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美夢，縱然是一場夢
他是名滿六界的北冥戰神，想要嫁給他的神女仙娥，不知有多少比她蘇嬈無比漂亮、無比的有身份有地位。若非出於同情和愧疚，他怎麼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罷了。同情也好，愧疚也罷。既然現在他願意陪着她看這片朝日下的花海，她又何必一定要過早結束這份幸福呢？
美夢，縱然是一場夢，也好過連夢亦無。不是嗎？
顧珩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慢，很慢。
顧珩玄色的衣袍拂過盛開的紫色花蕊，蘇嬈莫名地覺得，這些紫色的花蕊，在此等候年萬載，彷彿便只為他的一顧。
蘇嬈看看花，看看顧珩，眼裏不知為何，有種流淚的衝動。
感受着手心裏傳來的力量和溫度，蘇嬈有一剎那突然覺得：他喜歡她，會不會出自真心？
但蘇嬈隨即便否定了這個設想。
她知道，他是驕傲的。天上地下、六界八荒的神仙們，大概沒有哪一個能比他更驕傲。因為驕傲，他從不肯欠下任何人的情份。
初相識的時候，他不過拿她試了一回葯，便以避水術和赤霞劍法作為報償。
胡人公主救過他的命，其後的歲月，無論胡人公主如何作惡傷人，他都不肯要她的命。
冷霜幫助過他，即使過去了二多年，他還是要給她妥善的安排。
他，從來不欠任何人的。
所以他嘴上雖然說：本尊不會過意不去。然而他的心裏，定然是坐卧難安。
他因他連累了她，害得她慘不忍睹，所以無論她願不願意，接不接受，他都執意要給她足夠的補償。
蘇嬈嘆了口氣。
其實說到底，是她的不自信。
她的虛榮，常常也來源於她的不自信。
她不願意被他看輕，所以她拒絕他拿自己作為補償。
「何必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呢……」他在她的身邊忽然說。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不愉快的事？」蘇嬈奇怪道。
他看着她，眉目間含着淡淡笑意。
她立即忘記了自己的問題，像一個醉酒的人般醉在他的笑里。
一眼萬年——
看着他，她深深體會到那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如果可以，就此，站成一種地老天荒多好。
他拉着她繼續向前走去，像兩個散步的凡人一樣，一步一步，走向遠處的萌香神殿。
他們走的很慢，很慢，卻終於還是走到了覽香山下、萌香神殿前。
萌香神殿——古老，神秘，巍峨，莊嚴……還有，一點點寂寞。
高大的、緊閉的石門，彷彿萬年未曾開啟過。
然而顧珩卻叩響了門上的石環。
「篤篤」的輕響在寂靜的萌香界中傳出很遠。
很久之後，當蘇嬈已經失去耐心，想要勸顧珩破門而入的時候，萌香神殿的大門，卻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隨着那緩緩開啟的大門，蘇嬈看到了神殿中靜靜燃著的定魂燈。
圓形的燈座，八角形的燈柱，蓮葉狀的燈池。造型古樸蒼勁。總體不過尺把高，但只要望上一眼，卻覺得這燈的光焰可以驅散世間一切黑暗似的。
做燈的材料，看起來非金非玉非銅非鐵。蘇嬈心下好奇，很想上前去摸摸這燈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但她的腳步還沒有移動，已被顧珩緊緊拉住。
「太子殿下，難道這燈有什麼古怪？」蘇嬈側頭問道。
顧珩沒有回答。神殿深處忽然飄來一股異香。
蘇嬈情不自禁地抽了兩下鼻子，心中暗道：怪不得此處叫做萌香界，香氣果然好聞得很，不知是什麼花的香……
未及想出個所以然來，忽聽得一陣環佩叮咚之聲，六個綠衣侍女從神殿後緩緩走了出來。
蘇嬈打眼看那六個綠衣侍女，但覺個個花容月貌，裊娜無比。
然而，當她看到走在六個綠衣侍女身後的那名紫衣女子時，一霎時不由得奇怪，片刻前怎會覺得六個綠衣女子好看？
與這個紫衣女子相比，六個綠衣女子簡直讓她覺得不堪入目。
蘇嬈獃獃地望着紫衣女子，心中不敢相信地喊道：「天啊，世間竟有這般好看的人兒……」
非但六個綠衣女子在紫衣女子面前顯得不堪入目，便是胡人公主與嬌百媚的義姐離容，與這紫衣女子一比，也要顯得失色許多。
而自己，此刻丑成這般模樣……
蘇嬈簡直覺得自己連站在紫衣女子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自慚形穢中，蘇嬈畏縮地後退了兩步。若非顧珩拉着她的手，她恐怕要一直退到萌香神殿外面去。
「師兄——」
大出蘇嬈意料地，那紫衣女子居然向顧珩微微躬身叫了聲「師兄」。
顧珩沒有鬆開蘇嬈的手，只淡淡點了點頭，道：「神女——」
蘇嬈心中奇怪。按照常理來說，那女子既然叫顧珩作「師兄」，顧珩不該叫那女子「師妹」嗎？雖然那女子的身份是萌香界中位極尊崇的萌香神女，但自家師兄妹，有必要這麼客氣么？
蘇嬈滿心疑惑之時，萌香神女的目光不知何時已落在她身上。
彷彿不經意地打量了幾眼，又彷彿不經意地看了看顧珩拉着蘇嬈的手，萌香神女面無表情地道：「師兄，你這麼做，有意思嗎？」
顧珩漠然道：「神女，本尊此來，只為借定魂燈一用。至於神女心中作何想，本尊卻顧不得了。」
「呵呵，數年不見，師兄你還是這副脾氣。」萌香神女的口氣，冷淡中透出一絲感慨。
「呵呵，」顧珩道：「神女也和從前一樣。」
蘇嬈聽着二人打啞迷一樣的話，聽得雲里霧裏，腦中一團糨糊。
「兩位，能不能好好說話——」蘇嬈在心裏喊了一句。
「師兄，你借定魂燈何用？」萌香神女似乎不願再與顧珩做無謂的言語往來，冷了聲音直截問道。
「這個暫時不宜告訴神女。」
「師兄既然不肯說原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借燈與你？」
顧珩看着萌香神女，唇邊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強硬的笑：「神女莫非忘了，這定魂燈是怎麼來的？」
萌香神女道：「定魂燈當年由師兄送入萌香神殿，但此燈既已由我掌管，便由不得師兄說借就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