

「……」

「你明白這些就好，你放心，我也已經和剩下的人說好了，四個時辰后，若她不被人發現，我的人會伺機將她接出來……」

「四個時辰……四個時辰她都不被人發現，那也就不是宸嫣了，不是那個被你嫌棄到一無是處的宸嫣了。」

「……總之，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鳳胤燃，謝謝啊……」

「你跟我客氣什麼？只要你回去以後好好的工作，多多為本公子掙錢，救你的這點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鳳胤燃眯眼笑，看不到她的表情，語氣又沒什麼異常，他便當此事已經過去了，卻不料……

「阿鸞？！」

蘇鸞身體往側方一倒，撐著馬鞍便下了馬，她仰頭對鳳胤燃道，

「叫錢來客棧是吧，鳳公子先行，我們就在錢來客棧匯合。」

鳳胤燃懵了一下，急忙下馬，

「阿鸞，你這是何意？」

「我要回去，帶上宸嫣和阿雪一起走。」

「……阿鸞？」

「鳳胤燃，你做的沒錯，我不怪你。但是也請你不要阻擾我。我答應了宸嫣，沒道理我全身而退，卻還利用她拖延時間。」

「利用她是我做的，你也只是說和她一起協商著離開，並未說一定會保護她離開啊！」

「不好意思，在我這，就是一個意思。」

「蘇鸞，這種時候你不要瞎固執好么？那宸嫣只會壞事，你與她相處這麼多天，不可能不知道她有多粗心，有多自以為是！」

「……」

蘇鸞目光定定的看著鳳胤燃。

「如果今天帶上宸嫣和阿雪，兩匹馬自不必說，宸嫣和她那丫鬟駕馬速度能有多快？我們的速度至少會被拖下一半。那迷藥的藥效什麼時候會消失，我也無法斷定。」

「所以我才說先躲進霜花鎮！」

「可以一鼓作氣的離開，為何要留在霜花鎮多等？你多等這兩日，也許夜王的人就已經去找你兒子壯壯了！」

「若真如此，那我急忙趕去又有什麼用？卿長安都保護不了壯壯，我又怎麼保護？！」

「……」

「我這人，沒什麼同情心不假，南靖攻打炎國死了那麼多人，我也從未想過以炎國公主的身份去平息這場戰爭，去救炎國的無辜百姓。」

「因為天下一日不統一，戰爭便不會斷，我清楚南靖攻打炎國是遲早的事。我也不會把自己當成多重要的人物，但是現在不同。」

「……有何不同，宸嫣與你也並不相干啊！」

「不相干？若是她死了，就是我害的！」

「……」

「她是北宸的郡主，不過才十六歲，雖談不上聰明但也是個機靈的人，心地也善良，未做過迫害我的事，現在卻因為我懸在火坑上，你跟我說不相干？！」

「……她就是北宸的王，在我眼裡，也不如你重要！」

「因為我是你的搖錢樹嘛，但是鳳胤燃，我畢竟不是真的樹，我是人。」

「……」

「你雖然總說我這個寡情，但我一生重義！」

「……我真的不明白，有必要麼，這個宸嫣不過是當丫鬟伺候了你兩天，怎會在你心裡有這麼重的分量……」

蘇鸞深吸口氣，閉了閉眼，

「你不需要明白。」

「……」

「你先走吧。」

「我怎麼可能走？！」鳳胤燃的眼睛都顫抖了，真恨不得……

他心裡的念頭剛一閃過，蘇鸞竟同時與他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你要是想著把我打暈了帶走，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阿鸞，就當我求你了，這樣，你駕馬先離開，我回去救那兩個人，可不可以？」

「我要自己去。」

「阿鸞！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裡，你現在回去那不就是找死么！」

「我是南靖王后，誰敢動我？」

「蘇鸞，你是不是南靖王后，你心裡不清楚？！」

「……你放心，我的演技比宸嫣好。」

「你覺得你有孕的事情能瞞幾天？如果胥夜在收到信件之後殺回馬槍，到時你該如何？」

「不勞你操心。」

蘇鸞說完便往回走。

「你這樣走回去又要走到什麼時候？！」

「……」

蘇鸞徑直往前走。

她沒有資格生鳳胤燃的氣，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但是……心裡卻還是湧出火來。

氣悶的很！

鳳胤燃這人……是不是心裡眼裡就真的只有錢！

她甚至開始懷疑，如果不是他把她當成搖錢樹，他是絕不可能花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就她……

虧她在知道鳳胤燃一直在她身邊，還化成了老太醫的樣子盤算著如何救她時，心裡是真的感動。

這個朋友沒白交！

腦子裡就只有這個想法，這樣信任他，把心思都告訴他……

到頭來，他是真的不懂她呀。

手腕被拽住，

「你就一定要這麼倔強？！我都說了已經讓一部分人留了下來，如果……」

蘇鸞停下腳步，她瞪著鳳胤燃，

「她如果被發現，一定會死！」

「……」

「如果盧雲立刻殺了她，對她來說都是個好下場，若盧雲把她帶到胥夜面前……你知不知道那暴君什麼事都做的出！」

「……」

「鳳胤燃，放手。」

鳳胤燃如何能放手，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卻還要講義氣……

況且這又是哪門子的義氣……

「阿鸞，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懂你，所以才這樣做。」

「……」

「你講義氣，我怎麼會不知道？！當初你說你欠了北宸太子的人情，要入北宸向北宸太子報信，我可攔你了？」

「……知道你隻身一人入北宸可能會遇到危險，我還是讓你去了。因你說你要還人情。」

「可現在情況不同！那宸嫣不過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將軍千金，她為你做過什麼？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的回去救她？！」

「……她是宸嫣。」

「我知道她是宸嫣！但……」

「她是北宸的郡主，是雷霆將軍的獨生女，是宸淵的妹妹。」

「所以呢？與你有何——」

鳳胤燃的話頓住了，他看著蘇鸞，蘇鸞也直直的看著他，

「胤燃，是我要救她，我會自己想辦法，也許笨一點，也許慢一點，也許還會受傷……但我圖心安。哪怕救不了她，至少不能讓她因我而死。」

「……」

「對不起。」

蘇鸞扯開他拽著自己的手，兀自往回走。

鳳胤燃站在原地，看著她瘦小卻倔強的背影……攥緊了拳，他轉過身上馬，又調轉了頭……

「是鳳某錯了，阿鸞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上馬吧，咱們一起回去救人。」

「……」

————

屋頂上，兩個穿著夜行衣的男子蹲在那，

「真的是這家客棧？江晏，你沒搞錯，這外頭看門的怎麼都睡著了？南靖人這麼不嚴謹，大冬天也不懼冷？」

宸淵揚了下眉，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即便一直用內力護體，也還是覺得冷……

「殿下，噓……有動靜。」

江晏忙道。

而後便見客棧陸陸續續出了些人聲……

「怎麼回事？怎麼睡著了？喂……」

「啊？怎麼了？」

「你怎麼也睡著了？」

「睡著了？是啊，今天……怎麼這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