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 57.他的聲音

57Chapter 57.他的聲音

松本姑媽趕到大阪的日子,正是父親下葬的前一天。

這四年間,她偶爾也會來這兒看望們,但見到時的表情總是帶著濃重的愧疚以及悲傷。知道她一直都沒有讓自己放下「讓殘疾」的罪名。所以才總面前寡言少語,不再像四年前,如同母親那般毫無芥蒂地關懷,她的關心總帶著一絲謹小慎微,讓有種往日不再的惆悵。

她與四年前相比也老了一點,當出現門外時,看到她的眼睛明顯帶著紅腫。顯然已經哭過,而且不只是簡單的流淚,大概是哭了很久很久吧?隨之而來的是松本姑父,松本堂兄以及他的妻子。每一個都表情凝重,而坐上原老師身邊,望著他們一個個走進靈堂,沒有哭泣,沒有迎接,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只是行使著這樣一種職責,漠然地望著他們不做聲。

松本姑媽還是第一個落下眼淚的,她並不是看著父親的遺像落淚的,她的目光觸碰到那失了焦的眼睛后便濕潤起來。大概是覺得這個丟了腿的姑娘竟然四年後又遭遇一次飛來橫禍,命運為何要對她這樣苛刻呢?

「蜜……」喊出名字的是姑父,姑媽則跪遺像前靠著她的兒媳痛哭起來。所以松本姑父喊出這個名字后,還是擰了下眉擔憂地望了一眼身後的姑媽。「要來們家住嗎?就像從前一樣,由們來照顧。」

「……」望著他,就像是一片孤魂。

啊,時隔四年,沒有讓他們得到一丁點回報,卻一次又一次讓他們背負艱辛甚至是罪惡感,的生存價值究竟哪裡?即便好不容易握住了另一個夢想又有何用?甚至連這世上立足的地方都沒有,甚至連讓最親近的展露微笑的能力都沒有。

真夠諷刺的。

「宏哥哥、尚子姐姐和們一起住,還是……」獃獃望著他,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那是一種已經消解快樂和悲傷的體會。

「那些都不是問題啊,蜜……」姑父望著的眼睛,但是很快,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話不過是表面客套,心中的自卑感早就吞噬了所有思考的能力,目光中甚至連「生」的希望都已經看不到。

是一種讓他看來近乎殘酷的表情。

所以這一次又是松本姑媽,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東京那連綿不斷的小雨中,天天呆望著病房裡那扇唯一通向天空的玻璃窗,彷彿連靈魂都被另一個世界所帶走。而現,缺乏意識的自己又一次成為了這樣的角色,盯著天花板,視線里永遠都是一個景色,連刺激都漸漸消失。看似平靜的這四年,卻將折磨得有些虛脫,即便開口笑著,即便一次次告訴自己一切安好,可真是如此么?換回來的夢想一個離去的親面前變得如此脆弱,想自己早就沒有力氣再去面對剩下的光陰。

因此深夜的時候,迎著那從窗外射入的月光,曾盯著桌子上的水果刀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只消腦海中那叫囂著奪下刀子的聲音再響一寸,便會伸手拿起它,便會用它沿著自己的手腕紋路輕輕切下,然後笑對死神。

上田老師大概是看出了那可怖的心思,從此以後,她都寸步不離地跟著,看著吃飯,替洗澡,幫蓋好被子。

第二天,父親的身體便被推入了火化爐。他走得很平靜,上田先生說,他救護車上便昏迷了,之後再沒醒來。也許就如他的出生一樣,他安靜地降臨這顆星球,而現又悄悄從身邊離開。即便腦海中還殘留著他的影像,可他還是這樣瀟洒地轉身離開了。他活得極具詩意,如果沒有的話,也許他的生會更不拖泥帶水。

但這樣的想法似乎沒有被認可。因為不久之後,上田先生便遞給了父親寫給的遺書。

從沒想過這種只里出現的東西,有一天會真的被捏掌心,帶著那個成熟的字跡,寫下他的依依不捨。

正是料到這一天就快到來,才會細心地連遺書都準備好。而折開它,視線終究那行最溫柔的字跡里久久停駐:

「蜜,這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有了,生命的延續,亦是這顆星球上尚還活著的證明……」

……

沒有跟著松本姑媽前往東京,他們同上田一家商量了挺久,上田老師似乎主動接下了照顧的任務。一方面是身體不便,一方面是心傷未愈,最後大家還是決定尊重的願望,讓暫且留大阪,至少讀完高中。

所以時光推移,那座偌大的房子不久之後便只剩下一個,上田老師常會留宿於此,因為的固執,總覺得父親某天夜裡還會來到身邊,聽說著身邊的趣聞。

不久之後,凜冽的風便從遙遠的北方吹來。將樹上的葉子全部吹盡時,也逼得阿八隻得睡進房間。

那之後有一段時間,停止了繪畫。天天還會照樣上學,蘭會安慰,友香里也會看望,甚至周末回家的白石和謙也見到時,會無所適從地說上一句「節哀」。

千歲打來電話,他總會從有別於其他的角度安撫,讓不要深陷這個小小的時間點,不要因為一個節點而迷失全局。幸村則不久之後來到大阪,雖然那時的已經時有笑容,但他卻並未被那強打精神的笑容矇混過關。

他走進了的畫室,看到了那些已經積了灰塵的畫板以及凝結髮乾的顏料,他明白的心從父親離開的那天起,便空出了一片大大的空白,那是甚至連繪畫都無法填補的空白。

上田老師向他使了眼色,他看出了的心思,卻並沒有戳穿。只是配合著一起笑著,但離開的那天,來到車站送別他的時候,他卻上田老師去買飲料的間隙面前蹲下了身子。

他問還能堅持么,對說這世上還有許多美麗的東西。也許他是想說,見到這些東西前,難道不該先珍惜自己么?而當時卻僅是望著他淡淡一笑,沒有回應他的任何話,沒有告訴他那時的一個驚天決定,只是將一切深埋心中,目送著他走上電車,從大阪站一路飛馳到東京。

可能,已經不能堅持。

的話,即便不斷送父親給予的生命,大概也已經沒法自由自地面對這個世界。

所以接下來,至少不該打擾別,連生活來源都已經被切斷的,可能不得不放棄繪畫,用那尚能勞動的雙手去養活自己才是最務實的…吧……

……

學期接近尾聲的某個周末,坐輪椅上,望著上田老師因急事離家的背影后,便獨自一背靠房間的窗戶,環顧著這間屋子。

那封遺信還時而會被捏掌心,時而會被讀起。輕薄的窗帘也沒法漂白髮灰的天際。低著頭,阿八則安靜地趴對面睡覺。

自從父親離開,連它都安靜了很多,可以的話,它是從不會大聲吼叫。為了不驚動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境。

可這一天必定會成為四年來最不平凡的日子,很快,門外便傳來一陣均勻的敲門聲,叩擊聲落下后,這世上最讓掛心也最讓害怕的聲音便陡然響起:

「蜜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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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蜜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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