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長發及腰的少女

天漸漸的暗了，路燈眨了兩下，撒下暗黃的光。

林楓慢悠悠的騎著單車趕去楓葉酒吧上班，腦袋裡全是他一年前在太平間里，醒過來時的記憶碎片。

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都沒認出鏡子里的人是自己。只有林楓這個名字時時在他腦海里出現。索性佔有了它。

在經過一個衚衕口的時候，一聲哀嚎引起他的注意。

他一隻腳著地，停在衚衕口聚精會神的向黑洞洞的衚衕里觀望。

哀嚎一聲接一聲的越來越近，林楓並沒有被嚇到。仍然騎著單車原地站著。

突然，黑洞洞的衚衕里狼狽的衝出一個高大的男人，他險些撞到林楓身上。摔倒在林楓車前的馬路牙子邊。

近在咫尺，他卻撇都不撇一眼身旁死死盯著他的林楓。

林楓本想下車去扶他，衚衕里又衝出一個一身白衣，長發及腰，個頭不高的少女。

她手裡倒拖著一把長刀，動作犀利像個武士一樣，如一陣疾風追到林楓車前。長發飄飄遮住她的臉，林楓看不清他的模樣。

「死神大人！放我一條生路吧！」

地下倒著，不斷試圖想逃跑的人，用恐懼到極點的聲音哀求著。

林楓不知所以的看著。神仙？妖怪？女鬼？

女孩舉起手中的長刀，慢慢的逼近地上的人。

「咳，幹什麼呢你們？」

那女孩跟沒聽見一樣，地上的哀求者也置他不顧。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似的。

林楓把單車摔在一邊，走到女孩身後用手捅了捅女孩的背。

「他把你怎麼的了，你想用刀砍他？」

女孩仍然無動於衷，儘管舉起手中的刀往下砍。林楓又氣又惱。他這麼大的人物居然被小孩當成空氣了。還要在他面前殺人，這還了得。

一拳打過去，正中女孩被長發遮住的臉。他感覺拳頭上冷冰冰的。女孩轉過頭，林楓嚇了一跳。還是看不見他的臉，前面和後面一樣，只看見及腰的長發。

「你能看得見我？」

林楓感覺她是在挑逗自己，看不見你我打的是誰。又一拳打過去。

「你說我看見看不見。」

女孩橫刀擋住林楓的拳頭，又一陣冰涼，林楓嚇得要死，以為自己的手沒了。收回拳頭一看。好端端的沒受半點傷。

「既然你看得見我，請你快點兒離開，不要妨礙我工作。」

林楓好笑，工作？這世界上有殺人這種工作嗎？

「野雞沒名也是鳥，你鳥都不鳥我，還想在我面前殺人，你以為你是誰呀！」

跳上去舉起拳頭又打。女孩把刀背在身後，躲躲閃閃的不想傷他。

「他不是人！」

「你才是鬼呢，一頭大長發連臉都看不見，你還不是鬼！」

林楓步步緊逼，女孩連連後退。忽聽嗷的一聲叫。女孩想殺的那個人變成了一隻怪物。

我了個去。

林楓真被嚇到了，從來沒看到過這麼恐怖的東西。

比路燈杆子還高，頭比卡車還大的人形怪物。一嘴大牙齒比霸王龍還嚇人。兩隻籃球一樣的大眼睛比路燈還亮。

他傻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不知道如何是好。怪物伸出五根如尖刀般的手指。一把向他抓了過來。

長發女孩衝過來雙手挺長刀，架住怪物的手。沖著他喊。

「你快跑，他已經變身了，會吃了你的。」

林楓已經被嚇得寸步難行，差一點兒就尿了。

怪物的另一隻手抓向女孩的肩膀，女孩已經無從招架，怪物的五爪刀鋒，深深插進女孩的肩上。

林峰想跳上去幫助女孩，被女孩狠狠的踢了一腳。他拼著命的向前一撲，一頭撞在路燈杆子上，頭又痛又暈。

等他從地上爬起來，身邊圍著很多人向他拋來異樣的眼光。他不顧一切地回頭尋找怪物和長發女孩。可除了從身邊散去的行人，什麼都沒看見。

林楓不解，摸了摸疼痛無比的頭。騎上自行車，繼續趕往楓葉酒吧。

林楓剛踩在噴塗有楓葉的台階上。梓馨正好推開酒吧門。

「來啦！」

「嗯！」

看著梓馨見他時滿面的笑容。忘記剛才的噩夢，心裡有種暖暖的幸福。

「梓馨！你笑起來真好看！」

梓馨收住笑容，嬌嗔地看著她。

「像花兒一樣唄！別忘了，我可是你老闆！以後和我說話注意點兒影響！」

林楓看著梓馨壞笑。

「你怕影響不好啊？好啊！哪天我帶著媛媛私奔，看你還在乎不在乎影響！」

梓馨登時轉過頭，矯裝怒吼。

「你敢！把你們倆裝瓶子里一起泡酒。」

這時，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媛媛，剛剛走進酒吧。林楓完全沒發覺她的出現。

仍保持著曖昧的語氣和梓馨說。

「泡酒，也是咱倆一起，我才不想和媛媛一起泡呢，我討厭小蘿莉！」

說這話時媛媛已經捏到他身後，早舉著小拳頭要教訓他了。

「賤人！你敢說我的壞話！」

砰！

林楓偷偷吐了下舌頭，感覺到大事不妙了。一臉強笑地轉回身，虔誠的辯解說。

「我哪有說你的壞話，我在和梓馨姐誇你好呢。這你都聽不出來！」

媛媛側著頭死瞪著他，小蘿莉秒變母老虎，一臉怒氣的嘟著嘴要吃了他似的。

「少瞎掰了，你以為我會和你一起泡嗎！變你的醉酒的毛毛蟲去吧！」

她又一拳打過來，林楓來不及躲，趕緊抓住她手腕，媛媛的另一拳又向他胸前打來。林楓伸另一隻手又抓住她手腕。

此時，像觸電一樣，他腦海里出現一些影像。

已經很晚了，酒吧里只剩一位客人。他什麼時候來的，林楓沒注意到。

他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打了個哈欠。拿起手機看了看，剛好三點。他朝吧台邊靠著的媛媛努了努嘴。媛媛心領神會的走過去。

