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放虎歸山

梓馨走後，林楓後悔了，好好的兩情相悅，讓他搞成了梓馨倒貼。

過了一會兒，聽見梓馨在門外說。

「我一個人真不敢在這兒住，送我去酒店吧。」

林楓忙穿好衣服出來，梓馨頭髮梳成單馬尾，臉上的濃妝也卸了。手裡拉著一個藍色的拉杆箱，站在吧台邊看著他。

她的表情很自然，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林楓忐忑的心這才平靜了一些。

他拿了鑰匙開了酒吧的門，殷勤的幫著把梓馨的拉杆箱提到台階下。又把酒吧的門鎖了。

梓馨嘆了口氣說。

「我們走走吧，我不想住得離這裡太近。」

林楓不自在的拉起拉杆箱，跟在梓馨後面，走著走著，梓馨表情失落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剛才你是故意的嗎？」

林楓故作一臉無知的看著梓馨，說。

「什麼？」

梓馨自嘲的笑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繼續向前走。

「誰會想到發生這種事兒。」

「你指的是昨晚的事兒？」

梓馨低低的聲音說。

「死過人的酒吧，以後的生意不會好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得林楓心裡怪怪的感覺。

「不會的，人也沒死在酒吧里，跟咱又沒什麼關係。」

他的安慰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梓馨的聲音更加沙啞。

「連我心裡都不敢在這裡呆了，客人們會怎麼想？現在的信息多靈通，估計新聞的頭條都是報道這件事兒的。」

林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了，他想走過去抱一下梓馨，給她一些溫暖。可，顧忌著那些駭人的場景，他放棄了。

