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蘇鸞,你當過兵么
「大祭司既然已經安排人給夜王送信,夜王得到消息也就是三五日的事。這三五日內,我們得離開。」
「……嗯。」蘇鸞其實都沒想著用三五日。
多待一日,她心裡都不安。
但現在鳳胤燃在這,她就鬆了半口氣,不過就是有些後悔早些將歡喜的真實身份點明,又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意圖,以至於不帶宸嫣和她的婢女一起離開,便顯得她過於不仗義似的……
「怎麼了?」
「你知道我身邊那兩個北宸女子么?」
「你是說那兩個婢女?」
「嗯,我跟你說,那名叫歡喜的婢女,其實是雷霆將軍府的郡主。」
「……」
鳳胤燃的表情僵了一下,「宸霆的掌上千金,宸嫣郡主?」
「嗯,是她。」
「……她怎麼會……」
「這事說來就有點話長了。日後再和你說,她是將軍府郡主的事情,你且信我就對了。」
蘇鸞繼續道,
「我沒想到你會來,所以便想著揭了她的身份,和她一起商量著怎麼逃走,畢竟我不會武功,胥夜身邊的那個護衛盧雲又是個高手。想要在這麼多南靖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也沒這麼天真。」
「她是宸嫣……」鳳胤燃喃喃道,而後眯了迷眼,又勾起唇笑了起來,「這麼說,她是陰差陽錯的被當成婢女給抓了過來了。」
「你怎麼猜的這麼精準?」
「只剩這種可能了,如果胥夜知道她是北宸的郡主,是無論如何不會將她留在這。」
「胥夜這幾日為了夙鸞的身體,還有應付炎國那邊來的軍報,無暇注意到宸嫣,如果到了南靖,胥夜只要稍定下心,便能把宸嫣給揪出來。這郡主膽子大的很,不算無腦,可也實在是有些……」
蘇鸞說不上來,反正那丫頭絕談不上聰明。
「雷霆大將軍唯一的女兒,整個將軍府都將她當成寶貝供著,這樣的人,只有出了她的安全圈,才能知道這世界有多大,田有多高地有多厚。」
鳳胤燃聳了聳肩膀。
「如果你有逃跑的計劃,可得帶上她,還有她那個丫鬟,我和她已經說好了的。」
蘇鸞叮囑道。
鳳胤燃看了她一眼,而後笑道,
「既然本公子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又怎會將她留在南靖這群虎狼口中?放心吧,本公子會安排的妥妥的。」
蘇鸞皺起眉看著他,
「你怎麼看起來這麼不懷好意啊?又打了什麼盤算?」
「她是北宸郡主,阿鸞,你想想,若是本公子將北宸失蹤了的郡主完好無損的送回北宸將軍府……漬漬,這將軍府得欠本公子多大的人情哪。」
「……」
「再算一算,這宸嫣也算是宸淵的堂妹吧,宸淵也得欠本公子一個大人情。」
商人本色,欸……
蘇鸞服了鳳胤燃。
「你先養身體,我去給你煎藥,不出三日,鳳某必會帶你離開。」
「……嗯!」
蘇鸞點頭,鳳胤燃離開后,她都還有些心潮澎湃。
哪能想到這鳳胤燃這麼靠譜,有他在,她好像就已經吞了定心丸,逃離這些人,根本不在話下!
蘇鸞長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她就好好想著怎麼配合鳳胤燃便好。
腦海中回想起鳳胤燃堅定的眼神,她便覺得這個合作夥伴十分的靠得住!