「先生！我們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了。」

客人沒有糾纏，緩緩地站起身，頭也沒抬地掏出一沓錢放在桌子上。完全不在乎那些錢是個天文數字。轉身晃晃悠悠的向外走，途中撞翻了一把椅子，看得出他已經很醉了。

「先生！您給的錢太多了。」

客人已經出了門，媛媛拿著錢追出門口時。一輛紅色野馬跑車，嘎吱一聲停在馬路對面。剛走出的客人一驚。跑車的車窗放下，接著兩聲槍響。他倒下時，差一點砸到剛剛推門出來的媛媛身上。

媛媛捂著嘴驚叫，接著又是兩聲槍響……

林楓晃了晃頭，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以為自己的腦袋被撞壞了。

「混蛋！賤人！快放開我！」

媛媛說著踢了他的小腿一腳。

林楓這才從如夢魘般的場景中回到現實。死死的抓著面前的這個撒潑的小蘿莉。

媛媛想收回拳頭，林楓拉著她不鬆手。兩人在吧台前扭來扭去，像跳舞一樣。

咳！

梓馨重重的咳了一聲，酸不溜秋的說。

「你們兩個喜歡什麼曲子，來個相親相愛怎麼樣？」

林楓這時才完全擺脫噩夢，紅著臉，鬆開媛媛的手。低聲湊近媛媛耳邊說。

「咱倆別鬧了，梓馨姐生氣了。」

媛媛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跺了他一腳，罵道。

「賤人！」

林楓沒有反擊。

媛媛這才作罷，露出該有的蘿莉本色。像一隻小燕子似的跑去更衣室換衣服。

「梓馨姐！今天什麼主題？」

「開學季！」

林楓的眉毛挑了挑，揉著自己的腳背靠在吧台上，瞥了一眼有些生氣的梓馨。

「梓馨，你也要穿上學生裝唄？」

梓馨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趕緊收拾你的東西，一會兒考試！」

林楓無奈地，愁苦地看著梓馨離開。

「剛開學就考試啊？」

梓馨轉身去後面她的卧室。

「一會兒，給我調一杯五色彩虹出來。」

她邊說邊高傲地一甩頭，眼裡含著莫名的笑意走進走廊。

「三色行不？」

「五色！少一個顏色，罰你！不讓你回家。」

「那算了吧！我不調了。」

「你想變成彎的？」

「你們倆說這種噁心的話時，能不能先考慮下我的感受。」

媛媛隔門喊話。

梓馨沖著林楓伸出一根小指，鄙視的一笑，轉身輕盈地跑進卧室。

林楓靠著吧台脫了襪子。偷偷的在腳背上量了一下。

切！敢跟我伸小手指！拿出來能嚇得你懷疑人生！

腳背被媛媛踩的地方，有幾處破皮出血了。他忍不住沖著更衣室的小門怒喊。

「死媛媛！我的腳被你踩出血了。」

媛媛的聲音，悶聲悶氣的從小門裡傳出。

「你活該！賤人！」

林楓單腿跳到酒櫃前，在最下面的柜子里拿出酒精棉球和碘酒。

「你！死蘿莉！」

媛媛最討厭別人叫她蘿莉。

「賤人！等我出去爆了你！」

他一邊擦拭傷口，一邊和媛媛打嘴仗。

「叫你小蘿莉還不好嗎！火箭小蘿莉，多勁爆啊！嗶嗶啵啵！」

處理完傷口，他在水池裡洗了手。開始營業前的準備工作。

媛媛沒有反擊，他有些失落，繼續向更衣室里的媛媛挑釁。

「火箭小蘿莉！快點兒出來！拿你勁爆的小手手，幫我擼一下調酒瓶可好？」

他發現和媛媛打嘴仗已經成了一種依賴，儘管每次都占不到便宜，卻樂此不疲，美在其中。

側著耳朵等著媛媛慫他，奇怪，這次媛媛沒有反擊。他失落地繼續手上的活兒。

他太了解這兩個女人了，沒有半小時的各種塗抹是裝修不完，那張絕色的臉的。

儘管她們的素顏都很美，可他們自己卻覺得不在自己臉上勾一層膩子，在往來的客人面前沒一點兒信心。

收拾完各種器具，帶上白手套，檢查一遍杯架上的各種高腳杯。一切就緒。

想起剛才腦袋裡出現的畫面，下意識的瞟了一眼酒吧門哪兒。

那些畫面意味著什麼呢？以前從沒證實過，他看到的情況會不會真實發生？還是那些情景，就像來時路上那樣，白日做的夢。

他看了下時間，差不多了，開始調製五色彩虹。把調酒匙放在彩紅酒杯里，沿著調酒匙弧形的背，慢慢地把五種顏色的酒液滑進杯底，一層層的，層次分明的彩虹雞尾酒慢慢完成。

他得意的看了看通往梓馨卧室的走廊。走廊里的霓虹燈像流水一樣歡快的閃動著，在他腦海中留下一條夢幻般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