「那有什麼，咱換個地方從新開始唄。」

梓馨再回頭時，美眸里已經含著淚了。

「我把全部積蓄和心血，都投入到這間酒吧上了，從新開始！說的容易！」

看著梓馨孤單、柔弱的背影，林楓真想撲上去抱抱她。可心裡的這道坎，真的無法讓他逾越。

「有什麼難的，想不想聽聽我的心裡話。」

梓馨偷偷擦了一下眼淚，轉過身倒退著向前走，臉上露出意外的笑意。

「你想說什麼心裡話，表白什麼的就算了。」

林楓無奈的一笑。

「都這個時候了你的想法還這麼隨意。」

梓馨扶了一下身邊的路燈杆子。

「只要不是表白，你想說什麼？洗耳恭聽。」

林楓想了一下，正正經經的看著她的眼睛說。

「咱酒吧的生意不好，跟咱酒吧的風格有關係。跟你一樣，太純了。這樣的酒吧理念別說現在，就是在九十年代也很難存活，已經嚴重的和現在的酒吧文化脫軌了。」

林楓說完，梓馨的笑容明顯變了味道。

「你說的很對，我這兒太low了。難道你想讓我在酒吧里弄個檯子，檯子上弄個美女，美女穿上玻璃球子，摟著鋼管兒晃花花肘子？最好再弄幾個包間什麼的，是不是這樣？」

林楓壞笑著猛點頭。

「嗯！嗯！要不，玻璃球子也省了吧！萬人矚目之下直接晃花花肘子。酒吧效益肯定馬上就好，別說人死在外面，就是死在當場也不會有影響。」

梓馨不動聲色的看著林楓說。

「我看行，到時候每個房間都明碼標價，你以後也不要叫我老闆了，我也不叫你調酒師了，叫你大茶壺。」

林楓把頭晃得和撥浪鼓似的。

「不行，我還是叫調酒師吧！以後我和媛媛可以叫你媽媽桑或是老鴇子！呵呵呵……！」

梓馨突然整張臉像變天似的陰了下來。

「我想金夜夜總會就是這個樣子的，反正我這兒也干不下去了，你去哪兒吧，以你的身手，去了哪兒肯定大有前途。鳥隨杜鵑會飛得更遠。你去飛去吧。」

他說完沒好氣的大步向前走，走了幾步猛回頭，撲上來搶林楓手裡的拉杆箱。

「把箱子給我，你被炒了。」

林楓怕跟她的皮膚髮生接觸，忙提著箱子往回跑。梓馨追不上他。

越追反而被林楓甩得更遠，她乾脆不追了。可憐兮兮的蹲在路邊馬路牙子上，委屈的埋頭痛哭。

林楓提著箱子原地站了一會兒，梓馨嗚嗚的哭聲，哭得越來越傷心。

林楓於心不忍，提著箱子走回來在離他二米遠的地方，放下箱子。坐在箱子上故意翹起二郎腿，沒臉沒皮的帶著討好的情緒喊。

「梓馨——你哭起來真好聽！」

梓馨頭也不抬的喊了聲。

「滾！」

「哦——親愛的，你生氣了嗎！難道你真的生氣了嗎！哦——親愛的！」

梓馨終於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淚中有笑，笑中含淚。

林楓一臉得意的看著她。

「怎麼樣？不生氣了吧！」

梓馨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笑，用手指著林楓說。

「剛發現，原來你這麼無賴，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該用你，無賴！」

林楓站起來說。

「現在知道也沒用了，想不要我還不行了呢，狗皮膏藥粘上你了，撕都撕不掉。」

梓馨瞪了他一眼，站起來說。

「你跟著我有啥用？一起喝西北風餓死啊！」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我們是拴在一起的兩隻蛤蟆，呱呱！我們是快樂的兩隻小青蛙。」

梓馨吸著鼻子，忍無可忍的笑了。

「這就對了，他是天上飛的，咱是草殼裡蹦的，本來我們就生活在兩個世界里。就算他是天鵝，咱是不喜歡吃肉的蛤蟆，還不稀罕呢！」

梓馨被林楓哄得徹底不哭了，瞪了他一眼說。

「誰跟你一樣，你才是蛤蟆呢！你把店裡的蜂蜜全抹嘴上了吧！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甜了！」

看她轉悲為喜。林楓不自主的想要拉她的手，好在他時時刻刻挂念著腦海里那些恐怖的畫面。伸出的手，馬上變成了撓頭的動作。

林楓捕捉到梓馨臉上瞬間升起的失望，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好了吧，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吧！」

梓馨嬌羞的轉過頭去，四周瀰漫著甜蜜的氣息。這回他們肩並著肩向前走。兩人時時刻刻都能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梓馨緊緊的挎住林楓的胳膊，林楓嚇了一跳，趕緊把自己的手縮回到袖子里，生怕不小心碰到梓馨的皮膚。

「你是不是騙我？其實心裡還是想隨了鸞鳳去？畢竟哪兒的平台更大。」

林楓無奈的瞥了他一眼。

「好姐姐，你不是說做人要有自信么？你的自信跑哪兒去了？」

梓馨低下頭小聲呢喃。

「更衣室之前有，更衣室之後沒了。」

林楓慚愧的低著頭不敢看她，沒想到是自己的沒擔當，把梓馨的自信給扼殺了。

她猛地抬起頭，大眼睛炯炯有神的逼視著林楓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鸞鳳是誰？」

林楓現在不是無奈，是很無奈。

「名片不是在你那兒嗎？要不，要我親口告訴你？」

梓馨撒嬌似的把頭靠在他肩上。

「好啊！」

「鸞鳳就是，金夜夜總會的總經理，鵑子。我發誓，永遠也不會拋棄我心愛的梓馨老闆，跳槽去金夜夜總會的。好了吧姐姐？我都發誓了！」

梓馨嘟起嘴，一幅余怒未消的樣子。

「不好，除非，除非，我們拉勾，你敢跟我拉勾我就信你！」

梓馨轉到他對面，一本正經的伸出小手指。

「來！拉勾。」

林楓愣了。自己時時刻刻的注意著不接觸她，結果還是撞進梓馨的套子里了。

梓馨看他遲遲不肯伸手。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林楓故作幼稚的，撲哧一聲笑出來。

「梓馨，你怎麼這麼幼稚，還玩拉勾這種幼稚的遊戲，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他狂笑，他極力用不和情理的動作，掩飾自己的膽怯和心慌。

梓馨的表情非常的決絕，過來想抓他的手。

林楓猛地把手抽回去。

「勾什麼手指啊，幼稚！」

梓馨失望的看著他，眼淚又緩緩的溢出眼眶。

林楓看了心碎。早知道她這麼認真，勾就勾唄，該來的總會來的，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