鳳胤燃是個自信的人,蘇鸞也不多讓,以至於,她都忘了在北宸王宮,這鳳胤燃也是說的篤篤定定,安排的妥妥噹噹,她卻愣是經歷一波三折,最後喚醒了夙鸞,如今在這南靖隊伍里……
……
蘇鸞聽鳳胤燃的話,好好的休養身體,他煎的葯已經和之前老太醫所煎的完全不同了,主要是為了恢復元氣和體力。
她依舊做著她低調的南靖王后,平日里連屋子也不出,一日三餐皆由宸嫣送進來。
這宸嫣其實是個活潑的性子,在和蘇鸞攤牌以後,便愈加的把蘇鸞當成自己人。
蘇鸞想安安靜靜的吃個午飯,宸嫣送餐進來后便一點要出去的意思都沒有,而是徑自坐在蘇鸞的對面,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蘇鸞……
「你幹嘛?」
「什麼幹嘛?」
「幹嘛盯著我?」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和原來的南靖王后長得有多像,竟然能騙過南靖夜王的眼睛。」
「……」
蘇鸞兀自夾菜送自己嘴裡,自然是沒有回她。
「你這麼假扮南靖王后,就不怕有一天夜王會突然發現?到時候你該怎麼辦?」
「……」
「還有你怎麼算得准夜王會先行離開?如果他沒有先行離開,那你不就只能一路跟著他悔南靖了嘛?」
「……到時候又該怎麼辦?蘇鸞,你的膽子真的好大啊!」
這丫頭嘰里咕嚕的問個不停,蘇鸞瞄了她一眼,彷彿都能瞄到她腦袋上掛著的滿腦袋問號。
「還有接下來,你有沒有真的想好該怎麼逃出去?可有計劃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大聲會被有心人聽去?」
良久,蘇鸞才開口道。
「我問的挺小聲的啊……」
宸嫣嘀咕道。
「聽說會武功,內力又深厚的人,是可以隔牆聽語的。」
「……」
「郡主,如果有計劃了,我會告訴你。如果你不想在還沒有逃出去之前就被人抓住了把柄,最後繼續乖乖當你的女婢。」
「……這樣,我就問三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蘇鸞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問。」
「你既然不是南靖王后,那你到底是哪一國人?來自哪裡。」
「……司幽。」
「司幽?」宸嫣眨了眨眼,「說起來我堂嫂就是司幽國的公主啊!」
司幽國公主冷幽……
上午鳳胤燃給她送葯的時候倒是將北宸內朝的震蕩說給了她聽,她也才知道宸淵假死,北宸王后被廢的事情。
而那個一直懷揣著要刺殺宸淵目的的太子妃,至今安然無恙。
這便足以證明司幽公主意欲刺殺他的事情,他確實是早已知曉,不僅是早已知曉,八成就是他策劃的。
這冷幽公主……恐怕和宸淵是一夥的,而那個雷霆將軍和宸淵竟也是一夥的……
宸淵那傢伙確實是有些手段……
「除了大婚那日,我有幸與堂嫂見過一面外,倒是沒再見過。」
蘇鸞記得那冷幽公主清冷幽靜,氣質與她的名字倒是十分相符……
「第二個問題呢?」
「那如果逃出去了,你是會回司幽還是會去別的地方?」
蘇鸞眯了一下眼,
「你問這個幹嘛?」
「你說過會回答我的。」
「如果能順利躲過這些南靖侍衛的眼線逃出去,我與郡主也是要分道揚鑣的,我去哪實在是不關你的事。」
「你不打算回司幽……」
宸嫣兀自下著結論。
蘇鸞蹙眉,她剛才有這麼說么?
「最後一個問題,你……與我堂兄到底是什麼關係?」
「……?」
這個問題,她記得早上她是問過的……
「雖然你和我說是戰友,但……我雖然不常去王宮,也不經常出入東宮,但是近段時間東宮裡傳出來的些小消息……本郡主還是略有耳聞的。」
「……」
這丫頭,早上那會兒是在跟她裝傻呢。
「略有耳聞?你耳聞什麼了?說來聽聽。」
閑著也是閑著,蘇鸞又倒了些茶,神情悠哉的看著宸嫣……
「唔……我宸淵哥哥金屋藏嬌啦,炎國將軍班煬隨意出入東宮后苑啦,還有南靖夜王在入北都后親去王宮鳳殿,之後鳳殿內的一批宮女侍從全數被換等等啦……」
宸嫣雙手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蘇鸞……
「這就沒了?」
「這還不夠啊?」
宸嫣眨了眨眼睛,「你若是沒說與宸淵哥哥有些交情,那我倒是也沒將你和東宮裡頭的那些流言聯繫在一起。」