嘎——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林楓忙轉頭看去。一輛白色寶馬z4，漂移著滑到他們身邊。

看清車上的人後，林楓雙眼冒火，鼻孔噴煙。正是昨晚侮辱他的一男一女，司機是到哪兒都穿得和剛從海水浴場出來似的騷~女人。那個又高又膀，長得像熊大一樣的男人坐在副駕駛上。

他們沒有下車，男人扶著車門探頭看著林楓。

「嘿！掰啦！」

林楓怒視著他，沒說話。

「妹子，這種窩囊廢，早掰早好，來！到哥哥這兒來。」

他拍了拍，裸露在T恤外的發達胸肌。

「哥哥最會疼人兒！」

儘管梓馨一再扯著林楓的衣服，林楓實在忍無可忍，本來昨晚就想報仇的。梓馨攔著，本以為便宜了這兩個爛貨，沒想到今天竟然主動送上門來。還敢當面挑釁。

「不想死的趕緊滾，你大爺今天心情不好！」

大個瞪著兩隻牛眼睛愣了一下，大概他沒想到昨晚表現得像小兔子一樣的林楓，今天變得這麼男人，竟然敢當面和他叫板。

旁邊的女人從林楓的憤怒表情中，嗅到了威脅，女人的第六感，確實比男人靈敏得多。她伸手拉了拉大個的T恤，有想阻止大個息事寧人的意思。

不可一世的大個怎麼會聽她的擺布，林楓的這句話，讓他覺得自尊被面前的這個小毛孩子踩進地里去了。顏面掃地。他登時火冒三丈。抓著車門剛要從敞篷車裡跳出來。

「你他媽的找死，敢在大爺面前立棍兒，老子廢了你。」

他不還口，林楓都想揍他，他剛一挺身。

林楓一個箭步衝到車前，惡狠狠的一拳，正好打在大個像狗熊一樣的腦袋上。手和他腦袋上的皮膚髮生接觸

瞬間，林楓腦中出現一副畫面，正是此時此刻。

他打了大個一拳，大個鼻口噴血，癱在座椅上。他又更用力的打了大個第二拳。

他能感覺到大個頭蓋骨碎裂的聲音。他能感受到大個死亡前頭痛欲裂的痛苦。

林楓痛並快樂著，既然註定這傢伙要被自己打死，那還猶豫什麼。惡狠狠的打出第二拳。

可，身後的梓馨，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死命的抱住他的腰。

他這一拳打在大個腦後的車身上，車身深深的凹進一個拳頭形狀的大坑。連手指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開車的女人，這時才如夢初醒，一腳油門，汽車飛了出去。林楓想追上去，結果被撲上來的梓馨死死的抱住。

「林楓！林楓！」

梓馨的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獄里傳出來一樣虛無。

他痛苦的單膝跪在地上。留在他腦子裡的影像不是大個的死，而是大個發瘋似的狂笑。

梓馨伸開雙手來拉林楓，他們倆雙手十指相扣。

林楓眼前馬上出現一副可怕的畫面。

梓馨被綁在剛才這輛寶馬車的車頭，車身上他今天打上去的拳頭凹痕還在，已經銹跡斑駁。頭骨被挖去一塊兒的大個，面目猙獰。他站在梓馨對面，手裡握著一把十字弓。

他自己就像現在這樣，單腿跪在梓馨身邊。只是他的雙手被綁著，他的腿上，身上插著無數支弩箭。

大個冷笑著拉動弩弦，身邊的女人遞給他一支弩箭。他瞄準梓馨的胸膛，狂笑著扣動扳機。

林楓猛地撲上去，可，這次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再次擋住飛過來的弩箭。弩箭穿透了梓馨的心臟，留在她身體里。

他感受到梓馨對他的留戀，感受到梓馨死時撕心裂肺的痛。

啊——

他大叫著蜷縮在梓馨腳下，已經分不清，是腦海中的還是現實中的痛苦，更讓他絕望。

梓馨擔心的眼淚，也一直在流。把他的頭死死的抱在胸前，關切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林楓，你怎麼了？林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