「可你既然說了你和宸淵哥哥有關係,又說是什麼戰友的關係……」
這丫頭看起來也不過就十六七的樣子,生了個鬼機靈樣,卻是十分的八卦呢。
「然後呢?」
蘇鸞眉頭一挑,又問道。
「你……是不是被宸淵哥哥金屋藏嬌的那個人?」
「宸嫣,你過來,我悄悄和你說……」
宸嫣站了起來,把耳朵貼了過去,蘇鸞湊在她耳邊,輕輕道,
「你聽過那麼多的小道消息,那知不知道我差點殺了你宸淵哥哥……」
「……」
「我會帶你出去,只是因為你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兩個人目的一致罷了。若你繼續嘰嘰歪歪的在我耳邊嗡嗡的叫,我會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捏死你。」
「……」
「記住我的話,做你該做的事。如此,你我都能安然。否則,便只有你慘死異鄉的結局。」
「……」宸嫣整個人都不動了。
蘇鸞說罷繼續吃著她的午飯。
宸嫣咽了一下口水,緩緩直起身體,靜靜的看著吃飯的蘇鸞……
倒不是說被蘇鸞的話給嚇到怎樣,只是覺得……蘇鸞這樣的,她真沒見過。
她出生在將門,她的父親是名震九國的北宸將軍,宸王賜她父親雷霆將軍之封號。
父親只有母親一個妻子,母親在生下她后,便再沒能夠有孕。
父親也從未有過納妾的想法,於是……這十多年來,她便是這雷霆將門唯一的承襲者。
父親和母親不曾對她有過什麼要求,只希望她能好好的長大,及笄后尋一門好親事,若是能嫁一個能疼她愛她的好夫君,二老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宸嫣卻與他們想法不同。
父親沒有兒子,所以便有碎言碎語的人說雷霆將門……無後。
即便是父親和母親能聽得這話,她也聽不得。
什麼叫雷霆將門無後?
她便是雷霆大將軍的後人!她不要只做一個待嫁閨中,只知相夫教子的女子,她要承襲雷霆將軍之名,她要讓那些在背地裡暗暗笑話父親的人看清楚。
誰說女子不如兒,誰說雷霆將軍無後人承襲將名?
因著這一股子心氣,即便父親母親再三叮囑,她還是經常往兵營里鑽,偷偷的看父親練兵,偷偷的學習兵法,為的就是能有一天以一身戎裝的英姿站在父王面前。
她的武功是父親親授,可是卻一直不如父親的學生……但是勤能補拙。
她是這麼堅定著下的決心的,也是這樣日復一日的經歷了數年的訓練。
此次被南靖人當成婢女給擄來,她並未想著立刻想法設法的搬救兵,而是想著她從未在將軍府以外的地方待過,如今正好是一個機會。
將軍府以外的地方,父親和母親的羽翼之外的地方,若是她能好好經歷一番,也許便能離她的目的更近一步!
北宸第一個女將,她甚至早早的便想好了若是她能成為北宸的女將,一定要讓宸王陛下賜她一套女式的將軍盔甲!
她覺得自己有不輸於男兒的恆心,也有著超乎旁人的驕傲,她瞧不上那些總是抹脂塗粉的女兒家們……也瞧不上動不動就這裡碰著那裡磕著,弱不禁風的貴族千金……
她覺得她是與眾不同的……
可就在今天,她發現自己原來是普通的……
眼前的女子,她名叫蘇鸞,此前,她從未與她相識過。
艷冠群芳的美貌,傾國傾城的容顏……亦不足以形容她的外表……
撇開這格外出色的外表,她的真實性格……才是真正的與眾不同。
她方才在她耳邊說話時的語氣,態度還有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她在同樣的情況下說不出來的。
明明也只是一個女子罷了,為何能有這樣的魄力……
宸嫣看著蘇鸞,突然就意識到……她想成為的那種女子,是……蘇鸞這樣的。
她以為自己能同男兒一樣豪放直率,她以為自己勇敢無畏,以為自己不似女兒家矯情,原來就真的是自己以為而已。
出了將軍府,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她想要成為北宸的一代女將,承襲父親的雷霆將名,不過就是這麼多年,她在自己腦海中給自己寫的一部戲曲……
「蘇鸞,你……當過兵么?」
「……」
蘇鸞拿著筷子的手僵了一下,抬起頭對上宸嫣無比認真的眼神……
「不是普通的兵,而是有勇有謀,殺過人,清點過戰場的……那種真正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